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兮不知自己什么时候睡的, 当时因为药物原因, 眼皮子沉重, 根本睁不开。
一觉到天亮, 睡得很酣畅, 醒来觉得全身轻松通透,神清气爽。
她忆起昨晚的事, 坐在床沿呆愣了下,掀开杯子下床,刚出房门就看见沙上躺着个人,盖了一件灰白色毛毯,这个季节有些单薄。
付明昊听到脚步声醒转,翻身坐起来, 怕她心有不适,解释说:“昨晚看你一直没退烧就没敢走,怕你晚上喝水没人照应。”
“谢谢。”她想了想,感激说, “家里有新牙刷,你要不要洗漱?待会儿我要去医院了。”
付明昊点头,她给他找出来送到卫生间。
新房子东西不全,没办法煲汤,下午抽时间得去置办, 所以路上买了些父母平常爱吃的东西, 在早餐摊点凑活着吃了早点。
付明昊不能一直在这, 刚过年还要给亲戚拜年, 把她送到医院便离开。
简兮刚到病房,就看着母亲神色不对,她以为是身体不适,搁下东西,打开餐盒让他们吃东西。
父亲看了她一眼,没接勺子,反倒是对简母摆了下手,自己推门出去。
简兮表情里尽是疑问,伸手指了指,“怎么了这是?”
简母长叹一声,绷住嘴认真看她,简兮不明所以,蹙眉问:“妈,你跟爸爸怎么了?吵架了?”
“良良,”简母顿了一下,表情严肃,“昨晚明昊没回家,去哪了?”
简兮当下便惊住,眨了眨眼,只觉事情不妙,果不其然,听她厉声责备:“你们年轻人心里也太没数了,这才展到哪里,怎么就能彻夜不归,你说,他是不是跟你回住处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妈……”
“是不是跟你回去了?”
“是,但是我们什么事也没生——”
“你不用说了,”简母打断她说话,根本没有要听的意思,板着脸说,“昨晚他没有回去,也没回自己住的地方,我一猜就知道是这样……这样吧,现在你阿姨跟我都已经知道了,你们要是没什么问题,赶紧订婚吧,订婚以后住在一起我也没意见。”
简兮愣住,表情有些僵硬,哑然问:“订婚?”
“对,过两天你阿姨过来商量订婚的事,你心里有个数。”
“……我不订婚,对不起……”
简母眼神瞬间犀利,怒问:“为什么不订婚?”
“我跟他都不熟,订什么婚?”简兮无奈地说。
“不熟可以慢慢相处,订婚又不是结婚……不熟你怎么把他带回去过夜?咱们家跟他家关系不浅,事情传出去你名声不好知不知道?”
简兮叹了口气,脸色不太好看,语气有些急切地说:“妈……我昨晚是病了,他照顾我才能走!真的,我保证,真没什么……”
“寡男寡女,你说没什么,我信,别人怎么会信,过不了几天亲戚朋友都知道了……我看着明昊不错,你这几天也是看在眼里了吧?”
“……太仓促了,我心里没准备。”
简兮抿了抿唇,正要再说话,简母生了一早晨气,身体底子如今本来便不好,听她这么说心里一急,胸前刺痛了一下,紧接着一阵尖锐不适。
她忽地弯下腰握住胸口,气喘如牛。
“妈——妈——”简兮吓了一跳,抬手抱住她,紧张的不行,“怎么了?哪不舒服啊?”
