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比赵经理到得要快一点。因为身份敏感,警察来的时候,梁健并没有出面,一直坐在大堂,等着小五结束。这时,沈连清也已经被警笛声惊醒,上去看了梁健没在,打了电话得知在楼下后,也下来了。
赵经理到了后,得知梁健和小五是第一个现的之后,就皱着眉头,焦头烂额地去旁边打电话了。
梁健大约等了二十来分钟,小五从外面走进来。梁健站起来准备上楼,却听得小五轻轻说道:“死者是那个小青。”
梁健愣住,震惊地看着小五,连话一时都说不出来。沈连清也震惊地站在那里,呆呆地看着小五,半响都回不过神。
过了好一会儿,两人才回过神,梁健说了一句:“先上楼!”就快步往电梯走去。
回了房间后,梁健站在房间里,好长一段时间都没说话。沈连清和小五站在那里,也都不敢说话。房间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来气。
小青的跳楼,让梁健想起了倪秀云的死。倪秀云的去世,有好长一段时间,梁健心里都始终有个地方,碰一碰都会觉得难受。好不容易,最近终于平静一些,没想到,又在眼皮子底下除了这种事情。小青和他关系并不密切,两人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一个客户和服务员的关系。可是,昨天晚上,她还那么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说要跟他借钱去打胎。他承认,打胎的事情,让他心里方案厌恶,可毕竟是一条生命,不对是两条生命,就这么没了,梁健终究还是没办法太过冷静地去对待。尤其是,最近倪秀云才刚刚过世不久。
想起倪秀云,梁健就会想起,上次老唐保证的一个星期过后给梁健答复。当时一个星期后,老唐确实联系了梁健,但却没带来多少有用的信息。老唐说,倪秀云是不是自杀很难说,也不能保证肯定是他杀。但倪秀云背后的事情太多,牵扯到的人很多,老唐不愿意轻举妄动。梁健想让老唐说一说这背后的人和事,可老唐的回答和项部长的没有多大的区别,大概意思都是让梁健不要再关注这件事,暂时放手是个不错的选择。
梁健满心的不甘愿,不情愿,愤怒,懊恼,自责……再多的负面情绪,最终也不得不面对现实,承认自己如今的实力不够,最终还是只能暂时放手,将精力全部投放到工作上面来。但他一直在心底里坚信,早晚有一天,他要将真相揭露出来,还倪秀云一个公道,也给自己一个赎罪的机会。
如今,小青也忽然间死了。那么一个鲜活的人,怎么就忽然就死了呢?突然间,梁健觉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窒息得慌。他脸色在一瞬间苍白,旁边的沈连清注意到了他的不对,立马过来扶住他,扶着他到沙上坐下,小五倒了水过来。喝了水,缓了好久,才缓过来。
梁健看向沈连清,道:“回头你关注一下这件事,如果是自杀的话,等她家人来了,能帮的帮一把。如果是他杀的话,跟派出所打个招呼,让他们务必要找出凶手!”
沈连清点头,过了一会,他忽问:“昨天您让我给她准备四千块钱,这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梁健倒是一下子没想到这个点,沈连清一提,他也想了想,觉得应该没什么问题。毕竟只是借钱,能有什么。只不过,想到小青肚子里那个孩子,梁健这心里便不是滋味,像是被人掐住了一样难受。
小青突然出事,宾馆方面也乱了套。到了七点多,也没人给梁健送早餐,梁健也就不再等,带着小五他们准备出去政府大楼。刚走到楼下,小五就被一个穿着警服的人拦住了。
拦住小五的同时,也认出了梁健。神情一慌,忙笑着称呼梁书记,然后又解释了几句,最后又请求梁健将小五借给他们去做一下笔录。
这是正常程序,梁健也没必要为难。小五跟着他们走了,沈连清就只能当司机了。路上的时候,梁健又给项瑾打了个电话,还是关机,想着可能还没起床,便打算晚点再打。然后,他又给梁母梁父打了个电话,项瑾回北京后不久,梁母想念待在老家的梁父就回去了。梁健也有几天没跟他们联系了。接到他的电话,梁母梁父很开心,两人轮流着跟梁健聊了很久,最后又连番地叮嘱梁健要多去看看项瑾。末了,快挂电话的时候,梁母忽然问了一句:“项瑾最近身体好些了没有?”梁健怔了一下,问:“她什么时候身体不舒服了吗?”梁母惊讶,问:“你不知道?她没跟你说?”
梁健迷茫:“说什么?”
梁母沉默了一下,道:“之前在永州的时候,她就时常胸口痛,去医院看,说是乳有肿块,医生当时说要让她多休息,保持心情愉快。可能她觉得不是什么大事,就没跟你说!”
