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般的拳脚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梅一峰像一只受伤的野兽一样发出哀嚎声。血从他的额头流下来,混合着眼泪和鼻涕,黏黏地糊住他半张脸。为了最大程度保护自己,他像一只虾米似的将身体弓起来,所以拳脚多数都落在了他的后背。此刻,他每喘一口气,背部就传来一阵剧痛。
“别,别打了,我真没钱。你们就是打死我,我也还不了钱啊。”梅一峰带着哭腔哀求道。
“这才哪儿到哪儿,我们还没使力呢。”矮个男子耸耸肩膀,捏了捏拳头,关节处发出咯吱声。
“别别,别打我啊。呜呜呜——”梅一峰条件反射地又将身体蜷缩起来,没有出息地干嚎起来。
“瞧你那怂样儿。”光头男子嘲笑着哭得像个娘们似的梅一峰。
贾哥悠哉地坐在椅子上,头也不抬地玩手机斗地主。突然,他大声叫骂道:“卧槽,你他妈是个傻逼吗?该炸不炸!操你大爷的!”
贾哥气得差点摔掉手机,然后他气呼呼地走到梅一峰跟前,一只脚踩住他的头:“刚才对你算是客气的了。不想受罪就快点还钱。要钱还是要命,你自己选。超,咱们走,让他自己想想。”
光头把门给贾哥打开,自己和矮个跟在贾哥后面。临关上门前,光头把灯关掉了。空荡荡的房间又陷入一片漆黑。梅一峰在黑暗中又哼唧了一会儿。
“真他娘地背,刚回来就被抓。”梅一峰心里愤愤地骂道。看来从他出现在汽车站起,贾哥的人就已经盯上他了。
梅一峰自己也说不清他现在到底欠了多少钱。从几年前他炒股亏了,从私人借贷公司借了10万做想要从赌桌上翻本,结果输了个精光。这几年利滚利后的总数他自己都不敢细想。
他曾经从妻子吴琳那儿软硬兼施地拿走了2万去还债,在之后他就再也没有从妻子那里要出一分钱。还不了债,他就开始了东躲西藏的日子。
后来,他干脆躲到了老棚户区,一方面那里房租极低,另一方面,棚户区里多是外来务工人员,他混在其中容易藏身。
这几年他靠在工地打零工糊口。为了尽快摆脱现状,还清高利贷,他只能打妻儿的主意。可无论他是下跪卖惨也好,还是恶语威胁也好,妻子就是不给他钱。
更让他恼火的是妻子为了和他划清界限,将存款都存在了儿子名下,并且把房子也过户给了儿子。梅一峰的如意算盘被彻底打乱。
妻子死后,要债的人一次次逼他还钱,他只好三番五次去找儿子梅天东,试图从儿子手里将妻子留下的钱和房子弄到手。
可儿子和他母亲一样倔强,坚决不屈服于他的淫威。他灵机一动想到演一出苦肉计,谁想却被儿子识破,功亏一篑。
借贷公司放话要给他点颜色看看,他吓得连夜收拾了几件衣服就逃离了d市。
这半年,他在外面的日子更加不好过。居无定所,风餐露宿,差点沦为乞丐。眼看着距离高考的日子越来越近,他知道自己再不想办法,等儿子考上大学卖掉房子离开d市,他就再也没有机会弄到钱还债了。因此,即使此次回来有很大风险,他也必须冒险回来。没先到的是,还没等见到儿子,他就先被债主逮到了。
虽然看到不到外面,他的手机也被收走了。但是,梅一峰感觉现在应该是他到达d市的第二天了。
他是7号下午到的d市,那现在应该是8号了——高考的第二天。他是特意挑这个日子回来的。他想好了,儿子8号考完试,9号他就去找儿子。
梅一峰心里很害怕,当初他借钱的时候就听中间人提过贾哥的名字。后来他打听了一下才知道贾哥是d市黑道上的一号人物。此人心狠手辣,但自己从不亲自动手。他手下有一群小弟,各个都是耍狠不要命的。贾哥自己手上到没有命案,但如果谁开罪了他,他会让这人比死还要难受。
这次贾哥亲自出手了,梅一峰觉得这次他一定是吃不了兜着走。
