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有前途。”
谢老脸上还多了两分调侃。
宇文骁面颊不禁一热,有些不好意思,“谢老说笑了,我再怎么说也算是半个唐家人。”
言下之意是,唐家人护着唐家人也是理所应当的。
谢老先生不以为意地摇摇头,不揭穿:这年轻人的理由可是够牵强的,他老头子都看不过眼了。
稀罕人家姑娘就直说,藏着掖着不好意思表达算什么?
在这一点上他就是比不上宇文赫那小子。
宇文赫最大的特点就是认死理儿,他认定的事情谁劝也不管用,非要一根筋一条道走到黑,死也不肯回头。
就如同当年,他好好一个小子,非要大费周章去找什么梁丘一族的所在,死活要去寻那可逆生死改阴阳的“情咒”,连自己的小命都不顾了。
要不是这般,当年他也不能气得险些要把宇文赫那小子逐出师门。
可即使如此,宇文赫也不肯让步。
最终他拗不过那小子,撂下狠话说,“我这辈子都不想看见你这个不争气的徒弟,你赶紧走,爱去哪儿去哪儿,死了也别让我老头子给你收尸!”
但没想到那小子脾气硬得很,向他磕了三个头,便扬长而去。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如今他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了。
不过,即使再给他老头子再来一次的机会,他仍不会改变初衷。
“丫头,你过来。”谢老先生冲着萧如月招了招手。
萧如月微微一顿,便迎了过来,“怎么了,师尊?”
“姓唐的有东西给我,我老头子就不能有东西给你么?”
萧如月哭笑不得,但当着这位的面又不好笑出来,只能应承下来,“不敢,师尊说是便是。”
宇文赫与唐家家主从后堂出来时,正巧看见萧如月跟谢老先生走了。
他本想追上去,但想了想,又作罢了,坐下喝了口茶,静候佳音。
谢老倒也没把萧如月领到哪儿去,他们就在院子里,月光下,一老一少对面而立。
“师尊,有什么话是不能在屋里说的。”萧如月也看得出来这位谢老是有话要说,她也就不藏着掖着的了,索性主动捅破了这层窗户纸。
谢老负手而立,老神在在道,“小丫头,我小看你了。”
“师尊此话何意?”萧如月一脸不解。
谢老说道,“你特意遣了你陪嫁的送亲队长回去东陵搬救兵,其实凭你们的能力,收拾掉鞑靼那批人顶多再花些时间,你大可不必如此做,可你这么做了,一来,避免了大量的人员伤亡,可谓是心怀天下,大爱无疆。”
萧如月忍不住好笑,“师尊这怕是要把我夸到天上去了,小女愧不敢受。”
“不,你受得起。此是一。二来,东陵大军到来,便是正式对外宣告了西夏与东陵的结盟,西夏国小,宇文赫不可能护着西夏生生世世,与东陵联盟,往后与西夏利大于弊;再者,此事你是以东陵公主的身份出的面,宇文赫的面子你也给他留足了,你这丫头心思缜密,为了他可谓是煞费苦心,你若是个男儿身,恐怕也不比他差。”
“所以师尊的意思是,我这女儿身就比他差了?”萧如月调皮地扬了扬眉。
谢老先生忍不住一阵好笑,“我可不敢这般调侃公主。”
谢老的这一声“公主”把萧如月的记忆给拉动了起来。
她终于明白为何自打第一次见了谢老,她便觉得他老人家和旁人不大一样,明明未曾瞧着十分眼熟了。
她终于想起来在哪里见过这张脸了。
是在东陵皇宫的凌烟阁里。
在东陵时,她刚入宫没两日,皇兄司徒琛便带她去了凌烟阁,并告诉她这个的重要性。
其中有一副人像画,司徒琛特意指出来对她郑重其事道:那是上一代国师谢云鹤。
那是几十年前的画像了,画中人四五十岁,还是一头青丝。
东陵曾经的国师谢云鹤,乃是当世高人奇人,据说精通医卜星像,武功奇高,他在朝时,风光无二。但后来归隐山林,早已归于黄土。
他的青丝虽然如今变成了白,但这张脸却并未变过。
他,居然是那位前国师,谢云鹤?!
可他,怎么会还活着?
照他的年纪上算,至今至少上百岁了!
“您老……是谢云鹤,谢先生?”萧如月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谢老微微一怔,便笑了,“小丫头,你倒是锐利的很。可你是怎么瞧出来的?”
