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天东站在d市福利院的门口,踟蹰了很久也没有勇气走进去。
曾经他以凌寒学生的身份见过凌院长和其他老师,还参加过慈善义卖活动。如今,再次来到这里,他该用什么样的身份呢?对福利院的凌院长和其他老师来说,他唯一的身份就是连累凌寒坐牢的罪人。如果是这样的身份,他一定是最不受欢迎的人。
可这里是他能想到的唯一一个有可能会有凌寒消息的地方。思前想后,他决定无论走进这扇门后会面对怎样的际遇,他都要试一试。
“你找谁?”
“我想找凌院长。”
“你有什么事吗?”
“我叫梅天东。麻烦你转告凌院长,我想见她。”
五分钟后,梅天东来到了凌院长的办公室。
再次见到凌院长,梅天东觉得她和几年前相比苍老了。原来头发只是有些斑白,现在多半已是白霜。
凌院长打量了一下梅天东:“你这几年变化挺大。”
的确如此,几年前凌院长见到的梅天东又高又瘦,站在凌寒身后,是个有些羞涩又沉默寡言的男孩,现在的他外表高大健硕,眼神中多了几分自信和坚毅。
“我以为您不会见我。”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因为......因为凌寒......”
“孩子,你错了。我是因为凌寒才会见你。”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凌寒她来过。”
“什么?”梅天东听到后,一个箭步冲到凌院长的办公桌前,“凌寒她来过?她什么时候来的?她说了什么?她有没有说她要去哪儿?......”
梅天东连珠炮似地问了一大堆问题,他越说越激动,声音也更咽起来。
“你一下子问了我这么多问题,我都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个。”凌院长走出办公桌,拉着梅天东的手臂,将他带到沙发旁,让他坐下来,“你别激动,静静地听我说,我会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一切。”
那天,凌寒离开左澜家后,她本想直接去火车站。可后来她改变了注意,在离开d市前,她想去福利院看看。那里曾是她的“家”,她这次离开也许不会再回来,她应该跟凌院长告别。
当她出现在凌院长面前的时候,凌院长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过了半天才一下子将她抱住,嘴里反复地说着“小寒,出来就好。你受苦了。”
凌院长松开凌寒的时候,看到了凌寒身旁的行李箱:“孩子,你这是?”
“院长,我要离开这座城市了。走之前,我想再来看看您。”
“你要走?为什么啊?”
“院长,我不能在这个城市里待下去了。这个城市留给我的记忆已经不再是美好的了。而且......这里有我在乎的人,因为在乎他们,所以我不能成为他们的包袱。”
凌院长握住凌寒的手,眼中是心疼,是疼惜:“小寒,你不要这么想。你不是任何人的包袱。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好吗?一切都会好起来。”
“我的生活再也回不到从前了......”凌寒眼中噙着泪,她拼命忍着,不想让眼泪掉下来,“院长,我一定要走。今天我来就是想跟您告别。也许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能回来看您了。”
说完这句,凌寒眼中的泪终究还是掉了下来。这一来,眼泪便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止不住。
“孩子,你要去哪儿啊?”凌院长也红了眼眶。
凌寒努力平复着情绪,轻声说:“我不知道。对我来说,只要能离开这里,去哪里都行。”
“孩子,你等下。”凌院长打开身后一个带锁的柜子,从里面取出一个小小的锦盒,“这是属于你的东西,应该还给你。”
凌寒知道凌院长说的是什么。她看着凌院长手中的锦盒,二十多年了,这样东西一直放在凌院长那里。她18岁的时候,凌院长曾想交还给她,那次她没有要。她在这个城市的时候没有想要回它的念头,如今她要离开了,仍然没有想带走它的打算。在她看来,这样东西对她没有什么意义。
“院长,您继续替我保管它吧。它属于我的过去,我不想再和过去有任何联系。”
“好吧,我继续帮你保管它。将来有一天你想拿回去,随时都可以。”
应该不会有那么一天吧。凌寒心想。
“小寒,还有件事我要告诉你。那个叫梅天东的男孩,他这几年一直在给院里寄钱。他说他是替你照顾院里的孩子。”
“是吗?”听到梅天东的名字,凌寒的心被刺痛了一下。
“如果他想我问起你,我该怎么跟他说?”
提到梅天东,凌寒的心里五味杂陈。梅天东和左澜都是她既怕见又想见到的人。出狱那天,当她看到只有左澜一个人时,她松了口气。她最不想让梅天东见到她现在的样子,而且她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梅天东。
她在心里说服自己,现在这样对他们彼此都好。然而不知为何,她心里又莫名生出几分失落。
此刻听到凌院长提到梅天东替她给福利院寄钱,她知道他这样做的用意。
“您就告诉他,让他好好生活吧。”
凌寒相信只要她离开,时间久了,梅天东就会忘记一切,忘记她,重新开始新生活。
“院长,我走了,您要保重身体。”凌寒看着凌院长,眼角再度泛起泪光。
凌院长将凌寒送到福利院门口,一直到凌寒的身影远去,才关上了福利院的大门。
“凌院长,她真的没有告诉您她要去哪里?如果您知道,求您一定告诉我!”梅天东用祈求的口吻说。
凌院长是他唯一的希望,他不愿意相信他是真的失去了凌寒的消息。
“我真的不知道。我也很想知道她在哪儿,过得好不好。可我了解小寒,她如果决定离开,就不会让人知道她的去向。”
“那她就只给我留下了那么一句话?”梅天东还是不甘心。
“是的。她只让我转告你要好好生活。”
梅天东颓然地瘫坐在沙发上,整个人如同一只泄了气的气球。他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