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妈整个人的身子一抖,竟然像个小学生一样,站直了身子,规矩的点了点头。
在他们一辈子没出过农村的老一辈眼里,这样的男人,不是投资的就是当官儿的。
反正不管是中间的哪一种,在他们眼里就只有三个字——惹不起。
带头的男人冷笑了一声,看着陈妈,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个证件,在她面前亮了一下说道:“您好,我代表国家来收回之前授予陈飞的任何英雄勋章,陈飞已经被国家法庭宣布,以叛国罪处理,我们查到他的尸骨并没有埋在烈士陵园,所以只收回国家下的抚恤金。”
邓洁瞬间就懵逼了。
这根本不可能,说他们村儿所有人都叛国,陈飞都不可能叛国的。
可邓洁的第一反应并不是申辩,而是立马去看陈妈的反应。
邓洁好歹也算是见过世面的女人,虽然没吃过可总也见过猪跑吧。
看来这事儿不管是不是捏造或者误会,也是已经被坐实了,而且这些男人连证件都放出来了,肯定也不是假的了。
而且话说回来,假装国家公务员可是重罪,谁特么敢这么干?缺心眼儿么不是。
邓洁相当理解陈妈一颗维护儿子的心,可是他们这一伙儿人可不是你说不服就能往上扑的。
这些人都有枪。
就在邓洁想立马到陈妈身边以防陈妈激动时,陈妈的举动却出乎了她的意料。
本来邓洁以为陈妈肯定会为儿子鸣不平,至少也得争辩一下啥。
可是她没有。
陈妈的表现异常冷静。
她看着那些穿西装的人,片刻之后,一脸平静的说:“在电视下面,第二个抽屉里,国家给的一张卡还有一个奖章,都在那里边了,拿去吧。”
对于陈妈的反应,不只是邓洁没想到,连穿西装的都没想到。
他们给国家干这种活儿干了一辈子,还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淡定的老太太呢。
愣了片刻之后,带头的一点头,后面的一个就进了陈飞的家门。
李婶儿一看,那叫一个开心啊,陈飞他们家遭难,卖国罪被证实之后,她自个儿乐的跟过了年似的。
她刻意的避开邓洁,往村长后面的方向挪了两步,扯着嗓子喊道:“看到了吧,他们家陈飞那就个卖国贼!往后啊,谁跟卖国贼家的人来往,谁就是卖国贼。”
面对李婶儿张牙舞爪的叫喊,陈妈已经无力还击了。
其实一个村儿里就跟一个小社会一样。
举个简单的例子来说,他们现在这种情况其实就跟校园暴力差不多。
一个人因为某一件事儿被排斥,就会遭到所有人的欺负,和全班甚至全年级的人欺负。
一些善良的同学想帮帮他吧,也完全属于心有余而力不足。
总有一些恶霸的眼睛会放在被孤立的同学身上。
看见谁向他伸出援助之手,恶霸就会连同所有人连帮他的人一起欺负。
久而久之,所有人就会离他远远的,纵然有些人看不过去,那也只能在心里默默为他祈祷了。
尤其是李婶儿在说出这句话之后,几乎所有人都瞬间往后退了两步,好像巴不得要跟老陈家划清界限似的。
陈妈扫了一眼这些人,竟然露出一个微笑,摇了摇头。
穿西装的人从里边出来以后,说:“希望您这段时间待在国内,等待法庭随时传唤。”
“知道了,我累了。”陈妈脸上一点波澜都没有,嘴上轻描淡写的说着。
仿佛这件事儿完全跟她没有关系似的。
邓洁简直完全不能理解,陈妈这是个什么思维。
围观的人群中,除了有抓紧机会埋汰陈飞的,还有小声议论陈妈是不是已经疯了的。
陈妈疯了?
其实有那么一瞬间,连邓洁都这么想。
因为她的表现实在是太反常了。
陈妈避开所有人的恶言恶语,走回了屋子,把所有人都挡在了门外,又一次拉上了窗帘。
邓洁急了。
陈妈好欺负,但她邓洁可不是吃素的。
她拎着菜刀,在这些嚼舌头根子的村民面前一挥,说:“你们,都滚回家去,一帮没良心的狗东西。”
听着邓洁这么骂人,村里面那些人自然会觉得很没面子。
其中一个仰起脖子就喊:“凭啥,让老陈家把欠的补偿款拿来,我们就走!”
