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俊,你咋了?怎么感觉你今天下午和今天晚上一直都有点心不在焉的?是上班太累了吗?太累了的话就给静蓉姐请一天假,休息一天吧。”
同一天晚上,下了班,坐公交车回学校的路上,林晓雅见自己的男朋友整个下午和整个晚上都是一副没精打采,心事重重的样子,还以为对方是这段时间干活太拼命,以至于疲劳过度,后劲不足。
“没什么,晓雅……呃……那个,这两天是有点累,不过不用请假。今天晚上我早点睡,多睡两个小时,明天一早就好了。”将头靠在公交车窗户玻璃上的倪俊半闭着眼,有气无力的说,脸上的神情,也是蔫蔫的,犹如霜打的茄子,完全没有这段时间以来的兴奋和昂扬,以及那种“形势一片大好”,“一切尽在掌握”的精气神!
————————
下午,当曾静蓉突然去而复返,撞破拿着手机在后厨偷拍的他时,当时的倪俊,仿佛挨了一道晴天霹雳,心脏几乎都快要骤停了。
然后,见曾静蓉似乎接受了他急中生智的解释,没怎么怀疑他,甚至还蹲下来帮他捡他因为惊吓而掉落在地的手机后,吓懵了的他这才回过神来,放松了不少。
不过,这放松,也就仅仅放松了一会儿,很快,一个又一个的假设和猜忌,仿佛雨后春笋似的,争先恐后,止都止不住的从他的脑海中接二连三的冒了出来,很快将他整个人所淹没:
曾静蓉到底现我下午的小动作没有?
她不会不起疑?
她会把今天下午的事告诉王坚吗?
如果告诉了,王坚他又会怎么看,怎么想?
是大大咧咧,一无所觉?
还是见微知著,由一斑而窥全豹?通过曾静蓉的叙述一窥我拍照的真实目的?
而如果王坚知道我在打他包子配方的主意,他会怎么做?
吃惊?愤怒?然后把我开了?
继而通知学校?
甚至是……报警?
……
倪俊禁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整个下午和整个晚上,萦绕在倪俊脑海的,便是上面这些层出不穷,让他又惊又怕又悔的一个个假设和猜忌。
不得不想!
也不能不想!
这便是做贼心虚的后遗症!
而一想到最严重的后果对方可能通知学校,让辅导员,系主任知道,甚至做得更绝,直接报警,那么,他那光辉灿烂的未来将立马变得灰暗无比,他有可能去派出所走一遭,然后被民警通知学校来领人,再然后,他自己将被学校开除,十几年的寒窗苦读的努力也将在一夜之间化为灰烬……
一想到这些,一向能控制自己情绪的倪俊便再也控制不住了,整个下午和晚上,都处于一种极度忧心和和极度恐惧之中,难以自拔!
“我他妈真的是有些太急功近利了呀!我他妈为什么就不听晓雅的呢?听晓雅的,继续在包子店里面好好干,好好挣表现,好好讨曾玉和曾静蓉的欢心,等哪天‘坚坚包子’开分店,我或者晓雅当了店长,王坚他不得不主动教我们技术后,届时,再图穷匕见,离开包子店另起炉灶也不迟啊?
“我他妈为什么要这么急呢?
“为么就要这么急于求成呢?”
整个下午和晚上,恍恍惚惚,心思不属的倪俊都在反思自己的错误,反思他的“急功近利”和“急于求成”!
他觉得,平时的自己,也算是一个谋定后动的人了。
这从学校里好几个有钱有势的富二代追林晓雅都没成功,反而是他这个一穷二白的穷鬼以老乡的名义慢慢靠近,慢慢接触,用水磨工夫“徐徐图之”最终获得了林晓雅的欢心,抱得了美人归就可见一斑。
“但为什么现在的自己,竟然连几个月的耐性都没有了呢?”又惊又怕,后悔不迭的倪俊一遍又一遍的在心头拷问自己这个问题。
他开始回忆着过去一周以来的所闻所见所感,回想着他在这段时间犹如打鸡血一般的转变:
先是帮王坚搬家,见识到对方在上海城的那套坐拥繁华,位置极佳,装修也温馨舒服的新家,让他羡慕不已!
而后,饭桌上,从“板妈”和“板姐”嘴里听了王坚白手起家的故事,又受到了“板妈”和“板姐”对他“穷则变,变则通,莫欺少年穷”的鼓励,这让他当场震惊不已,而后便大为振奋,继而在心头冒出了一个“王坚能,老子也能”的强烈念头!
最后,通过他自己在“坚坚包子铺”的亲自上班,亲眼目睹了王坚一家一日三餐,想吃啥吃啥的奢侈,每天起码赚几千,一年上百万,让他瞠目结舌,难以置信,却又不得不信的巨额利润……所有的这些,让他的心态瞬间失衡,直接从最初的羡慕变成了赤罗罗的嫉妒和恨!
他恨老天爷的不公!
王坚,身高不到一米六,比他整整矮了一个头,完全就是一小矮子,武大郎,听说以前还是一脸青春痘,在大学里面毫无女人缘,连个女朋友都找不到,现在还“藏头露尾”,“不敢见人”的废物!
而他倪俊,却是牛高马大,相貌堂堂,脑瓜子也聪明机灵,人也舍得吃苦受累,说是人中龙凤也不为过!
然而,结果呢?
其貌不扬的小矮子,武大郎,在仅仅半年的时间内,便房子,票子,全都有了!甚至女人也可能有了!
比如曾静蓉那个跟他没什么血缘关系的隔房表姐,说不定现在就已经被那小矮子近水楼台的上了——现在不上,迟早也会上!除非那小矮子是一个不能人道的太监,否则不会不对曾静蓉这个他都不敢多看的“包子西施”视而不见,让肥水白白流外人田!
而高大威猛,相貌堂堂的他,包括他那漂亮的女朋友,现在却在一无所有!
不仅一无所有,两人还一起在给小矮子一家人打工,被这一家人剥削和利用!平时也不得不看一家人的脸色!
凭什么?
凭什么啊?
凭什么小矮子有的,他不能有?
凭什么堂堂两个大学生,要被小矮子一家人剥削,变牛变马的使唤?
他嫉妒!
他不服!
所以,他要抗争!
他要向老天爷要回他倪俊应该得到的一切!
他要走小矮子的路,然后让小矮子无路可走!
————————
“所以,到现在,事情已经很明了了,我能变成现在这样子,失去了往日的冷静,变得现在这样急躁和急功近利,都是败小矮子一家人所赐!
“是的,如果小矮子一家人不一天到晚的对老子说什么‘穷则变,变则通,莫欺少年穷’的鬼话,老子一定会谋定后动,稳打稳扎,不会那么急于求成,然后在今天被曾静蓉那女人抓个现行!
“而且,曾静蓉那女人下午说什么要去外面办点事,要我帮她守店,很可能也只是她的奸计罢了!是她故意设的局,故意给我一个看似机会的机会,然后让我忍不住出手,她再突然跑回来抓老子的现行!
“好狠,好阴险!
“这女人的心思,真的是好他妈奸诈,好他妈阴险呐!
“最毒妇人心!
“果然是他妈的最毒妇人心!”
紧闭双眼,将头靠在公交车玻璃上的倪俊想到今天自己的遭遇,想到到现在都还没缓过劲来的各种惊吓,不由暗暗的双手握拳,紧咬牙关,同时在心头一遍又一遍既悔且恨的呐喊,控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