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宇文骁并未太过专注在他身上,打过招呼便转向萧如月,“嫂嫂,这里的饭菜可还合口?”
“君上与众将士都能吃,本宫自然也吃的。”萧如月轻言浅笑。
大将军倒是一点错处都找不出来。
他又找了几个机会试探萧如月,但宇文赫后面根本不给萧如月开口的机会,就把他弟弟一口气堵死,大将军也就只有摸摸鼻子认栽。
他在暗地里与他的副将杨俊达交换了个眼神,便没事人一样吃了起来。
夜深人静。
崇阳提溜着一个封得严严实实的瓦罐进了萧如月的帐篷。
某君上很不高兴地瞪了他一眼,这个时候进来捣什么乱?
但崇阳少年一脸的无辜,“娘娘让我寻的东西到了。”
“嗯,你把东西放下就走吧。”萧如月一脸平静。
崇阳宛如特赦,放下东西就逃命似的出去了。生怕自家主子的眼刀子能在他身上剜出两个洞来。
“你让崇阳去寻的什么东西?”等崇阳出去了,宇文赫才问道。
萧如月笑笑没答,穿了鞋下床。
但宇文赫见她如此神色也大概猜出来了。
瓦罐里的东西似乎蠢蠢欲动,一直不得安生。
萧如月一靠近,便什么声响都没了。
她掀开封住瓦罐的黑布,里面赫然是半罐子深黑色的毒蜈蚣、毒蝎子和毛茸茸的黑蜘蛛之类的毒物,它们全都蜷缩成一团,像是在害怕什么,萧如月抖抖手,胖乎乎的虫子就爬了出来。
这罐子里的毒物们焦躁不安起来,好像是想往外爬,可是又不敢真的出来。
只见,胖乎乎的玉蚕蛊却是高兴不已似的,冲萧如月摆摆尾巴,便跳进了黑乎乎的毒虫堆里去了。
一点白在深黑色里面特别扎眼,瞬间就被淹没在其中了。
萧如月把黑布重新蒙上,用布条扎好。一回身,便觉宇文赫在看她。
“怎么了?被虫子们吓着了?”
某君上的脸有些白,但还是嘴硬道,“你肚子里的小娃娃都没吓着,朕怎么会轻易就被几条小虫子吓着了。”
萧如月马上就心领神会了。
“君上,你怕那其中的哪一样?”她狡黠地眨眨眼。
宇文赫不自觉咽了咽唾沫,“不,不怕。”
“是毒蝎子、黑蜈蚣,还是那毛蜘蛛?”萧如月恶作剧一般一个一个地报出名号来。
在她说到“毛蜘蛛”的时候,某君上一怔,生平都没露出这么惨烈的表情来。
萧如月一时就不忍心了,伸手环住他,“你天不怕地不怕的,怎么还怕那个东西?”
“不怕。”某君上咬紧牙关就是不肯松口承认。
“好好好,你不怕。”萧如月叹口气,又是心疼又是好笑,柔声安稳道,“是我怕,还有孩子怕。我让唐先生来把东西拿过去。”
说话的功夫,萧如月招呼银临进来,让她把东西拎到唐敬之的帐篷里去。
宇文赫显然对那个瓦罐有抗拒,避之唯恐不及,反应比受过惊吓的崇阳还严重。
待把东西送出去了,萧如月也管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问道:“过去你也不曾在我面前表现过害怕。怎地今日就这般了?”
“不怕。”宇文赫还是不乐意地纠正道。
萧如月顿时哭笑不得。
她都怀疑是不是她肚子里的孩子提前出生,变成眼前这个巨婴了。
虽说人怕这些毒虫蛇蚁是人之常情,可她一想到宇文赫这么一个壮汉子,面对满朝文武面不改色,竟然会因为一只蜘蛛而大惊失色,心里头不免觉得好笑。
“以前是因为东西都在小药房,你也未曾亲眼见过,才不……不膈应的么?”
“嗯。”宇文赫勉为其难点点头,算是承认了。
萧如月望天一笑,靠在他怀里嗤嗤笑了起来,“以往我都认为你是无坚不摧无所畏惧的,这样也好。会有所惧,就会有所不惧。”
“你错了。”
“嗯?哪儿错了?”