刚刚开灯的时候,梅一峰观察了一下这间屋子。屋子面积很大,地面铺的是水泥,四面都是墙,仅有的一扇窗户被人用木板封上了。他判断这里应该是一间仓库,而且在荒郊野外,不然的话,他刚才大喊大叫,贾哥的手下不会不闻不问的。
梅一峰又饿又累,很久就睡着了。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被一桶水给浇醒的。
“哟,心可他妈真大。居然还睡着了。
梅一峰看到贾哥坐在椅子上,他的那两个手下站在他面前,矮个男子手里拎着一个水桶。
梅一峰回d市前刚得过感冒,尚未痊愈。如今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躺了一夜,再被刚才的一桶冷水一激,整个身体不由自主地开始发抖。
“怎么样?想好了吗?到底还不还钱?”光头男人边问边从背后拿出一根棒球棍,在梅一峰眼前晃了晃。
梅一峰吓得瞪大眼睛,身体拼命往后挪。
“想躲?你往哪儿躲啊?”光头男子坏笑着用棒球棍追着梅一峰的鼻尖。梅一峰把头埋起来,嘴里不断地喊着“别打我,别打我”。
“超,让他吃点苦头。”贾哥命令。
光头男子得令,抡起棒球棍就朝梅一峰身上砸去。刚打了几下,梅一峰就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贾哥皱了皱眉头:“把他嘴给我堵上,叫得太他妈让人闹心了。”
矮个男子翻了翻口袋,发现没什么东西可以用来堵住梅一峰的嘴。光头男子突然灵机一动,走到梅一峰脚边,按住他的一只脚,将鞋子脱下来扔在一旁,再将他的袜子脱下来,卷成个团,准备塞进梅一峰的嘴里。
“别打了,求求你们别打了啊。我,我还钱,还钱。”梅一峰连哭带嚎地求饶道。
“早说还钱不就得了。快说,钱在哪儿呢?”矮个男子问。
梅一峰已经答应要还钱了,可光头男子还是又给了他两棍子。梅一峰又嗷嗷叫了两声。
“你他娘的快说钱在哪儿呢?”光头男子不耐烦地又踢了梅一峰一脚。
“我说,我说。钱,钱在我儿子那里。”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为了自保,梅一峰狠了狠心拿出儿子当挡箭牌。
“继续说。”贾哥说道。
“我儿子手里有一张银行卡,是我老婆临死前留给他的。虽然我不知道里面到底有多少钱,但是肯定不会少于10万。”
“我呸!你他妈的光本金就借了10万!这几年的利息怎么算?”没等贾哥发话,矮个男子朝梅一峰脸上啐了一口,高声骂道。
“还有一套,一套房子,小区虽然旧了一些,但是,按照市价也能卖上,卖上几十万。不过——”梅一峰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快点说!”光头男子抡起棒球棍作势要打下。
“不过,不过那房子是在我儿子名下,只要他同意卖房子,我欠你们的钱应该就能还上了。”梅一峰再也不敢有所隐瞒,竹筒倒豆子似的全说了出来。
“他娘的,说到底你自己不还是没有钱还。你他妈拿我们开涮是吧?”光头男子说完又想拿起棒球棒揍人。
“慢着。”贾哥制止了光头男子,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梅一峰面前,蹲下身来,“自古以来,父债子还,天经地义。那就让你儿子来还吧。”
矮个男子凑到贾哥耳旁,小声说:“贾哥,他儿子我和超上次堵过他一回,他们好像断绝关系了。他儿子会老老实实给他爹还债吗?”
贾哥冷笑道:“他愿不愿意可不是他说得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