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刚一站稳,王明与上官飞燕便都冲过来,各自察看弟弟的情况。
“怎么样?”
“望望,有没有伤着!”
“不好意思,刚刚冲力太大,我抓住他的时候......”
看到王汉的脸都因为痛苦扭曲起来,牛犇意识到自己用力太过,忙松开手致歉,不过这个时候,人都有没兴趣听他解释,上官飞燕跑到牛犇身边,里外将受到惊吓的上官远望好一通检查,另一边,王明的手才摸到肩膀,王汉就仿佛被烙铁烫到,惨叫着倒退。
“嗷......别碰!”
那只手臂垂在身边,至今没有感觉,疼痛不仅让王汉满头大汗,还让他怀疑自己的胳膊有没有断掉,骨头有没有碎。
“这么严重?”
王明深深皱眉,断然说道:“脱了衣服看看。”
周围人纷纷跑过来,有的开口询问状况,有的表达关怀,还有人自觉将牛犇围住,虽没有马上说什么,目光中敌意尽显无疑。两名礼仪小姑娘匆匆去到王汉身边,轻手轻脚帮他脱去上衣。
“啊!滚开!”其中一个不小心碰到受伤的那只手,被王汉一把推倒。
看到这一幕,王明脸色越阴沉,回头看了看牛犇。
牛犇无话可说,只能摊开手表示遗憾与关切。
“没伤到筋骨吧?我感觉应该只是......”
“哼,你感觉?”
王明摆了摆手,回头吩咐道:“小心点!去把陈先找来。”
一名安保跑去找人,这边,小姑娘先从好的那条手臂开始,更加仔细的动作帮王汉脱掉西装,再去掉衬衫,中间难免扭身转向,王汉忍不住连连呼痛,让王明的脸色更加难看。
经过一阵忙碌,好歹脱了衣服,等看到被抓的位置,人们禁不住齐声惊呼,倒吸一口寒气。
王汉的肩膀上,前一后四五个指印清晰可见,皮肤乌青,已经肿起来。
“这......”
看过伤势,人们再看牛犇的时候,眼神中多出些别的东西,大家无法相信,这样一个平平常常的少年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量,又为何下这样的狠手。
“哥......”王汉的声音颤抖,眼睛里透出掩饰不住的惊恐,此刻他心里倒没像别人想那么多,只担心自己的胳膊有没有断,将来会不会影响行动,与机甲操控。
“别急,等先哥看了再说。”
不敢轻易下结论,王明安抚弟弟一句,转过身,正面看着牛犇的眼睛。
“这位兄弟,你什么意思?”
牛犇完全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神情微惘。
他能理解王明的愤怒,也想过接下来可能要被兴师问罪,但不明白对方为何这样问,听起来就好像......好像自己是故意的?
刚才牛犇跨步前迎,试图将两人抱住,但没料到王汉松手,等于将上官远望抛出去、像石头一样砸过来。二次突然,他再想调整已经来不及了,只好用单臂捞住空中的上官远望,同时以右手抓住王汉。总之,当时牛犇心里想的是救人而不是和王汉为难,更没有存心要把他怎么样。
王汉身高体壮,加上冲势,牛犇只用单手,必须加大力量才行;有些遗憾的是,当时他没意识到可以避开,否则,王汉不可避免会摔上一跤,却不至于受伤。
事情来的突然,整个过程在瞬间生,牛犇自己心里清楚,但不确定别人是否能看懂,一直想找个机会解释;此时听到王明这样问,他意识到对方心里存了误会,颇为无奈。
“是这样的,刚才我......”
“不用说了。”
“不用说了。”
两道声音先后响起,先开口的是王明,后话的是上官飞燕。在确认弟弟身体无恙之后,上官飞燕放了心,立即起身拦住王明。
“明哥,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王明轻轻挑眉说道:“燕子,该问你这位姓牛的朋友什么意思,对了,你还没给我介绍,他到底是谁?”
“来者是客,明哥是开酒店的,现在才想起来问他是谁?”
“燕子,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刚才......”
“说理吧明哥,没必要拐弯抹角;关于他是谁,你之前不在意,现在也没必要问。”
一旦撕破脸准备吵架,上官飞燕性格中泼辣直白的一面尽显无疑,不等对方回应,她用讥讽的声音道:“我没猜错的话,明哥现在心里想的是,既然惹到你头上,就无所谓是谁,是谁都一样。”
这番话讲出来,不光王明面子挂不住,牛犇也在暗暗皱眉,心里很有些后悔。他已知道王家与都联系紧密,或许和那位考察员关系也不错,这件事闹起来,将有可能影响到上官飞燕报考的前途,变向导致其梦想破灭。
假如没来参加找个宴会,这一切根本就不会生;假如没有扶那一把,事情也会完全不同;假如上官飞燕不是这样的火爆脾气,不把话说的这么绝,事情或许还有转寰的余地。可惜事情没有假如,而且牛犇隐隐觉得,若真的由上官飞燕好言相商,这件事情恐怕更麻烦。
王家兄弟都在对她展开追求,今天欠一份人情,明天或许就无法推脱某些不喜欢的事,那样的结果,不单上官飞燕难受,牛犇也绝不愿意接受。
正在为难的时候,对面王明抑制不住内心怒火,沉声道:“好,就按燕子说的,我们讲讲道理。你这位姓牛的朋友伤了我弟弟,怎么办?”