宇文赫纠正道:“我从来就不是无所畏惧无坚不摧的,你,就是我致命的弱点。”
他指着自己心口的位置,“你装满了这里,所以这里很脆弱。”
猝不及防的甜言蜜语。
萧如月对上他的目光,纤手覆在他掌上,落在他的心口,坚定笑道:“那我便给你的这里,装上铠甲。”
便能无坚不摧。
“好。”
四目相对,相视一笑。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一大早,唐敬之送了个小瓶子过来,说是给皇后娘娘的。
瓶身上绘了一丛墨竹,绿衣也不晓得那是什么,便收下来,给自家主子搁在了床头。
这会儿君上已经起身出去了。他临出去时,生怕萧如月起来找不着人,便吩咐绿衣必须寸步不离地守着。帐外也有宇文赫的人看守,保证闲杂人等一步也不能靠近。
萧如月辰时左右才醒,醒来也觉得昏昏沉沉的。
她这几日越嗜睡,老觉得怎么睡也睡不够。
“娘娘,您可醒了,要传膳么?还是绿衣去给您做一点?”
“早膳随便吃些就可以了,这是在军营里,比不得宫中,没那么多讲究的。”
绿衣点点头,便出去吩咐外面的人送早膳进来。
梳洗的功夫,外边儿传来号角声,声音相去甚远,但还是叫人心中慌慌。
萧如月有些不安,“绿衣,你出去看看外面是怎么回事?”
“是。”绿衣应了声便往外走。
刚好这个时候,银临把早膳送过来了。与绿衣在门口碰了个正着。绿衣便折了回来。
“银临,这外面是怎么回事?是交战了么?”
银临把早膳放下,才说道:“回娘娘的话,鞑靼人那边挂了几天的免战牌,从今晨起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又开始挑衅了。君上与大将军这会儿都在大帐之中。”
萧如月顿了顿,“前几日他们高挂免战牌,可是有什么异样?”
银临摇摇头,表示也是一头雾水。
萧如月草草用过早膳,便换了身轻便的衣装,去了中军大帐。
号角声声,先锋军已出阵去迎战。
萧如月与传令的士兵擦身而过,那士兵匆忙而去,与号角声倒是互成呼应。
账内众人因为萧如月的突然到来而停下说话。
宇文赫朝她招招手,其他人以大将军为,纷纷行礼,“拜见皇后娘娘。”
“诸位将军免礼。”萧如月回以颔以及微微一笑,便走到宇文赫身边去,“没有因为我打扰了君上与诸位将军议事吧?”
“你来的正好。”宇文赫让她走到了沙盘前,指着上面的两处关隘说道:“如今咱们与鞑靼人中间,只隔着这片山谷纵横地势复杂的几十里地。鞑靼人今日起猛烈进攻,但他们盘踞的位置易守难攻,先锋部队一出击便与他们正面交锋,情况颇为凶险。你说,是战好,还是不战好。”
账内几位将军闻言都看着宇文赫,好似认为,君上不应该将军国大事说与一个妇道人家听。
“不战。”萧如月似乎没看见他们质疑的目光,摇头说道。
“皇后娘娘这话说的轻松,我大夏十几万军士至此,便是要把鞑靼人赶回家,鞑靼人攻而我们退,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我大夏国威何存?”其中一位将军冷冷说道。
另一位也接着说道,“我大夏国虽小,却也不允许被人欺负到头上,自然是要战!”
这二人看萧如月的眼神,仿佛就是在说:一个啥也不懂的妇道人家在帐中胡说八道,这会儿能站在这儿,靠的就是那点魅主的手段吧。
宇文赫皱了皱眉,他看了萧如月一样,萧如月却冲他笑,半点不生气。他也才没火。
也罢,由着她去。
相信凭着她的一张利嘴,不会被这些人讨了便宜。
大将军本也想说话的,可看见他家兄长这样,也就闭嘴了。
萧如月并不怯场,反而落落大方道,“既知敌据守有力位置,何必令将士们白白送死。将士们浴血沙场固然英勇,可无谓的牺牲,就是将领的无能。”
某大将军只觉得膝盖“嗖嗖”中了两箭。
萧如月继续说,“昨日本宫随君上来到营地时,听杨副将提了一句,说鞑靼人不知为何竟然挂了几日免战牌,无论我军如何叫阵,他们都不予理睬。按理说,这在从古至今的战役里边儿也是有先例的。但鞑靼人原本占尽先机,却一直裹足不前,闭关不出,看他们的样子是不像是怯战,反而像是在等待什么时机似的。君上与大将军以为呢?”
她说着,看着宇文赫。
宇文赫回以微笑,没说话。
她并不知道她来之前他们在说什么,却不费吹灰之力便接上了他们的话题,多活些日子,倒是真有益处。
方才对萧如月表示质疑的两位将军,脸上一时无光。
大将军说道,“娘娘说的不错,我与君上,还有众位将军也应该都认为鞑靼人内里定有问题,正要挑选合适的人前去一探究竟。但军中将士论服从命令冲锋陷阵还成,但论起飞檐走壁的功夫,还是差了些许的。皇兄手底下有几个身手一流的高手,娘娘认为,挑谁去比较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