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醉酒的梁丘姑娘半醒本醉,对做了什么也是迷迷糊糊记不太清了,她最后都是让银临和绿衣给抬进屋里的。
所以,她并不知道她边种树边骂唐敬之的时候,在门口吹风的宇文赫和萧如月听了全程。
故而,方才雅音姐姐才会被宇文赫乍了个措手不及。
不过,萧如月诚然觉得,宇文赫这套不太君子。
却是出奇的管用。
只希望远在京都的唐姑娘能够撑到雅音姐姐他们赶到。
更希望她能够平安无事。
人这漫长又短暂的一生里,想遇见一个自己喜欢的人不容易。
唯愿每个善良的人,都能被这世间温柔以待。
“宇文赫,唐姑娘能撑到雅音姐姐和唐先生他们赶到吧?”
“放心吧,宇文骁那臭小子难得这么在意一个人,他不会眼睁睁看着她出事而束手待毙的。”
是么?
萧如月靠在宇文赫怀中,自然而然就闭上了双眼。
却听见宇文赫在她耳边笑道:“我一度觉得,他哪怕是喜欢杨副将我都不拦着。”
萧如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摄政王若是知晓他亲哥是这个想法,想必会气得跳脚外加吐血吧?
……
已经是飞鸽传书送出的第九日。
阿朵醒过来几次,但不久后又再度昏过去,饭食喂不进去,只能用参汤吊着。
在这九日里,宇文骁衣不解带寸步不离地守着她,除了替她擦洗身子是宫女来做的,其他喂药、喂参汤等等都是他亲自来的,就连奏折都搬到宁德殿来了。
除了早朝之外,其他时候都在宁德殿里了。岳相以及六部尚书还有大理寺的官员偶尔有事,也是直接到宁德殿来禀。
在御前侍奉了第二代的方维庸方公公不由得感慨道:这一幕幕都似曾相识。
君上与摄政王不愧为亲兄弟。
痴情起来真是旁人望尘莫及的。
只不过,这都第九日了,里头这位南疆公主若是不好起来的话,可就不好说了。
思及此,方公公叹了口气,去给摄政王传膳去了。
宁德殿中摄政王衣不解带照顾着阿朵的时候,京城之中却是谣言四起。
已经开始有人在说,南疆公主就是个祸国殃民的货色,这才入京便将摄政王给迷得五迷三道。
更有人说,那些用蛊害人的南疆人肯定是要借着这个什么公主来迷惑摄政王,用蛊毒控制了摄政王,以后大夏就是他们南疆人的天下了。
更有人说,南疆人在进京之前就演了一出苦肉计,还分成两拨行动,肯定是让这个公主来迷惑摄政王,逃走的人说不定已经在暗中对京都的百姓施蛊了。
这些话难免传着传着就传进宫里来了。
哪怕太皇太后在露华殿里深居简出,也听到了一些风声,这几日宇文骁没去请安,她也感觉到异常了。
宇文骁刚下了朝,太皇太后便过来了。
看见宁德殿里戒备森严,老人家皱着眉头半晌都没说话,最后也没说去看那姑娘长什么模样,便走了。
临走前语重心长地对宇文骁说了一句,“皇祖母相信你的为人,也相信你不会本末倒置,你,好自为之吧。”
宇文骁扯了扯嘴角,恭送了太皇太后回去。
在经历了宇文赫与萧如月这帝后双双离开之后,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如今已经开始吃斋念佛,经历得多了,心也就宽了。
她老人家也不希望自己犯过的错再犯一次。
还是皇后说的对,儿孙自有儿孙福。
谣言四起,必然让民心不稳,岳相和萧景煜特意进宫来说这个事。
就连为官多年的岳相都忍不住道:“外面那些谣言究竟是从哪儿传出来的?有些事情连我这个老头子都不知道,他们又是从何得知的?”
萧景煜萧尚书郑重其事道:“有些事情若是连岳相都不知道,而谣言却满天飞,那是不是就能说明,这些谣言的源头,就是知情人?”
宇文骁点个头嗯了一声,说道,“换句话说,这些谣言的散播者很可能就是那个带着侍女阿霞失踪的卫队长合泰。”
唐婉儿的状况究竟如何,最清楚的就是那个侍女阿霞,还有那个卫队长合泰,眼下他们双双失踪,背后究竟是合谋还是如何他们无从追究,但唯一可以清楚得知的就是,那个合泰就是奉了南疆王的命,来搅起大夏内乱的。
杨俊达也说道,“那个卫队长合泰也许是本打算在入京之中动手,但因为被识破了目的而出逃,如今便躲在暗中做这等散播谣言扰乱民心的小人行径,但这也从侧面应证了一件事:朵雅公主就是他们计划的核心。”
自打入了京,杨俊达这个已经升任大将军的人,又不由自主干起了从前副将的活儿,俨然摄政王的贴身护卫。
宇文骁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杨俊达的话,十有八九是接近真相的。
这也越说明了一件事:唐婉儿必须尽快救醒。
只有她醒了,好了,一切问题才能根治。
也不知道宇文赫他们有没有接到他的飞鸽传书?