“怎么办?赔钱呗。”一脸的云淡风轻,上官飞燕说道:“明哥开个价,我马上填支票。”
“......”
有钱的好处,上官飞燕的犀利,在这一刻都体现得淋漓尽致,若换成牛犇自己面对这个局面,“赔钱”这种话万万不可以说,对方随便开个价码,就是他倾家荡产都无法凑足的天文数字,然而对王家和上官家来说,最不在乎的就是钱,说赔钱不仅不像道歉,反而带有羞辱的意味。
话说回来,这件事的本质是因为救人而伤人,赔钱可不就是最合理的解决方案?若讲人情的话,钱也不用赔了,解释一下就算了事。
看着上官飞燕无所谓的样子,周围人有些呆,都不知该说什么好,王明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开口,身后王汉忽然喊道:“我不要钱!”
“哦?那你想要什么?”上官飞燕随意问着,竟然都不肯看他一眼。
看她这样的表现,王汉心里像被人猛撕一把,愤而怒吼:“我要废掉他的手,和我一样。”
什么?
听到弟弟的叫喊,王明脸色阴晴不定,牛犇暗暗皱眉,站出来想要说点什么,然而被上官飞燕抢在前面,一把将他拽回去。
依然不去看王汉,上官飞燕对王明说道:“明哥,咱们是打架还是讲理?”
王明轻轻叹气。
“哥!”王汉在其身后大喊。因为愤怒,他的声音变了腔调,似乎还有些绝望。
经过这么一段时间缓冲,王汉觉胳膊已能够动一动,疼痛也有所减轻,看起来,受的伤并像想象的那么严重,至少不会残废。然而同时,他明白了另外一件事,今日事后,哥哥那边不知怎样,自己恐怕再没有指望追逐到这只飞燕。
当对胳膊的担忧消退,嫉妒便如野火般燃烧起来,尤其当自己受到这样严重的伤害,上官飞燕别说关心,连看都不肯朝这边看一眼,险些让他为之狂。
“我一定要他......”
吵闹间,周围的人愈来愈多了,将几个人围到水泄不通,正在王汉大叫的时候,人群忽然两分,几名安保簇拥着一名中年男子走进来,直奔王汉而去。
看到来人的模样,牛犇不禁为之一愣。
八年来,牛犇无数次回忆会展中心的一幕幕,努力将每张看过的面孔记在心里,连带这个并非主要的人也在其中。这样做的时候,他心里并没有太明确的目的,只是下意识觉得应该如此,将来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用。
陈先,当初被梅姑娘两次过身,又被莫名击晕的那名安保,因为受伤,他当时被送走、极幸运地避开剧变,活了下来。不知后来生什么,今天他出现在思达酒店,看样子颇受器重。
八年时光,不短但也不算太长,陈先的样子生很大变化,由青年直接跳到中年,苍老的不太正常;但在看到的时候,牛犇还是一眼将他认出来,微感诧异。
“先哥!”
看到他,王汉把要说的话收回去,王明也在旁边招呼,仿佛看到救星一样。
“先哥帮着看看,小弟的胳膊有没有事?会不会留下后患。”
“嗯。”陈先淡淡应着,显得理所当然。
受伤不送医院,反而把事情交给陈先,王家兄弟对他不仅信赖,称呼也格外尊重,不知内情的人看到这一幕,定认为这是王家供养的私人医生。
连牛犇都不禁有此想法,暗想是不是当年他就精通医术,因为什么事情受到牵连,就像陈凡那样,不得已做了安保?
一番胡思乱想的时候,陈先给王汉检查手臂,看、点、捏、摇,时而轻声问上两句,奇妙的是,这些动作从他手里做出来,王汉不觉得难以忍受,疼痛似乎还有减轻的趋势;足见陈先是有真本事的人,至少跌打损伤方面专精。
三下两下检查完毕,陈先并未说什么,朝王明打了两个手势便退出人群,自己离开了。
当年那场惨变影响了成千上万人的生活,因其改变的不止牛犇一个,换成以前,陈先肯定会跳出来为主顾助威,也许会把伤势夸大,今天他只做自己该做的事,把结果私下告知王明,接下来如何,由其自己决定。
这是本分的做法,也是最聪明的做法。
看到这样的举动,牛犇的目光闪了闪,视线追随陈先的背影,直到消失。
“这就看好了?”
