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谁多管闲事去安排了,非但得不到好,反而要落得一番责骂才是。
王映月如今倒是都看明白了。君上心中,真真只有皇后娘娘一人,无论旁人说什么、做什么,都全然影响不了君上的决断。
她与其去争些永远得不到的东西,不如在这深宫之中,好好过着自己的小日子。最起码,有皇后娘娘在,不会有人逼迫她,不会有人再害她,兴许是会有遗憾,但后半生不至于令父母亲担惊受怕,这就足够了。
王映月起身向萧如月行了一礼,“多谢皇后娘娘,臣妾明白该如何做了。上个月各宫的账册尽数在此,臣妾就先告退了。”
她退开去,正是打算退下。
“不忙。”萧如月叫住她,“本宫待会儿要出宫一趟,正好你来了,便一道走吧。”
王映月:“啊?”
萧如月却也不解释,把她从头到脚给打量了一遍,说道,“本宫瞧王婕妤的身形与本宫倒是相差无几,银临,带王婕妤入内,去本宫的衣裳那里挑一身她合适的换上。”
“是,娘娘。”银临又转向王映月,客气道,“王婕妤,请随奴婢来吧。”
“娘娘,这是……”王映月一头雾水,但萧如月并没有解释的打算,她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先更银临进去了。
萧如月的衣柜之中,有许多的男装,都是量身定做的。王映月初见这衣柜,目瞪口呆,“这这这这……皇后娘娘怎会有……”
“婕妤便挑一身顺眼的换上吧。”银临处变不惊,王婕妤便觉得自己个儿大惊小怪了。
她在诸多衣裳之中挑了一身棕色的袍子,这袍子也秉承了萧如月一贯的风格,简单明快,只有左肩下与前襟右偏下各绣了一丛竹子,旁的装饰没有,好的是这裁衣的料子,柔滑贴肤,却又极衬身形。
王婕妤换了男装,银临又巧手给她打散了髻,重新梳整,很快,在银临的巧手下,方才还面若桃李的王婕妤,转眼就变成了风度翩翩的小公子。
往镜子里头一看,王映月险些认不出自己了。
“这……真是我么?”
“可不就是你。”未见萧如月其人,浅笑的声音便先行报到。
王映月猛地站起来,萧如月已走到她身后。
她把这“小公子”好一番打量,啧啧赞道,“的确好看。王婕妤本就生得姣好,如今这么一副装扮,更是风采夺人,若是带将出去,旁人只道咱们是兄弟。”
王映月一脸茫然。
皇后娘娘却是也在衣柜之中挑选了起来。
她自个儿选了身银白色锦袍,袍子前襟是只麒麟,栩栩如生,尤其双目炯炯有神,也不知是哪个绣娘的巧手绣成。她身披麒麟,这麒麟瑞兽便像是活过来,随时都要从衣襟上跳下来一般。
王映月看得目不转睛,目瞪口呆,“皇、皇后娘娘怎么也……”
萧如月束上腰带,调宽松些不至于勒到腹中的孩儿,顽皮地在王映月面前转了一圈,“本宫这身打扮可还好看?”
“好,好……好看。”王映月仍未从惊讶之中回过神。
皇后娘娘原先便是清秀娟秀,桃李春风,而今换了这男装,竟又多了一份书卷气,与皇后娘娘是一个人,又不太像一个人了。
萧如月本就是束好了长,衣裳换罢,便妥帖了。抓起一柄折扇,便往外走。
“我的娘娘啊,这走出去是要迷死谁家小姑娘啊。”
萧如月与王映月先后走出,绿衣眨巴眨巴眼,看得几乎要傻了,“娘娘,你们这是要出宫去么?能不能带上绿衣一起?”
瞧她小脸亮两眼光,都让人不忍心拒绝了。
萧如月看了她一眼,又看了荷香,“你们二人换身寻常的衣裳,也跟着一道吧。要去的地方,正好你们都合适。”
绿衣登时雀跃不已,荷香却是一脸茫然。当然,茫然的荷香最终是被绿衣姑娘给拽走了,回来时二人各换了身坊间的女装。
沈良沈将军,和经常凭空冒出又莫名消失的青青前来,如此一番准备,便能出了。
萧如月吩咐银临留下坐镇,带着这些人便出了。
马车出了宫,直奔王尚书府。
王映月与荷香自然不知,在马车里惴惴不安。
加之萧如月一路上都闭目养神,便谁也没敢说话。
车停下来时,萧如月才睁开她那双黑白分明的水眸,扫了车上众人,率先下车。
青青伸出手来接她,萧如月也不任性,踩着凳子慢条斯理地下车。后头三人依序下来。
王映月站定,瞧真切自己所处的位置,大大声地“呀”了一句,“怎、怎会……”
“这趟是来对了吧。”萧如月回头冲她笑。
王映月愣愣点头。
自打入宫之后,她便再未回过家门,今日却是,猝不及防便回来了。
入宫之时她也没想过自己有一日能随意回来,这惊喜太过突然了!
