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了,没怪你。”
萧如月叹口气。
这少年,果然越来越别扭了。
“跟我说说吧,你对那位呼勒太子做了什么?”
宇文赫的手顿了顿,用勺子舀了一口饭菜送到她嘴边,“那个人不值得你挂心。”
好吧。
想来他已经恨透了那个人,还是别提那个猥琐的呼勒太子在她睡觉的时候闯入的好。
否则真怕他要杀回去再把人往死里整一整。
萧如月张嘴吞下了饭菜,咀嚼着,还是忍不住大胆假设,“你是把他绑了剥光衣服送上街游行了,还是把他宅子给一把火烧了?”
宇文赫闻言眸子里闪了一闪:“果然朕对他还是太客气了。没把他剥光了扔出去游街示众真是太便宜他了。”
萧如曰突然觉得自己干了坏事了。
听他的口吻,像是没处理的这么绝,但是这会儿很想再杀回去把呼勒折腾死一回?
都是她的错。
“别在意,我只是随口说的!”萧如月忙道。
“嗯,放心,咱们没时间返回去和那种宵小之辈计较了。”宇文赫又舀了一口饭菜送到她嘴边,温柔笑道。
说着,顿了顿又道:“不过这笔账朕会记着,总有一天会找到机会好好清算的。”
“君上,淡定。”
宇文赫不说话了,笑眯眯地给她喂饭,萧如月突然有点瘆得慌。
又吃了一口饭,萧如月不由得想起之前宇文赫那不自然的表现,脑子里灵光一闪,生生被要吞下去的饭菜给噎住。
敢情,这狗皇帝分明是给她演了一出戏套她的话!
这人真是到什么时候都没停下来过算计啊。
因为不舍得问她究竟生了什么所以才来旁敲侧击么?
真是叫人哭笑不得。
萧如月突然不动了,很痛苦地拍了拍心口,根本就是被噎住了。
宇文赫脸色终于变了变,忙扶住她的肩,“你没事吧?”
车外面的银临连忙递上来温水,宇文赫给她喂了两口水,她这口气才算是缓过来了。
长抒了一口气:“噎死我了——”
宇文赫顿时哭笑不得。
好不容易把一大碗饭喂完了,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天边的月亮接近圆月,银辉遍洒大地。
萧如月吃饱了不能趴着,但也不能完全坐起来,只能靠着车坐,宇文赫迅速把饭吃完,她已经靠在车上打盹了。
他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小心翼翼抱着她下车。
小河边有块大石头,他们便相拥静赏月色。
小河清冽,倒映着月色。
十月秋风已萧瑟,将小河之中的月光吹得破碎,更吹得衣袂翩飞。
宇文赫给萧如月披了件衣裳,她柔柔一笑,不禁又想起远在京城里的奶奶和父亲,还有景煜他们。
不知道他们可好啊。
“放心吧,老夫人和景煜一切都好。”宇文赫像是看穿她的心事一般,在她耳边轻轻柔柔道。
萧如月“咦”了一声,蓦地看向他。
宇文赫眼中闪烁着笑意,她却有些看不懂。
他笑的这么开心,是有什么好事要生?
……
夜色静谧。
干柴在烈火之中燃烧,出“噼里啪啦”的响声,驱散了周围的黑暗。
随行的护卫们轮班守夜,唐敬之倒是落得清闲,翘着脚丫子坐在枝头上,居高临下看着小河边那对夫妻。
人家是寻寻觅觅百转千回,终于抱得美人归,再不济也是有妻有子,曾经拥有。
他呢,追着雅音跑了这么多年,至今还是个未知数呢。
要是梁丘家的姑娘有皇后娘娘这么好追就好了。
说多了他都觉得心塞无比。
诶……
银临坐在火堆旁,不时的往光线减弱的火堆里添加干柴,目光一直望着大石头上的宇文赫与萧如月。
娘娘没事了,真好。
沈将军临走前还托付她替他照看好他们公主的。
娘娘好起来的话,等他回来,应该就不会怪她保护不力了吧。
……
听着风声,看着月色,萧如月不知不觉靠在宇文赫身上睡了过去。
每一次生与死的边缘,都是对她的考验。
若不是险些失去,她怎么能知道宇文赫对她有多重要。
这世上,他不能没有她,她也不能没有他。
……
她的梦里,桃花十里春风荡漾,花瓣零落如雨,一片一片飘落在少年的梢肩头,少年如画的眉目冲她笑,伸手,牵住了青春正年少的她。
……
这次的马车是专门为了萧如月而准备的。为了让她趴着能舒服些,特意铺了很软的被子和垫子,车里也只能让她一个躺下趴下的位置。
