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欢皱眉不言,裴绩凝视着楚欢,又道:“太子那边固然是个麻烦,可是真正的麻烦,依然还是在西北,朱凌岳蠢蠢欲动,以咱们现在的势力,根本无法与朱凌岳抗衡,一旦他没了顾忌,必然会对西关难,二弟可要做好准备。”
楚欢冷笑道:“大哥觉得朱凌岳会轻举妄动?”
“朱凌岳一直没有动,原因无非有三,第一是他的军事准备还没有达到他的理想状态,第二还是对朝廷有所顾忌。”裴绩缓缓道:“这第三嘛,当然还是西北这边的局面,西北的老百姓,刚刚经过战火,大多数人并不愿意再看到战事生,无论谁轻易挑起战事,都会丧失极大人心。特别是西关,二弟实行新政,百姓们络绎返回,便是不少落草为寇的流寇也有许多归乡种田,并非我夸赞二弟,至少现在在西关百姓的心中,二弟是一个为百姓做实事的好官。”
楚欢摆手笑道:“我只是动动嘴皮子,说起做事,我可没做什么。”
“二弟也不必自谦。”裴绩微笑道:“西关百姓,民心思安,如果这时候有人轻易挑起战事,声望自然大跌……朱凌岳懂得这个道理,所以有多重顾忌,朱凌岳才会按兵不动。但是二弟应该知道,朱凌岳的野心勃勃,只要找到机会,他必然会大动干戈……!”
“大哥觉得他能找到机会?”
“其实他一直在等着机会,而且实际也越来越近。”裴绩轻叹道:“二弟心里明白一个事实,只是你一直没有说出口。”
“大哥的意思是?”
“天下势必大乱,群雄必然四起。”裴绩神情肃然:“这已经是避无可避的事实,只待天下大乱,朱凌岳绝不可能精做不动,对于天下的局势,朱凌岳自然是看的一清二楚。”
“天下大乱……!”楚欢喃喃自语。
裴绩凝视楚欢,比方道:“秦国初建之时,皇帝却是准备造一座结实华丽的宫殿,也曾打下了不错的地基,所有人都以为这座宫殿会理所当然建成,可是宫殿刚刚打好了地基,皇帝的心思就已经不用在建造宫殿之上。他心里想着建造一座虚无缥缈的仙宫,为此,从此前已经打好地基的宫殿抽走地基,去建设他自己心中的仙宫,而先前这座宫殿,随着地基的损毁,整座宫殿倒塌已经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楚欢仔细聆听,知道裴绩这是以帝国比作宫殿,而那座虚无缥缈的仙宫,自然是指皇帝求长生之路。
“虽然宫殿的地基已经损毁,可是宫殿的材料依然让人垂涎,有些人对这座宫殿存有嫉恨,想要彻底破坏,有些人本就是建造这座宫殿的匠人,见到主人无心宫殿,也就等着宫殿崩塌之际,乘火打劫,取而代之。”裴绩轻声道:“二弟,天门道和青天王之流,想要毁了这座宫殿,而朱凌岳这类人,本是修建宫殿的匠人,眼见到宫殿即将崩塌,你觉得他们会安然不动?”
楚欢叹道:“大哥说的在理,其实我也明白,乱世之际,野心勃勃之辈不在少数。”
“现在的秦国,已经到了穷途末路之际。”裴绩正色道:“朱凌岳之辈,心中早就有了计较,二弟你又是否想过何去何从?”
楚欢哪能听不出裴绩的话中之音,皱起眉头,压低声音问道:“大哥的意思是?”
裴绩长叹道:“二弟是聪明人,我的意思,你应该明白。天下大乱势在难免,若想保住西关百姓平安,二弟恐怕就不能安坐椅子上了。”
“大哥,这可是……这可是谋反之言啊……!”楚欢苦笑道。
裴绩却是淡然一笑,“身在乱世,你不食人,人便食你……何去何从,还是要二弟自己斟酌。”
楚欢若有所思,并不言语。
忽听得脚步匆匆,一人出现在门前,楚欢抬头看去,却是白瞎子,白瞎子在门外拱手道:“大人!”
楚欢招手道:“进来吧。”等白瞎子进了门内,楚欢才问道:“有什么事吗?”
“大人,府外有人求见。”
“哦?”楚欢皱眉道:“何人求见?”
“那人两天前就来过一趟,不过大人那时不在府中。”白瞎子禀道:“刚刚又到了府外,我见大人刚刚回府,本想让他们晚些过来,只是那人说与大人许久不见,有要事相商,还说是大人的故人,只是那家伙鬼鬼祟祟,嘴巴还猛上了,大人,要不要见?”
“故人?蒙上嘴巴的故人?”楚欢叹道:“我的故人实在不少。罢了,让他进来吧。”
白瞎子退下之后,楚欢这才向裴绩问道:“大哥,北山道那边是否有物资送过来?”