他担心的是,他们即便接到了飞鸽传书之后,也不知能否及时赶来。怕就怕,他们赶来时,她已经……
呸,宇文骁,你如今好歹是个摄政王,也算得上是半个天子了,你该做的,不是在这里担心这个担心那个,而是尽最大的努力,与上天争人。
“杨俊达,李太医和王太医呢?”
思及此,宇文骁神色肃穆了许多,回头看了杨俊达一眼。
杨俊达忙道:“李太医和王太医给公主施了针,刚去偏殿歇息了。”
宇文骁往幔帐里看去。
这九日来,床上的人就靠着参汤和针灸在续命,她的脉象早就从一开始的平和无碍,变得乱七八糟。
用李太医的话说就是:这位姑娘体内有两股力量在斗争,而且斗得你死我活。
他和杨俊达便轮番给她输入真气。
宇文赫,只希望你们夫妻俩能靠谱一点。
殿内陷入沉寂,岳相和萧景煜他们面面相觑,便都自觉退了出去,杨俊达也识相地退到门口。
方维庸拎着食盒回来,见杨大将军坐在门口,不禁摇了摇头。
李太医和王太医都说,殿里头那位姑娘能撑到如今,已经是个奇迹了。
谁也不知道她能撑到何时。
这个晌午,莫名叫人揪心。
正午的沉寂延续到午后,宁德殿里外愣是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在一片死寂般的沉闷之中,突然一道人影从天而降。
紧接着又是一道人影闪亮登场。
杨俊达就在门口守着,听着动静紧张地大喊一声“护驾”,羽林卫冲进来,便瞧见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手持一块光滑泽润的玉牌,大大咧咧站在中庭,那玉牌在春光下闪动着明媚的光芒。
上书四个大字:如朕亲临。
杨俊达愣了大概有那么一刹那,随即喜出望外地朝他们奔来,“唐先生!”
梁丘雅音的一脸骄傲瞬间冷却,嫌弃地瞥了身后的人一眼。
高人一等了不起啊。
不就高了快两个头么,下回她踩高跷!
唐敬之默默从梁丘雅音身后走了出来,冲杨大将军拱了拱手,“杨副将别来无恙,不对,如今该称大将军了。”
“唐先生就别客气了,摄政王正等着你们呢!唐姑娘性命垂危命悬一线,唐先生你来得可真是时候!”杨俊达见着唐敬之别提多高兴了,就跟见了再生父母似的。
梁丘雅音揣好玉牌,一脸高冷的转身就往外走,还没走出去两步便被手长脚长的唐敬之给拽了回来,“哪儿去呀,答应了的是事情不做到,说不定会被拔舌头的。”
梁丘雅音曰:“杨大将军和摄政王等的是你,又不是我。”
唐敬之也不多说了,二话不说从衣襟里摸出一个绣工精致的锦囊来,“出前皇后娘娘交给我的,说是小雅音不配合的时候就拆开第一个。”
梁丘雅音想到某个可能,脸色都变了,跳起来抢过那个锦囊就快步往里走。
杨大将军一脸茫然。
唐敬之也摊摊手,“小雅音就这个脾气,别见怪。”
杨大将军其实是没见过梁丘姑娘真正挥实力的时候,故而,在他眼里,这位梁丘姑娘顶多是个如唐婉儿唐姑娘一般古灵精怪的姑娘罢了。
哪儿能想到这一层?
他们说着话的功夫,梁丘雅音已经进了屋,宇文骁守在床前,她黑着脸一把将他拽开,自己就坐了下去开始替昏迷中的阿朵把脉。
动作干脆利落。
一气呵成。
宇文骁在短暂的惊讶过后,迅速冷静下来,“梁丘姑娘,她情况如何了?”
虽然他不清楚这位梁丘姑娘到底是什么来头,但小嫂子一直管她叫姐姐,而且非常尊敬,想必也是为能人异士。
“不如何。”梁丘雅音的回答一如既往的干脆利落。
她翘着二郎腿说道,“月丫头快临盆了,不宜长途跋涉,我这才代她来的。姓宇文的,我可以告诉你,这个小姑娘凶多吉少,你就当她是没救了吧。”
宇文骁的脸瞬间沉到了极点,“你说什么?”
“我是大夫,我只说实话,她真的快没戏了。”梁丘雅音字字慎重道。
她的神情肃穆,语气坚定,每一样都在说明:她并非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