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受么?”宇文赫的手轻轻落在她上,温柔地抚摸着。
萧如月闻言抬头与他对视,水眸中写满了认真:“你是不愿意我看见那些,才不让我点灯的。可你的眼睛,是如何做到在漆黑中视物的?”
他笑了笑,倒是没回答。
他不说,她也就不再问了。
聪明如萧如月,马上就找到了顺理成章可以转移的话题,“我们所在的这个地方会是国师府的哪里?”
宇文赫看着她,目光灼灼,一往情深,“说实话……”
“我也不知道。”
“……”皇后娘娘一口老血险些喷出来。
不知道你说的这么暧昧做什么?!
“逗你的。”宇文赫笑着在她鼻子上轻轻点了一下,“你还记得么,当时我们不是掉下来之后,滑下来的道儿是斜坡的。也就是说,这里已经不是国师府那个荒无人烟的后院。”
他指了指眼前的这条通路,又回头看了身后的大坑,“你说,地底下这么大的空间,能是哪里?”
“花园么?”萧如月脱口而出,但随即又自己否定了,“不会,不会是花园,入偌大的国师府若是建了自己的花园,那肯定也有挖池塘,池塘底下留不了这么大的空间吧?”
“如果就是花园呢?”宇文赫虽然是作假设,语气却很是笃定。
萧如月看着他漆黑夜幕的眼眸,瞧见其中的浅淡笑意,忽然就明白了什么。
假若,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国师府花园下,那依照建造机关的惯例,也为了随时进出查验,在这个花园很有可能就有可以自由进出的出口。
也就是说,他们其实离出口并不远!
思及此,萧如月双眼一亮,但很快光芒又黯淡下去,“可咱们手里头没有地图,这地道里说不定遍地是机关,更有可能这地道四通八达,若是咱们一个不慎,陷入更为复杂的机关,到时候别说出口,就连……就连……总之,万一有个意外好歹,那怎么办?”
其实她想说的是,万一有个意外,找不到出口反而中了这地道里的机关,就连性命也可能保不住,那可怎么办才好。
但有些话到了嘴边她还是说不出口的。
便又吞了回去。
“试试看吧,凡事总是要试过才知道行不行的。”宇文赫说的轻松。
每一个都透出了云淡风轻的气势。
但萧如月仿佛从他的话里读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他似乎……胸有成竹。
是对这些机关胸有成竹?
他这个人身上到底还有多少是她不知道的事情。
明明同床共枕,但她却觉得宇文赫就是个谜团,一个永远解不完的谜团。
盯着宇文赫看了好一会儿,萧如月笑了。
她是有多好的运气,才会遇见这么万里挑一的男子?
“笑什么?”
萧如月随口道,“看你好看,开心的。”
宇文赫的表情都变了,脸上就差写着惊喜两个字。他一双黑眸盯着她,仿佛是在看,到底是什么改变了他家的萧姐姐。
但萧如月下一刻又投入他的怀抱,“走吧,你不是说要试试看。万一你的试试看失败了,大不了咱们就一起交待在这儿了。”
这话听起来像是无心的,但却是她内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生同衾死同穴。
宇文赫,我们生死都要在一起。
宇文赫揽在她腰间的手紧了紧,喉咙也微微紧,“萧姐姐,有朕在怎么可能会失败?你肚子里还有个小的呢,你就忍心让咱们的孩子待在这儿又脏又臭的地方么?”
萧如月红着眼眶点了头,“说的很有道理。”
前面的通道里,灯光摇曳明亮,却透出一股寒意,还有凛冽的杀气。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萧如月总觉得,每走一步,背后都有人在盯着他们看。
她紧张地回头看,可是身后又什么都没有。
一步,两步,三步……
宇文赫突然站住脚。
萧如月有点恍神,一只脚无意识地要迈出去,宇文赫断喝道:“萧姐姐!”
她吓一跳连忙把脚收回来。
忙问道:“怎么回事?”
“你看看脚下。”
她顺着宇文赫手指的方向看去,她刚才险些踩到的,是一块青砖。
上面雕刻着狼头的图案。
“是陷阱?”她看着宇文赫的眼睛。
他笑了笑没说话,就是默认了。
萧如月再也不敢恍神了,甩甩头甩去那些奇怪的念头,强迫自己集中精神不要胡思乱想,紧紧拽着宇文赫的,跟着他一步一步往前走。
突然,仿佛有风吹过来,墙上灯台上的火光闪动了一下,灯火全灭了!