一个人带头,剩下的人自然会不顾一切的起哄。
果然,很快四周就跟开了锅的沸水一样,叽叽喳喳的鼎沸起来。
邓洁生怕陈妈再被这些村民刺激到,把自己反锁在屋子里,想不开啥的。
她也不顾村民鬼叫些啥,转身就去砸陈飞家的门。
村长实在是看不过去了。
一个好好的人,咋说成这样就成这样了呢。
村长看着现在的局面,心里也是十二分不舒服。
但纵然他想说两句,但也完全碍于现在陈飞家情况比较特殊,他也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虽然帮腔是不行的,阻碍一下这些人瞎起哄还是可以的。
“哎,没事儿都回家待着去吧,你们那些钱,回头我会让厂子的负责人给你们一个交代,都别在这瞎起哄了。”
村长都说话了,他们自然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随后,这些村民也就三三两两的散了。
邓洁看人走光了,才松了口气儿似的瘫坐在陈飞家门外。
这些人真的是太让人心寒了。
邓洁想,要是让陈飞在天上看到这些人的所做作为,不知道他会不会心里难受呢。
过了许久之后,邓洁才站起来,敲了敲陈飞家的门。
她是真怕陈妈会受刺激想不开。
刚敲了没两下,里面就传出了陈妈的声音:“小洁我没事儿,我就想静静,你放心,我不会想不开的。”
邓洁听陈妈这么说,自然也就放心了。
确实,就算换成是她,在这种时候,除了抹脖子上吊以外,也就只想自己静静了。
随后,她就不再打扰陈妈,叹了口气兀自走了。
邓洁刚走了没几步,就接到了大军的电话。
电话里说是袁宁生了,让她过去呢。
这种事儿,邓洁肯定是不会推辞的,毕竟她就这么一个表弟跟她亲的。
只是可怜了这孩子,竟然是在这种时候出生的。
不过,村民虽然都喜欢随大流凑热闹,但也总有那个格格不入的。
马青莲马道士家的大门紧闭着,院儿里院儿外都上着锁。
赵翠花趁着刚才所有人都去陈飞家凑热闹的空当,赶紧来马青莲家干点儿好事儿。
被喂饱要回去,临走的时候,看见马青莲把家里大门都锁上了,也特别纳闷儿。
“马道士,以前咱俩造人儿的时候,你家门儿都是四敞大开的,从来也不见你避讳谁,今天怎么反倒这么小心?”
马青莲看似有些脱力的坐在堂屋的沙上,端起早都准备好的红枣参汤就灌了几大口。
灌完之后,缓缓出了口气。
寻思这女人真是,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五十坐地能吸土啊。
“我问你呢!”赵翠花有些急了,一巴掌拍在了马青莲的脑袋上。
马青莲被她打的一激灵,顿时就缓过神儿来。
“上次陈飞那小兔崽子趁着咱俩干好事儿的时候,在屋里边儿听来着,我不得防着点儿么!”
赵翠花一听,顿时汗毛就立了起来。
这要是让他们赵家村儿的人知道她们在这偷吃,那还不得把他们的腿打断啊。
可是上次也就是陈飞这小子误打误撞的进来了,别人也不会进来啊。
赵翠花想了想就说:“陈飞那小子不是死了么,你现在锁上这么多门是防谁呢,大白天的,你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谁知马道士笑了一声,说了一句让赵翠花脊背凉的话。
“我防谁,当然是防着陈飞呢!”
赵翠花啪的一巴掌,直接打在了马青莲的脸上。
卧槽,这个马道士,一天到晚神神道道的,陈飞那小子的骨灰都让送回来了,还能有假的?
“你个死道士,你可别吓唬我啊。”赵翠花的声音已经有点抖了。
马道士摆了摆手,表情突然一本正经了起来。
“我昨晚上做了个梦,梦见陈飞了。”
赵翠花一听原来是个梦,就深深的松了口气,坐下说:“不就是个梦嘛,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马青莲一看赵翠花一脸看不起的表情,咬了咬牙接着说:“你先听我说完嘛,我昨天梦见陈飞变成一只仙鹤,黑灯瞎火的一直往北方飞,飞到最后飞累了,就落在一只龟背上,你说神不?”
赵翠花一听,嗤之以鼻的说:“我看你啊,就是王八汤喝多了,才梦见乌龟,这有啥大不了的。”
马青莲一听,赶忙站起来说:“非也非也。”
说完,他便一本正经说起来:“你看啊,仙鹤本为祥瑞之鸟,意主逢凶化吉,仙鹤往北飞,五行之中,金木水火土,北方黑色为水,东方青色为木,南方红色为火……”
听着马青莲条条是道的分析,赵翠花彻底火了。
她瞪着马青莲喊了一句:“马道士,你少给我卖关子,你到底想说啥,说明白点!”
马青莲还想在这娘们儿面前卖弄一番来着,没想到,人家不买账。
“好好好,接着说,按说北方玄武为水,玄武的原型就龟嘛,你知道,这代表啥意思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