简父听里面声音不小,以为是母女吵了起来,赶紧推门进来,只见简兮抱着病床上的人,眼眶红通通的叫喊。
他反应过来,赶紧按铃叫医生。
没多久医生护士便涌进来,瞧见情况便吩咐人挂氧气罩,给简母做检查。
简兮和简父被推了出去,嫌他们在里面添乱。
简兮头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形,无助地瘫倒在椅子上,双手冰凉,一定是因为昨晚付明昊没回去,她被气到了。
家里民风淳朴,对女孩子要求苛刻,家里人向来对简兮的要求很严格,如今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起了这个误会,真是说也说不清楚。
她不应该态度这么强硬,刚才也是一时心急,就抬了两句嘴,简母性子本来就比较强势,平常在家里都是说什么是什么,父亲比她年长几岁,从来不会忤逆。
大病在身,被她一气一犟嘴,当然顶不住。
简父见她如此,叹了口气,安慰道:“别怕,可能是刚才说话太急了,喘不过气,也没什么大事……”
“对不起。”
“……你妈也是为你好,她现在这个病情不明朗,肯定想着赶紧看着你定下来,她也好安心……明昊那个孩子我从小就清楚,是个好孩子,就是嘴皮子功夫厉害了点,其实心里想的和嘴上说的一样,靠得住。”
简父犹豫了许久才缓缓道,说话语气不轻不重,但对付明昊却满是认可,简兮向来跟他比较亲近,也比较听他的话,听闻这个,心里松动了少许,抿唇不说话。
病房门被打开,医生摘了听诊器对护士说了句什么,又回过头对他们说:“病人情绪波动过大,所以刚才除了状况……生病最怕生气后心里郁结,以后别刺激病人。”
简父点头向医生道谢,等他走了才进病房,简兮踌躇了阵,闪身进去。
简母恢复如常,看到她也没说话,只抿了抿嘴巴,抬手拉住简父,无奈叹息。
简兮闷不做声收拾东西,等他们吃了早餐收拾食盒,低声说:“我拿去清洗。”
一路走到公共卫生间,别人病房里或带小孩子过来嘻笑热闹,或家人依偎而坐安谧如常,只有他们病房里气氛尴尬,僵硬不堪。
占着手,湿漉漉的,手机却响了,她拿出看了一眼,见是陌生号码,犹豫着接了。
一接通那边便说:“我也是回到家才刚刚知道是我妹妹多嘴说了些什么……你别介意……熟人介绍认识的就是有这一点不便,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会传到家人耳朵眼里。”
她听出是谁,表情沉闷,一言不。
他道了歉,郑重说:“我保证没有下次,别生气。”
简兮心下缓和,抿唇要说话,眼角余光看到男厕所里出来一人,她看清楚,也不去叫人,站在原地呆愣,默默看着李知前在她旁边水池里洗了手,甩干净水。
他抬头看了一眼玻璃镜,眼前一亮。
她镇定地讲电话说:“我知道了,没有生气。”
然后挂了电话,默不作声看对方。
李知前笑了一下,有些意外,打量了一番才说:“电话怎么打不通?我借刘助的手机也不通……打过去响一声就挂了,响一声就挂了。”
她声音有些清冷,提醒说: “你没被人拉黑过?”
他顿了一下,眉宇紧皱,问她:“什么意思?”
“该打的时候不打,不该打的时候自然也会打不通,谁家的手机一直候着你的电话,怎么那么大的脸呢。”简兮淡淡说。
他笑了一下,“怎么了?嫌我不找你?也就两三天……家里事情多,真忙。”
“忙什么?”简兮觉得好笑,讽刺说,“对,你确实挺忙的,忙不过来了吧?”
“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简兮垂下眼,“真是没意思。”
说罢便闪身往外走,拿起餐盒,不给他反应的机会,也不给说话的机会。
他跟了两步,“你妈转院到这边来了?”
简兮甩开他,不欲与他多说,盯着他的鞋面,用他“忙”那个借口反唇相讥:“我最近也忙,所以没来得及通知你,我想了想,咱们俩没什么合适……今儿见着你的面,那就当面说了吧。”
“说什么?”
“说完了。”她看看他。
“你这就有点让人匪夷所思了。”李知前看了眼手机,似有什么急事要办,脸色沉下来不少,收了嘴角那丝给人深藏不露之感的笑。
“都是字面的意思,白话文,哪里不懂去查字典。”她冷着脸不急不缓建议。
“过了年长了一岁,模样不见长,脾气倒是长了不少嘛……这是要踹了我的节奏?刚才给谁说呢?还说不生气?你不生气我可生气,你经我同意了?”他似笑非笑,到此时也没见得多认真,再温顺的小猫也有耍小性子的时候,不新鲜。
“要是经你同意,又怎么叫踹?”她几天的伤心难过以及郁闷都找到了泄口,脸色苍白没有血色,咬牙嘲笑,不管不顾说狠话,“不适应是不是?以前没被踹过?”
说罢摆手便走,高跟鞋踩在光滑的地板上,铿锵有力,就好像踩在他脸上一样解气。
李知前这才明了,眯起眼睛打量她,当众不想与她拉扯,只沉声说:“还知道自己姓简吗?看我回去怎么治你!”
手机震动不止,有人急切寻他,不得不接了电话,简兮已经消失在走廊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