四周瞬间陷入了黑暗。
国师府的主苑里,刘总管惨叫一声便昏死过去了,宇文觉呼唤了一声,便又两名黑衣蒙面人过来,将吓晕过去的刘管事拖走了。
他和他的这些下属都是都是一样的,哪怕是大白天也都黑衣蒙面,根本不敢用真面目见人。
不过,他的确也没脸可以见人。
冯玉婷心里闪过一句冷嘲。
其他人都退下了,连刘总管也被拖走,房中便只余下冯玉婷与宇文觉两个人了。
气氛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但也就喘几口气的功夫,冯玉婷便又堆起一脸娇媚勾魂的笑容,抱着宇文觉的手臂撒娇道,“绝哥哥,你人都醒了,那你身上的毒呢,是不是也都解了?你能不能让我看看你?”
“我身上的毒有没有解这要问你啊,你才是大夫。”宇文觉答得模棱两可,但也是一语双关。
冯玉婷心头不由得一惊,眼皮子也跳了跳,惊慌失措之在瞬间生,她随即就冷静下来了,“我是大夫没错,可也要绝哥哥配合才行。你瞧你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就这么躺了三日,之前还吩咐不许任何人碰你不许任何人靠近,没有你的同意,人家哪里敢碰你嘛。”
“哦。那倒是我的错了。”宇文觉的话像是从喉咙里溢出的笑,但听起来却格外渗人。
她的这番话听起来挺那么回事的,可若要细究起来处处是问题。
她是大夫,她是最该了解药性的人,她不知道却要问他药效如何?
哪怕是第一次解这种毒,都不该是这种反应。
冯玉婷,你已经不耐烦了么?
你已经迫不及待想取我的命,好摆脱我么?
可你不要忘了,我说过的,你一日是我的人,这一辈子都是我的人,哪怕是死也只能死在我的手上!
冯玉婷蓦地对上他的眼神,顿时心惊肉跳。
这一下,她终于深知说多错多的道理,不再说话,径自搭上了宇文觉的脉搏。
这个人的脉搏向来异于常人,冯玉婷把了半天的脉,也不敢确定,随即转头看着他脸上的面具。
想了想,也没征求他的同意,便径自替他宽衣。
最先是从手套开始的。
裹住手的黑布扯下来,露出来的竟然是一双毫无伤痕的手。
冯玉婷眉心一跳,几乎不敢相信,她小心翼翼在那光滑的皮肤上碰了碰,随即把那身碍眼的黑袍也除了下来。
宇文觉竟然没有反抗,由着她剥衣裳。
衣物一件件除下,最后连底衣都没留下。
露出了光滑的胸膛。
原本他的身上,半边完好,半边布满了红彤彤的如蜈蚣般的伤痕,那些是毒物在体内迅速积累但又无法排出而聚拢形成的沟壑,他脸上的也是。
可此时,身上却是一点不见之前那些伤痕的踪影。
冯玉婷的手在抖。
还剩下面具。
难不成,她歪打正着,那些化血蛊正好帮了她?
她几乎不敢去碰那个面具。
她也的确不敢碰。
手在离面具还有一寸,便停住了。
是宇文觉抬手一取,拿下了那个金色的面具。
面具下,是足以迷倒无数少女的年轻男子俊朗的面容,没有伤痕,没有红彤彤的骇人景象。
完好无损。
深邃的五官与宇文赫还有宇文骁,甚至是已死的宇文成练,都有一些相似之处。
这大概就是血缘。
冯玉婷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蠢货!
冯玉婷真是可笑之极愚蠢至极的蠢货!
明明是要杀人的,她居然,把宇文觉的毒给去了!
他这副长相,哪里像是四五十岁的人?
他当年是服过长生不老药的人,如果恢复了容貌,这世上,还有什么能拦得住他?
从今往后,她更休想摆脱他了。
冯玉婷嚎啕大哭,跌坐在地上哭得不能自已。
哭得声音都哑了。
半晌,宇文觉冲她伸出手,冯玉婷顺着那只手往上看,却看见了一双透着寒意的黑眸正阴森森盯着她,“看本座恢复,你不高兴么?”
她一愣,做出了一个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举动——
她猛地推开了宇文觉的手,霍然站起来撒腿就往外跑。
她会武功,会轻功,奔出门眨眼就不见了。
冷意在宇文觉嘴角凝结,他捡起地上床上的衣裳披上,把面具也戴上之后便朝外头又唤了一声。
话音落,带着面具的黑衣人便无声无息出现在他眼前,单膝朝他跪下:
“您昏迷不醒的这三日里面,冯姑娘一步不曾离开,也不肯让任何人碰您一下,说是要亲自守着您。”
那人不等他开口问就自己先说了。
宇文觉一愣,随即点头表示知道了,又问:“莫啜那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