萧如月双唇蠕动了几下,将自己的猜测合盘托出,“先是您的言谈举止,您是宇文赫的师父,却喊我公主,这就表明您不说西夏人,而是东陵人。”
“其次,咱们第一次见面时,您曾很紧张地问过小女说,宇文赫有没有将您的事情跟旁人说起。以常理推断之,;连名字和生平事迹不愿意被人提及的,无非是些不可对外人道也的隐秘,您也许是不愿意被世人知道您的存在。所以在师门的规矩中早早就订了一条不许随意泄露您事情的戒条。”
“其三,婉儿姑娘在说到先帝时,以您的气度从容,不是应该随口两句就能把婉儿姑娘打了,可您的反应很激烈。换做常人根本不至于此,而且之这也并不像您这般人物会有的反应。反应激烈说明您和你在乎与先帝有关的事情。”
“最后,便是您的长相,小女曾在凌烟阁里见过您年轻时的画像,虽说青丝变白,但这张脸并未改变。尽管不可思议,但有了前面三项,小女不得不做出这般大胆的猜想。”
事到如今,萧如月才终于将所有的事情串联起来。
谢老的身份竟然如此惊人。
她非常震惊,但脸上却看不太出来。
谢云鹤老先生打量了她一眼,不禁笑道:“小丫头思维敏捷,思虑周全,的确不输给宇文赫那个臭小子。我不想让他提起我,连你都不许提,是因为我这老头子在世人心里早就死了,一个死人怎能出来兴风作浪?”
“所有人都以为当年的谢云鹤谢先生已经不在人世,却不知还有一位剑圣前辈仍在江湖当一个闲云野鹤。”萧如月忍不住调侃道,“都说前任国师谢先生唯有留下宝剑一柄传世,那就是银霜剑了吧,您怎么不怕被世人怀疑,还大摇大摆地就给了宇文赫了呢?”
“怕甚,所有人都觉得谢云鹤死了,拿那把剑出来不正好说明这个人已经死了么?”
谢老义正词严道,还挺有道理。
萧如月无法反驳,“那您不让宇文赫提您的另外一个原因是,那时候他为了找雅音姐姐要情咒,为了回来承继帝位,您不同意,他便跟您老人家闹翻了?”
一提这事谢老就气不打一处来,“那个臭小子真是九头牛都拉不回。”
是吧,她也这么觉得。
这位谢老先生脾气倔的很,哪儿那么容易气消。
所以师徒俩一气就气了这么多年。
但萧如月诚然以为,谢老再倔,但没宇文赫倔。
他那人说好听了是有主见,说难听就是头倔驴,牵着不走打着倒退。
“公主,我老头子也不愿意拆人姻缘,如今你们既然好好的,那就珍惜当下,你们能走到这一步不容易的。”
“我知道的,多谢师尊。”
谢老叹了口气,“可惜了我的这么个宝贝徒弟了。”
萧如月原本将心事藏得挺好,但此时谢老这么一提,心里莫名揪了起来。
凭谢老的本事,他大抵也知道使用了“情咒”会是什么后果吧,所以早年才会不惜要将宇文赫逐出师门也要阻止他。
可惜,宇文赫抬倔强了,他决定的事情根本没人能拦得住。
思及此,萧如月心口越难受,但又不想在谢老面前失了态,勉强挤出一抹笑道,“我父亲,是否也是您的弟子?”
谢老一愣,“你这小丫头眼神可真毒。”
……
从唐家叔公那里离开时,时候已晚,唐婉儿送到门口,又讪讪回去了。宇文骁本想骑马,但被他哥给拽进了马车里。
宇文赫还嘱咐萧如月道,“劳萧姐姐费心,别让他死在路上了。”
“放心吧,他还死不了。”
得了萧如月的保证,宇文赫便放心地骑了宇文骁的马儿,把他亲弟弟丢马车里了。
马车里,皇后娘娘睨了大将军一眼,微微一笑,“转过去,把衣裳拖了。”
大将军一开始还犹豫,皇后娘娘在他身后道:“你若是自己个儿不脱,我可就动手了。”
大将军浑身一僵,不自觉咽了口唾沫。
他也不是不肯脱,他主要是担心,他在皇后娘娘面前脱了衣服,回头宇文赫那个变态能把他的一双眼珠子给挖出来。
萧如月也不为难他了,径自打开手中的寒玉匣,暗金色的胖虫子从里头跳出来,一下子就循着血腥气钻进大将军的领子里去了。
某大将军一阵恶寒:“嫂子,您这疗伤方式能不能换换?”
“本宫让你脱衣服了,是你自己不脱的。”
大将军曰:我的锅。
而后便听见马车里一阵阵惨烈的呻吟声,到行馆时,大将军从里头爬出来,生无可恋地望着他个,“最毒,妇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