梁健听完,本来就不好的心情就更加的低落了,他没说什么,听着梁母在电话那头嘱咐:“项瑾很辛苦,一个人要照顾两个孩子,你又常年不在身边,你要多关心她一点。有时间,就去看看她。太和市离北京也不是很远,争取每个周末回去陪陪她还有那两个孩子!不要让人家项瑾寒了心!”
梁母说完这些又不忘叮嘱梁健注意身体等,终于挂了电话后,梁健坐在那里,很长一段时间,跟傻了一样。
他从来都不曾注意过项瑾有什么不对,或者说,即使自己注意到了,也没太过在意。今天被梁母这么一点醒,他回头去看之前,之前项瑾他们还在永州的时候,有一次其实就有苗头显示出项瑾不太舒服,可是他没太在意。后来项瑾他们来这里,有一次晚上,项瑾睡着睡着被胸口的痛给疼醒,当时他也醒了,可是项瑾说没事,他也就信了。如今,项瑾突然接连好几次离开北京,也不说去哪里,昨天到现在电话也打不通……
想到这里,梁健真想给自己一巴掌。这个时候,他也不想再工作了,哪怕是天大的事情,他也不想再就这样坐在这里。他要去北京,去看看项瑾,却真真切切地确认一下她到底好不好!
项瑾于他生命的意义到底有多重要,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只知道这一刻,他恨自己,恨得牙痒痒。恨自己对项瑾的忽视,恨自己对项瑾的不够体贴,恨自己从结婚到现在都未曾完完整整地陪伴过,更恨自己当初结婚前,那些不能道与外人听的事情!
梁健只跟广豫元还有沈连清说了一声,就出了。小五还在派出所没回来,他等不及了,自己借了广豫元的车,就直奔北京。
一路,他都没休息。到了北京,直奔项部长的家。到了大院外,照例被拦下来。门岗询问了项部长后,才放他进去。进门,阿姨已经准备了拖鞋和茶水。梁健换了鞋,进门就问:“阿姨,项瑾呢?”
阿姨回答:“项瑾出去了。你先坐着休息会吧!她们刚才打电话回来说会回来吃饭的,应该也快了!”
梁健只能耐着性子等。他上楼,走进项瑾的房间,回忆着曾经两个人在那个房间里生过的点点滴滴,心里头对项瑾的愧疚就愈的深刻。
大约四十分钟左右,梁健等得度日如年。她进门的时候,他听到声音,就飞快地往楼下跑,在楼梯上看到她,他忽然就站住了,不敢往下走。
才多久没见?他忘了,记不得具体的日子,总之不长,很短,可是她很瘦!瘦得很吓人。颧骨高高耸着,脸上似乎都没了肉,脸色也很差,蜡黄蜡黄。身上那件米色的风衣,他曾看她穿过。他第一次来北京找她的时候,她就穿得这件风衣。当时,她穿着这件风衣,微微高起的肚子,脸上那种幸福的妈妈光晕,美丽得就像是一个天上下凡的仙子。可如今,这件曾经像是为她量身打造的风衣,却松松垮垮,像是大了一号一样,没了形状。
唐力趴在她的胸前,头靠着肩膀,似乎睡着了。她很吃力,一手扶着柜子,整个人就像是会被唐力随时压垮一样。
看到他,项瑾没有多大的开心,只是淡淡地来了一句:“你怎么回来了?”
梁健有些难以接受这突然的变化和冷落。他走过去,想接过唐力,手还没伸出去,就被项瑾将孩子递到了项部长的怀里。梁健看了一眼,刚要说话,却又被项部长打断:“先吃饭吧。”
梁健只好看着项瑾走过他身边,冷漠得像是一个陌生人。
梁健站在那里,一瞬间,不知所措。
还好,霓裳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看到梁健,惊喜得不能自已,尖叫着,冲过来抱住梁健,开心得眼泪都出来了,调皮地往梁健衣服上蹭。可她还没开心完,就被项瑾皱着眉头,严厉打断:“霓裳,不准大喊大叫!”
这回,霓裳瘪了瘪嘴巴,真哭了。梁健虽然心里不满意项瑾对孩子的严厉,但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轻声哄着。
一餐饭,本该是开开心心的团圆饭,却吃得索然无味。梁健的目光一直在项瑾身上,他想知道,到底生了什么?她到底怎么了?
可她却一直是一副漠然的表情。饭也没吃什么,喝了一碗阿姨单独给她准备的深褐色汤药,就起身接过阿姨手里的唐力上楼了。
梁健也没了心思吃饭,放下筷子就准备跟上去,却被项部长叫住:“梁健,你坐着。我有话跟你说。”
梁健刚刚离开凳子的屁股只好又坐了回去。
不等项部长说话,梁健就率先开口问到:“爸,项瑾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
项部长看着梁健,神情里隐忍着很多愤怒。
“项瑾得了乳腺癌。已经确诊。”
这仿佛是一个晴天霹雳,梁健坐在那里,浑身僵硬,动都动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