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如月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一场美梦睡到自然醒。
外头天色已经大亮。
大抵又是辰时左右了。
绿衣见她醒,连忙凑过来,“娘娘,君上一早便去议事去了,临走前吩咐奴婢一定要照顾好娘娘。”
萧如月撑着身子坐起来,不禁好笑,“本宫又不是三岁孩子,哪里要别人的照顾。”
“谁知道呢,君上可不就一直把娘娘您当成是三岁孩子一般了嘛。事事都要替您操心,只恨不得替娘娘穿衣喂饭。”
绿衣说着,扭过头去偷笑。
萧如月一时竟无言以对。
宇文赫如今连路都不让她自己走了,谁知道过几日他会不会连她自己吃饭都不让,要强行喂食了。
萧如月心里好笑。
……
晨起议事,大帐之中却未见大将军。他出事的突状况,对众将领自然是瞒不住了。
在宇文赫的授意下,杨俊达领着他们进了大将军的帐中。
大将军昏睡不醒,两位军医束手无策。
帐中众将领面面相觑,一派愁云惨淡。
帐内气氛一时沉抑。
宇文赫负手而立,面无表情道,“一个个都哭丧着脸做什么,这小子命大的很,他可是大夏的大将军,没这么轻易倒下。”
众将领闻言,惊讶地看着他。
杨俊达暗自斟酌,斗胆问道:“君上是有办法救醒大将军么?”
宇文赫嘴角冷冷一撇,不怒自威,“杨副将这话应该问军医吧。”
竟敢语出双关来试探他,这个杨副将的胆子倒是不小。
就不知道他是对朝廷忠心,还是对宇文骁一个人忠心了。
又或者说,他是对另外的什么人忠心。
杨俊达背上陡然一冷,双膝跪地,“末将该死!”
这君上果真比大将军还难缠。
深藏不露。
全然瞧不出他究竟是何想法。
“军医,大将军的病至今找不出缘由么?”宇文赫无视了跪在脚边的杨俊达,径自转向那两位军医。
两位军医连忙也跪了下来,不敢吭气,抖如筛糠。
“大将军一人牵系江山社稷,倘若治不好他,朕要你们提头来见!”宇文赫冷冷道,说着又扫了众位将领,“此事之重大紧要,不必朕多说什么,你们心中也该清楚,倘若走漏半句风声,后果你们知道!”
“末将遵旨!”
宇文赫又吩咐道,“各军按照先前的部署,在大将军情况尚未明朗之前,不得轻举妄动,以不变应万变。你们都下去布置吧。”
“遵旨。”众将领异口同声,鱼贯退出。
就在杨俊达也起身准备退出之时,军医之一的崔军医突然大惊失色,慌张地喊道,“君上,大将军他……”
“大将军怎么了?”宇文赫猛然回过身去。
军医整个人跌坐在地上,好像是见到什么可怕的东西。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床上的宇文骁脸色骤然变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整个面部都变成了黑色,而且很快便从脸上蔓延到脖颈!
“这是这么回事!”
“君上且慢!”
宇文赫箭步上前,正要去碰床上的人,却被军医一声断喝阻止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宇文赫寒着脸,滔天怒火铺天盖地。
两位军医都已惊得浑身抖,被宇文赫一吼,更是站都站不起来。
但较为年长的那位崔军医在军中日子不短,毕竟见过了大风大浪,他缓了缓之后,手脚并用的爬到了床前,急切地挽高宇文骁的袖子把脉。
但即便是在此刻危急性命之时,他还不忘了掏出个帕子垫在宇文骁的手腕上。
宇文赫微微皱了皱眉。
崔军医战战兢兢替宇文骁把脉把了许久,脸色从最初的震惊害怕变成了极度惊恐的一片惨白,跌坐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大将军,大将军他……”
“大将军怎么了,说话!”宇文赫沉着脸,声音像是从地底下出来的地狱之音。
崔军医指着宇文骁,手抖如抽筋,“大大将军他……他中了蝎毒!是黑蝎子的剧毒!”
“黑蝎子的剧毒!”宇文赫面如寒霜,“大将军不是由你们贴身照顾的么?又是如何中的毒!”
“老朽也不知道啊。”崔军医几乎要哭出来。
这黑蝎子的毒何其厉害,他和小刘分明一直守着大将军,大将军又是如何中的毒?!
杨俊达也像听到天大的凶讯一般,正要跨出门的脚步一踉跄,站不稳几乎摔了出去。
不,不可能的!
怎么可能是黑蝎子!