绿衣怀揣令牌,兀自走在前头,在门口的家丁面前一晃,两名家丁连忙跪下。
萧如月便招呼着王映月一同入内。
久未归家的王婕妤自踏入家门,便觉得恍如隔世,瞧什么都觉得久违了,摸着墙壁,一步一步不肯走了似的。
这个时候,王尚书还在朝上,大公子也去了翰林院当值,府中便只有王夫人一个女主人,她听闻贵客临门赶出来时,正好与神思恍惚的王映月打了个照面。
王夫人先是一顿,而后便惊呼道——
“映月?!”
“母亲!”
母女二人乍见面,皆是惊诧,随后便抱到了一处。
王映月入宫时日不短了,当初王夫人送她入宫,便非出自本意,平日里她想见女儿也只有偶尔入宫才能见到,聚少离多,母女都多有思念。
如今,入了宫的人就这么站在她面前了,王夫人怎能不惊讶。
要晓得,后宫妃嫔可不是说出宫便能出宫的。王映月今日又是作的男装打扮,这搁在素日里,根本想也不敢想的呀。
王映月心中也是欢喜。母亲久久入一次宫,能说的话也是有限,她这会儿站在自家的院子里,见着一切都好,这比什么都踏实。
“夫人,有什么话咱们还是屋里面说吧。”萧如月在边上轻声提醒道。
王家母女才意识到,还有个皇后娘娘在身边,忙分开,向萧如月跪了下去。
“夫人起来吧,不必多礼。”请
王家母女一同起身,请萧如月花厅里坐。
王家的下人很快奉茶下来。但因为萧如月身份特殊,王夫人便遣退了所有下人。而萧如月言道要与王夫人、王婕妤说话,绿衣、荷香以及沈良,也都退到了门口。
屋子里只留了萧如月、王夫人以及王映月三人。
“娘娘怎会如此突然再度驾临寒舍,还把映月也给一并带回来了呢?”王夫人如今倒也学会了心直口快,不再藏着掖着,有话便直说了。
萧如月饮了口水,慢悠悠道:“今日会带上王婕妤都是因为凑巧。本宫原本便打算用过早膳后要过来的,刚好王婕妤去了邀凤宫,本宫想着,王婕妤入宫多时,应当许久未曾回过家。就顺便把她一道带回来了。王婕妤久未回家,可还适应?”
“臣妾多谢皇后娘娘恩典!”王婕妤二话不说便跪下去,给萧如月叩头行大礼。
萧如月手中的纸扇抬了一抬,笑道,“起来吧,王婕妤这身装束,行这般礼节,有些违和。”
王映月有些尴尬,提着衣物便坐回去了,困窘地看了看王夫人。王夫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气氛一时间凝滞。
只见萧如月手中的折扇“刷”地展开,一副水墨山河图在王夫人与王映月面前铺陈开。
萧如月折扇轻摇,忽而站起身,指着自己潜进的麒麟向王夫人道:“不知夫人可认得这麒麟?”
“这麒麟……”王夫人顺着她折扇所指,目光落下,顿时呆滞。
之前,萧如月一直坐着,手中又有扇子遮挡,王夫人眼中又一直在看着自己的女儿,这会儿蓦地看着她衣襟上的麒麟,脸色大变。
“娘娘,这麒麟是宫中哪位绣娘所绣?!”
“本宫。”萧如月笑笑递出两个字。
王夫人的眸子骤时瞪得大大的,“怎、怎会……这手艺分明是……”
“夫人还记得礼部尚书萧府一门。”萧如月看穿她这错愕惊诧之下的欣喜,若无其事地问道。
如何能忘记?
王夫人愣愣点头,斗胆假设,“是萧家夫人么?还是,萧家小姐?”
可,萧家小姐嫁入了魏王府,后来生产时难产,便与孩儿一并去了;萧家夫人伤心欲绝,在回乡路上,与萧大人被贼寇所杀。
她们,都已不在人间了呀。
这般手艺,除了萧家人,便只有当初与萧家姑娘交好的如今的魏王妃了,可那个女人连这门手艺的一半精髓都学不到,断然没有这等手艺的。
王夫人脑子里转了无数画面,一面试图说服自己,又觉得,无论是何种情况,都不对劲。
皇后娘娘是东陵皇室的公主,怎么可能与萧家夫人与萧家小姐有干系呢?
“夫人,还记得我母亲所赠的送子观音图么?”萧如月忽然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