裴绩这才想起,点头道:“几天前已经送来了一批物资,主要是些粮食和军械,不过并无马匹送过来。”
楚欢冷笑道:“看来肖焕章还是很小心。”
裴绩笑道:“西北之地,平原颇多,战马是好东西,也难怪肖焕章有所犹豫,不过我昨天已经和轩辕将军商量过,甲州有两营镇守,轩辕将军已经准备调动一营兵马往边界过去。”
楚欢笑道:“这是给北山压力,倒也不错,肖焕章以为咱们不会轻举妄动,咱们若是没有任何动作,这老家伙也就不会有动作。”想了想,道:“大哥,从这边再调一营人马往甲州过去。”
裴绩知道楚欢意思,笑着点头,起身道:“我先下去安排。”转身出门,他前脚刚走,白瞎子后脚已经带着一人在门前。
那人一身黑色的锦衣,带着黑色的帽子,正如白瞎子所言,此人用一条黑巾从鼻端开始,蒙住了半张脸。
“这就是我们大人。”白瞎子一只手握着刀柄,全神戒备,“好了,将面巾摘下来,否则不可踏入此门。”
那人眼中带着笑意,看了白瞎子一眼,笑道:“这位兄弟,咱们以前也是见过的,难道你一点儿也记不得我?”
白瞎子皱起眉头,楚欢却是打量着这个装扮颇有些古怪的来客。
那人抬起手,摘下了面巾,露出一张有些苍老的脸庞,转身向楚欢拱手笑道:“驸马,一别一年有余,一向可好?”
楚欢和白瞎子看到这张脸,都显出惊异之色,楚欢一眼就认出来,这突然前来拜访的来客,竟豁然是西梁大礼官古萨黑云。
也难怪楚欢会记得此人,秦国使团出使西梁的时候,西梁方面负责接待的就是大礼官古萨黑云,楚欢可以时常见到此人,而且从西梁返回的时候,古萨黑云为了搜找古萨大妃,甚至检查过使团的队伍,也正因如此,楚欢虽然记住的西梁人并不多,但是古萨黑云这张脸却是牢记心中。
白瞎子也是随同楚欢出使过西梁,自然也记得这位大礼官。
楚欢万万想不到,堂堂西梁的大礼官,竟然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的府邸,他怔了一下,古萨黑云已经含笑道:“冒昧打扰,驸马千万不要怪罪。”
楚欢心只西梁大礼官前来拜访,非同小可,向白瞎子吩咐道:“你守在外面,不要任何人接近。”向古萨黑云道:“大礼官请进!”
他神情凝重。
虽说两国已经讲和,但是双方的仇怨却并没有消失,西梁的高官前来拜访秦国的总督,这要传扬出去,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只是对方既然已经上门,总不能拒之门外,古萨黑云显然也知道这次见面不同寻常,快步进了屋内,白瞎子立刻带上大门,手按大刀,守在门外。
“大礼官这是从何而来?”楚欢请古萨黑云坐下,满腹疑惑,却保持镇定问道。
古萨黑云微笑道:“是奉了摄政王之命,从青罗城一路赶到这里。”
摄政王便是西梁大王子摩诃臧,如今西梁的军政大权,就握在摩诃臧的手中。
楚欢“哦”了一声,古萨黑云已经笑道:“驸马离开之后,摄政王一直十分思念,失去驸马这样的人才,摄政王一直引以为憾。”
“此事就不提了。”楚欢摆摆手,问道:“摄政王可好?”
古萨黑云点头笑道:“摄政王一切都好,驸马一向可好?”
楚欢笑道:“我好不好,大礼官也能看到的。”心里此时禁不住就想起了绮罗,犹豫了一下,古萨黑云却似乎已经猜出楚欢的心思,轻声道:“绮罗塔兰格现在也很好,只是此番前来,乃是秘密拜见驸马,所以绮罗塔兰格并不知晓。”
“她……她很好吗?”
“驸马刚离开的时候,塔兰格的情况很不好。”古萨黑云叹道:“听说塔兰格每天都会看着南边,不自觉就会流泪……!”
楚欢想到绮罗,心如刀绞,深吸一口气,终是问道:“大礼官前来见我,当然不只是为了看我过的好不好?摄政王对你十分信任,要劳动你堂堂大礼官,此番当然不会是小事情。”
古萨黑云笑道:“驸马英明。其实我前来拜见驸马,确实是奉了摄政王之命,有些小事想要麻烦驸马……不过驸马尽管放心,我们西梁人,从来不亏待朋友的。”
“朋友?”楚欢似笑非笑,“我们是朋友吗?”
古萨黑云有些尴尬,却还是道:“至少在摄政王的心中,一直将驸马当做最好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