上官飞燕不记得陈先,只觉得他轻描淡写,心里想大概伤势不重,也不禁松了口气。
“明哥,王汉没事吧?”
“哥!”见她依旧只肯和哥哥商量,王汉心里稍稍降低的火焰再度升腾,恨恨咬牙:“不能这么算了。”
“我会处理。”王明朝他摆了摆手,吸了口气,回头时,脸上带着微笑。
“燕子,打架这种话,怎么能随便出口。”
“那就是讲理咯?”
“当然。”
“讲理还要废别人的手?”
“讲理也不等于谈钱。燕子的支票再厚,也买不来道理,对不对?”
果然还是哥哥老练,这番话不卑不亢,既符合道理,还顾了脸面,让人不能不为之心服。
“有道理。”上官飞燕频频点头。
王明朝她微微一笑,扭头看一眼王汉,叹了口气:“这位朋友伤了我弟弟,让他给了交待,总不算过分。”
上官飞燕微微皱眉:“什么样的交待?”
王明有些犹豫,劝解的口吻说道:“燕子,这是他的事,能不能让他自己说?”
“他敢吗?”王汉大声叫道:“是男人就站出来,别一直躲在女人后面。”
“......”牛犇心里苦笑,移步向前。
“他的事就是我的事。”
一把将牛犇推回去,上官飞燕根本不给他开口说话的机会,不管周围人什么样的眼神,也不管牛犇是否难看,大包大揽。
“明哥,想要什么样的交待?”
“唉!”
王明叹了口气,说道:“事情毕竟因他而起,你全挑下来不合适......燕子别急,听我说完。”
“好,你说。”
王明说道:“你我都是要脸面的人,人伤了,当真一点不追究,那些喜欢嚼舌头的人难免会有很多闲话。”
“什么样的闲话?”
王明淡淡说道:“比如,会说我们胆小怕事,会说你欺人,名声不太好听。”
“我不在乎。”
王明认真说道:“你不在乎,伯父应该在乎,盈姨难道不在乎?”
“那是我的家事......”这样摆事实讲道理,上官飞燕既不在行也没耐性,几番下来心里有些泄气,摆手说道:“算了算了,你直接说想怎么着吧。”
王明微微一笑,说道:“燕子的面子一定要给,你既然要挑,大半就落在你身上......放心,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我都不敢拿你怎么样。”
能在公开场合说出这样的话,包含又许多说不出来的意味儿,围观者之中,不少人心里明白了什么,暗自失笑。
王汉听出什么,悄悄把头低下去,咬住牙。
牛犇同样听出几分意思,暗暗皱眉。
“坏了,这货不安好心。”上官远望不知什么时候活过来,在牛犇耳边嘀咕。
唯独上官飞燕懵懵懂懂,听过后觉得还算满意,于是问道:“还有小半呢?”
“那就是你这位朋友的事情了。”
视线终于移到牛犇身上,王明神色温和说道:“刚才讲过,当真一点都不追究,对燕子、对我,都不合适。”
“怎么才合适呢?”牛犇终于有机会开口说话,认真地问了句:“我要怎么做,才算对你们合适?”
“很简单。”王明看着他说道:“王汉刚才那一跤,你来摔。”
牛犇神色迷茫,像是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别这样看着我。”王明淡淡说道:“原本王汉只是摔一跤,你阻止他摔倒,因此伤了他。看在燕子的面子,我不要你赔钱,也不要废掉你的手,只要你把事情回到开头,替我弟弟摔完这一跤。”
用脚点点刚才的位置,王明不容置疑说道:“就在这里,现在。”
......
......
片刻沉寂。
围观者不说话,因为预料不到这样的结果,王汉不说话,因为在惊喜中等待结果,牛犇不说话,因为心里在思索些什么,尚未做出决定。
上官飞燕不说话,因为愤怒让她说不出话,差点被活活气死。
一群人僵持的时候,酒店门口开来一辆款式普通的飞行车,从中下来一名年轻人。
手里提着电话,年轻人把钥匙交给门童,很快留意到这边状况,看两眼,进而现熟悉的人。
准确地讲,他隔着人群没看到人,只从缝隙间的红影就辨别出身份。
“又惹了什么事?”
楞了一下,他对电话里的人说了句“我到了,在门口”,说完他把电话挂掉,接着便径直走向生争执的地方。
快到的时候,耳边传来上官飞燕粗放的怒吼。
“你放屁!”
“呵,这个丫头......谁把她气成这样。”
年轻人脸上流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无奈地摇着头;接下来,他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淡淡的,似在强调,或者反驳什么。
“摔跤可以。不过,你得让我先把王汉的胳膊卸掉。”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