秦予希的头上,缠了黑色的纱做的包头,包头上兽骨为钗,固住了她的,有白色雪落了下来,沾在她黑色的包头上。
秦予希一动不动,看着六爷。
六爷缠着族长的大包头,腰间系着牛角刀,双手平台,恍若来接什么东西般,三跪九叩的,从自家一路叩而来。
族长和金花同时出,金花长得漂亮一些,可看性强一些,自然看得人多一些,而六爷已经老了,即便年轻的时候,是个帅小伙儿,但年纪大了,已经没有什么观赏性了。
但六爷依旧是从自家门口,三跪九叩的到了打谷场,跪着叩,朝着图腾而来。
临近了,寨子里最老的老人,弓背弯腰,双手举过头顶,为秦予希奉上了追魂笛和祭天词,十八寨族长也纷纷走了出来,盘腿坐在了六爷身后。
六爷跪着,秦予希接过了身边老人手里的黄纸,双手有些颤抖。
这是圣旨啊,这是圣旨吧?这怎么这么像一道圣旨?黄色的绢帛背面,还绣了龙纹,幸亏秦予希总是跑古装剧组,还认识繁文,不然她望着这天书一样的祭天词,只怕当着十八寨父老乡亲的面,要出个大洋相!
所以界山寨的祭天词,居然高档到是一道圣旨?妈耶!
长长的香被点燃,白色的雪,青色的烟,美丽的金花,庄重的新族长,无数的看客,摄像机在静静的记录着这里生的点点滴滴,苏木涣的照相机,一会儿一个“咔嚓”,一会儿又一个“咔嚓”声,轻轻的传出。
秦予希清了清嗓子,缓缓的,用着清冽的嗓音,充满了庄重肃穆感,用方言,一个字一个字的念着祭天词。
其实这些词语加起来,拗口得很,她一个词都不懂是什么意思,但想来在座这些人,怕是跟她一样,也是不懂的。
于是,她只管一个字一个字的念,语速缓慢和清晰,然后念完了,将手里很像是圣旨的祭天词,给卷了起来,放入弯腰弓背的老人手中。
接下来,就是将老人手里捧着的追魂笛,放入六爷的手里即可,程序上陈玉莲已经说给秦予希听了,这个程序已经经过了后世一次又一次的简化,没有什么难度。
秦予希拿起追魂笛,看了一眼六爷,六爷一直保持着双手捧高过头顶,准备接笛的姿势没变。
她拿着追魂笛,也是双手捧高过头顶,转身对着图腾柱跪下。
“拜!”
有老人高声大喊,寨子里的所有上了年纪的老人,以及十八寨所有的族长,只要心中还有对图腾有着信仰的人们,都跪了下去。
年轻人们有的被这样的气氛渲染,有的被家长长辈拉着,也跪了下去。
一瞬间,打谷场上跪下了一大片。
苏导和苏木涣,那个激动啊,两人膝盖一软,在震天动地的号角声中,也跪了下来去,旋即,苏导反应了过来。
不行,他是来找儿子的,但现在儿子可以不要,纪录片是一定要拍的!
苏导赶紧起身,扛着摄像机就跑远了,找了个广角,继续拍。
军人们,和来参加继任大典的县镇领导们,纷纷撤了出去,守在打谷场周围,看着这样的民风民俗,内心震撼激荡。
秦予希捧着追魂笛,高举过头顶,冲着图腾柱,拜,头叩了下去。
她一叩,身后的六爷也跟着叩,然后是十八寨族长,老人、年轻人、孩子,纷纷叩了下去。
“再拜!”
又是叩下一大片,只见脊背朝天,额头磕地,古老的信仰,古老的习俗,端端的热血沸腾。
“三拜!”
号角音高昂,九穹之下,虔诚之心蓬勃而起,这一刻,即便什么都不懂的年轻人,也感受到了一种庄重。
便是在此时,那些来参加大典的领导之中,有一个微胖的领导,面上有些不赞同道:
“他们这是在搞封建迷信,要批评的了。”
另一个领导点头,巴结一般,附和道:“是是的,康县长,这是要批评,不然不好跟开商交代。”
军人之中,祁子涵浑身一凛,面无表情的侧头,看着这两个说话的领导,低声问站在身边的驻地领导易风,
“那俩个人什么来头?”
易风看了一眼这两个领导,偏头,压低了声音对祁子涵说道:
“县里新上任的俩领导,其中一个是康县长,有一个管旅游开的。”
“旅游开?”
祁子涵的脑仁儿有点疼,皱眉道:
“他们想干什么?开这片山区?”
“县里是有这么个风声,听说国外有专门的旅游投资公司看中了这片山区,打算开风景区,县里领导对这个事情很积极,今天过来,怕也是来探探路。”
“呵,做梦!”
祁子涵冷笑了一声,这片山区要开成风景区,东山驻地哪儿去,界山寨哪儿去?
关键是,他家予希这么美,穿着金花服这么好看,这俩领导却说他家予希在搞封建迷信,祁子涵一瞬间就十分反感县里的旅游开计划了。
过不得一会儿,祁子涵溜到了身穿军大衣的祁睿渊身边,对祁睿渊说道:
“老头儿,帮个忙。”
“干啥?”
祁睿渊看孙媳妇,正看得津津有味,冷不防被自家孙子打了茬,于是充满了警惕的看着祁子涵,
“我没钱借你,我的钱都给我可爱的予希了,你要钱找你妈去!”
“什么你的你的?”
祁子涵怒瞪了一眼祁睿渊,
“那是我的!”
跟他抢秦予希,这糟老头也忒不要脸了。
祁睿渊却是格外的厚脸皮,冲祁子涵摆出一个“你来打我啊”的神情,不耐烦的问道:
“你到底来找我做什么?没事儿不要来烦我。”
“有人想要开界山寨,你动动你的特权,把这事儿给搅黄了去。”
祁子涵一副大爷样,吩咐着自家亲爷爷,压低了声音说道:
“他们说界山寨现在在搞封建迷信,要整治一下这股歪风邪气。”
“我呸!哪个瘪犊子说的?”
祁睿渊吹胡子瞪眼,眼睛一瞟,就瞟到了那几个当官儿的领导身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