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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我只指望着沈山山能进御史台,那今后我爹当真反了也好叫他帮着篡改篡改罪证,当判轻些留个性命在就好。于我自个儿,十四五岁从东宫病出来那场后,我还以为我会在国公府里啃我爹的俸禄岁粮一辈子再不会有出息,曾实打实松快高兴过一阵儿,岂知到眼下我还是得抠着自个儿荷包的俸禄紧巴巴过日子,眼见命运是弄人的。
皇上从前做太子代政的那段儿,我虽出了东宫,可好歹做了一年侍读,心里对入仕为官有了那么点儿感觉,并不喜欢,还暗暗为自己今后打算过。我病好了成日窝在家里想,说到做官,我爹虽也位极人臣了还入宫辅政,然他一日到头脸上也没个笑,可见是过得不痛快才想造反,换言之做官确凿是个没意思的事儿。
我觉得他既能答应入宫辅政,可能是不会再反了,那我又何必还要做官,何必还要替他谋求什么新皇近臣的位置。
爷该是个走南闯北的客商,哼着小曲儿读着小本儿,东西一走,赚个盆满钵满。
这事儿叫我二哥知道了,没好气笑了我一阵儿:“就你那脑子还想盆满钵满呢,别把自己卖了我就替你给菩萨还愿了。”
爷这才想起自己是个傻的,做不得生意,一时黄粱戳破忽觉前途甚是晦暗,连出门儿的兴头都没了,镇日只在杂书堆儿里醉生梦死,徐顺儿哄我去看戏我都不乐意搭理。
那时竟觉一生若那么蹉跎了也不错。
有一日我坐在后院儿阑干上看章台柳梦传那妖女勾引少侠的一段儿,正看得面红耳赤口舌生津,徐顺儿忽然报说我爹回来了,吓得我红着脸连忙把杂书往袖子里塞。
我正要起来躲回院儿里,徐顺儿急道:“爷,老爷叫你出去呢。太子爷同老爷一块儿回的,说来瞧瞧您身子养得怎样。”
太子爷!
我吓得又一屁股跌回阑干儿上,我心想完了定是太后见我病好了要东宫来接我回去做侍读了,于是连忙抬脚蹬徐顺儿屁股,“你去说我身子又不得劲儿了,得窝床上静养,等太子爷走了你再来叫我。”
徐顺儿哭丧个脸去了。
我乐颠颠儿把章台柳梦传又摸出来瞧,岂知下一刻回来的竟不止徐顺儿,后头还跟着我爹!
我吓得连忙把书又塞回袖口里去,颤巍巍站起来:“爹你可回了,儿子可想你——”
“你想老子个鬼!”我爹怒得一拳头就砸在我头顶上,“太子见驾,还不给老子滚出去磕头!你以为你装个病能骗得了谁!宫里每日太医请来都是玩儿的?”
我这才想起皇上叫太医每日都来那回事儿,顿时觉得自己果真不是个做生意的料儿,颇偃旗息鼓。
爹揪着我耳朵就把我提去了前院儿,秋池边儿上我家银杏叶子将将黄了洒落一地,飘了些在水面儿上,皇上一身的银丝明黄却比那秋叶更亮,他停停立在边儿上垂眼看池里的鱼,神色很是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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