萧如月浑然不知,她就枕着宇文赫的大腿,一夜安眠。
……
天色微微亮。
萧如月睁开眼,便觉她和宇文赫之间诡异的姿势。
右手更是落在不该摸的地方,猛地缩回来。
宇文赫被她的动作惊醒,有些哭笑不得。抱着她侧身躺下,便睡过去了。
萧如月只能保持这个侧身的姿势。
一动也不动。
等到卯时左右,大家都起来了,稍微收拾了一下之后便启程出了。
早饭是在路上吃的是干粮,接下来的行程也是越来越赶,即便宇文赫不说,萧如月心里也明白他们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
接下来的行程,除了必要的人马歇息之外,基本上马不停蹄。
唐敬之那里却不知道是如何备了好几天的药量,轮番的煎药,这大抵是这场千里奔袭的路程中最最不可思议的事情了。
青州城果然如宇文赫所料一般,莫啜一走,整个城防都松散了。在路上他们为了避免与莫啜正面遇到,特意绕开走的小路,而赶着回王庭去收拾呼勒的莫啜根本不会为了阻截他们而再花费功夫了。
所以回去的一路上,都还算是顺利。但唯一不好的是,关于两国边境那些蛊虫,就连在青州都有所耳闻。青州百姓谈之也色变。
回到燕州城已经是两天后的事情。宇文赫一行人从最远的一侧城门绕行进城,便听城中百姓议论纷纷,人心惶惶。
燕州城外早就被大片的蛊虫包围。
那些虫子从原来的青绿色,如今已经变成了红色,血红色。
而宇文赫一到行馆,便派人去传了大将军过来。
宇文骁听说他亲哥回来了,二话不说把军帐中正在议事的众将扔下就飞奔而来。杨副将则是一脸平静地咳嗽了一声道:“大家继续。”
众将听闻是君上传召,也都喜出望外,讨论起来也越有干劲了。
宇文骁赶到行馆时,萧如月已去休息去了,宇文赫一身银白色的流云暗纹锦袍加身,风尘仆仆,却不损半分清爽。
宇文赫脸上更没有半分疲倦之色,手里端着个茶盏,悠哉悠哉撇着茶沫子,听见脚步声进来,剑眉微微一扬,便和匆忙跑进来的大将军对上了视线。
“宇文骁,才多久没见,你怎么越不稳重了?”
作为亲哥,宇文赫嫌弃地瞥了他一眼,呷了口茶水就把茶盏搁下了。
宇文骁顿了顿才说道:“君上召见,末将理应飞奔而来。”
话说这么说,他心里却是抑制不住的高兴。
宇文赫走的这段时间他可谓是心惊胆战提心吊胆的。
以前是打小一起长大,后来各奔东西,再后来因为种种原因,他们走的是不同的道路。
可是他从来没有像这一次这么牵挂过他哥。
身为一国之君,他居然真的敢就带着一队护卫深入敌国王庭,他光是看见飞鸽传书回来的消息,就好几次吓得心都快跳了。炸了国师府这种事他也做得出来。
但不得不说,这还真符合宇文赫的做派。别看他如今是一国之君,成熟稳重,小时候的他可是上蹿下跳,极其顽皮,作为弟弟没少被他收拾整蛊,小时候的宇文赫从来就与“稳重”二字毫无关系。
谁曾想,他长大了会是这副样子。
说起来,还是经历改变人。
自打宇文赫跟着他师父走了之后,他们就很少再见了。如今想来,这些年他们早就兄弟不像兄弟,君臣不像君臣。
倘若说有什么可以让他们回到从前,他是乐意的。
宇文赫又看了大将军宇文骁一眼,让他先坐下。但已然没什么心情和他闲聊,开门见山道:“说说吧,城里都是怎么回事?城外的蛊虫展到什么程度了?”
宇文骁也不敢有所隐瞒,便都和盘托出了。
他说,“城外的蛊虫在之前一段时间都还算稳定,但近几日突然又狂躁起来,连颜色都开始变了。一点点变成了血红色,如今从城楼上往下看,更加渗人,就像血流成河一般。”
此时已是午后。
宇文赫喝完了杯中茶,果断带着唐敬之和崇越崇阳等人,上了城楼。
从上往下看,果然就如宇文骁说的一般,那些蠕动着的蛊虫都成了血红色,日光下一点点蠕动像妖艳的花,但也更像血流成河。
这画面仿佛修罗地狱,红色的花铺满那条通往地府的路,看上去阴森恐怖。
而且,更加令人害怕的是,那些蛊虫一到日落,便会散出浓烈的气味,像血一般腥,令人作呕。最怕的,便是起风的时候,若是顺风,那些气味都会吹入城。
届时,后果不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