“黑蝎子的毒,可能解?”宇文赫已从最初的震惊恢复过来,他一个眼神示意崇阳。崇阳便把崔军医从地上拉了起来。
崔军医面如死灰,“黑蝎子的毒太过霸道,已经蔓延开来,老朽根本……”
“那就眼睁睁看着他这样什么都不做?!”宇文赫一声断喝,怒气,直想把帐顶都给掀了,“崇阳,你去看看唐敬之那个老头子到底跑哪儿去了,他再不回来就让他别回来了!”
“君上息怒。”崇阳忙道,“如今外头众将士尚不知大将军……不知道大将军的事。”
声音越说越小。
宇文赫的脸色才稍稍缓和,吩咐崇阳道,“你马上派人去寻那个老家伙。他寻什么药至于要一走两天,连个人影都没有。”
杨俊达半晌才回过神来,“军中哪里来的黑蝎子剧毒?”
宇文赫闻言冷冷看了他一眼,他心里一凉,“……末将这就去查,一定,一定把那个投毒者揪出来!”
不会的,不可能是他的……
“去把所有的军医都找来,倘若这混账小子有个三长两短,朕要你们和鞑靼人一起陪葬!”
宇文赫的脸色难看到了极致,仿佛也是愤怒到了极致。
崇阳甚至认为,若是此时谁敢再说什么,君上都有可能拔剑,一剑解决了那个多嘴的人。
宇文赫冷冷瞥了崇阳一眼。崇阳立即说道:“我这就去找唐先生!”话音未落,人已经冲出了帐外。
杨俊达也不再迟疑,迅速走出帐外,“来人,快去把所有的军医都叫过来!”
“娘娘,不好了,出事了!”
萧如月洗漱完毕正在帐中用早膳,却见银临匆匆忙忙走了进来,脸色有些难看地说道。
萧如月一怔:“出什么事了?”
“是大将军出事了。听说大将军中了剧毒,这会儿君上已经传了所有军医去大将军帐中了。情况很不好。”
萧如月脸色变了变,早膳也不吃了,当即站起身,吩咐道:“走,咱们也去瞧瞧去。”
不到一炷香功夫,军中所有军医全都齐聚帐内。但军医们一一为大将军看过,全是束手无策。
萧如月一进帐中,便见军医们跪了一地。
一同跪着的,还有杨俊达和几名士兵。
宇文赫面无表情,帐中气氛正如山雨欲来风满楼,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一片死寂,谁也不敢出声。
萧如月一走进来,所有人纷纷朝她看去,仿佛见到了救世主一般。
都说君上极宠皇后娘娘,是娘娘来,他们的小命也许还有救。
萧如月娥眉微颦,但在这等场合之下,她面上还紧绷着,一派镇定地走到宇文赫面前,屈膝施了礼,“臣妾拜见君上,君上万福安康。”
宇文赫见着她,面上没有半分宽松,眉头反而收得更紧,“是何人去通报的皇后娘娘?”
银临“扑腾”便给跪下去,“奴婢知错。”
宇文赫沉着脸把萧如月给扶起来,“骁弟身中奇毒,你如今怀着身孕,不许胡闹,快些回去。”
“出这么大的事儿,我怎么能不来?”萧如月抿着嘴摇了摇头,这摆明了是要执拗到底了。
跪了一地的众人,大气不敢喘一个,都望着萧如月,指望皇后娘娘的出现多少能缓和一下紧张的状况。
宇文赫便不再劝她,目光凌厉一扫,落在跪了一地的这些人身上,“我大夏堂堂主将,竟遭此毒手,你们身为军医,大将军生死未明你们束手无策,身为副将,就连是何人动的手你们都查不到蛛丝马迹,这么多人守着这个军帐,难不成真是有鬼神隐身化形来下的毒么?!”
“君上恕罪,是我等学艺不精,无从下手啊……”
“君上饶命啊……”
军医们又是求饶又是请罪,却不能让宇文赫那紧绷的脸色减缓半分。
杨俊达杨副将也跟着请罪,“君上息怒。末将确实查找不到任何可疑人等,请君上治罪!”
“若是治你的罪能把他换回来,你早已经死了十次八次的了,你以为你还能好端端地跪在这儿么?!”
宇文赫深邃的凤眸骤然一瞪,抓起一个褐釉的茶杯便朝掷了过去,“身为大将军的副将,你除了会求饶会请罪你还会干什么?!”
茶杯在杨俊达面前落地碎开,杨俊达躲也不敢多,碎片从他皮肉上刮过,留下一道清晰血痕。
“君上息怒。”眼见宇文赫勃然大怒,萧如月连忙拦住他,“君上请暂息雷霆之怒。眼下大敌当前,当务之急是把大将军救回来才是。况且如今是这等局面,君上若是气坏了身子,这大局该由谁来主持。”
这个当口,也就只有她一个人敢上前是劝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