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瑶并不知道她失踪的事连皇帝都惊动了。从她醒过来以后,就仿若活死人,不能说话,全身软绵绵的没有力气。吃东西有人喂,如厕有人抱着去,什么都是别人代劳,她就跟个废人似的。
给月瑶做这些事的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子,这名女子是出京城以后才出现的。此女一直呆在月瑶身边,话很少,除了问月瑶饿了或者要不要如厕等话,基本不开口。
月瑶被禁锢了,除了点头就是摇头,其他动作她也做不了,就这样,过了好似有一辈子那么长的时间。
月瑶又睡着了,等醒来的时候,现自己躺在一张软绵绵香喷喷的床上,而旁边,却没有了那个女子的身影。
月瑶躺在床上看着屋子里雕梁画栋,摆放的不是金银玉石,就是古董字画。就是床上用品也都是精致到了极点,白玉枕头,用金银丝线绣着牡丹的锦被,挂的帐子也是鲛绡帐。
外面响起了两个脚步声,月瑶知道这估计是到了目的地了。她从京城出来,只看到过那个女人一个人,其他人都没见过。现在出现了两个人,可不是就到了目的地,也就是说,她可能到了海口。
月瑶手脚无力,也说不了话,但是意识一直都是清醒的。只是她已经想好了用何种态度对待这些人,所以此时她就算知道这两个姑娘走到床边,她也是眯着眼不说话。
月瑶感觉到有人扒开她的嘴巴。月瑶条件反射睁开了眼睛,看着床边有两个女子,长相一模一样,穿着也一模一样,不一样的是一个正坐在床边扒她的嘴,而另外一个则是站着的。
坐在床边的女子见月瑶睁开眼睛,对着她说道:“我要给你喂解药,你张开嘴。”
月瑶张开嘴,就看见这个女子将一颗绿色的药丸塞到他嘴巴里。月瑶又喝了那个女子端过来的水,喝了半杯也就不再喝了。喝完以后,月瑶又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
喂药的那个女子声音有些冷清:“我叫紫兰,我妹妹叫紫衣,从今以后就由我们姐妹伺候了。”
月瑶好似睡着了,一点反应都没有。
名叫紫衣的女子面色有些焦虑:“姐姐,姑娘是不是身体不适,我们还是去寻个大夫给她瞧一瞧吧!”
紫兰看着月瑶的模样,没有说话。大概过了有小半个时辰,紫兰对着月瑶道:“姑娘,现在你可以说话了。”
月瑶扭动了一下胳膊,做了那么久的残废,终于可以自己行动了。不过赶路赶了那么久,月瑶也很疲惫。现在有软绵绵的床,自然是要先睡一觉恢复一精神跟体力。
紫兰跟紫衣一直守着,守了大概半个时辰,紫衣小声说道:“姐姐,姑娘睡着了,我先出去吧!”
紫兰摇摇头道:“你出去吧!我在这里守着姑娘。”听那呼吸声确实是睡着了。不过主人已经吩咐下来,姑娘身边十二个时辰不能离人,姑娘身边是决计不能离人了。
月瑶并没有睡太长时间,醒来以后看着床头的雕花愣。月瑶看着这些家具的风格,猜测自己十有八九是已经在海口了,而这地方也很可能是周树的一个窝点。
月瑶现在也没想过要逃跑,从紫衣跟紫兰走路的脚步声来看,两个人都是练家子。上次偷袭成功是出其不意攻其无备,再来就不可能还有那样的好运了。
月瑶也不着急,反正事情已经这样了,害怕着急也没有用。而这辈子跟上辈子不一样,这次一定会有人来营救她的。她要做的就是等,等着人来救她。
月瑶这一睡就睡到了傍晚。
起床洗涮以后月瑶出了卧房,走到餐桌旁,看着满满的一桌子菜:盐水江白虾、肉末刀豆、蚊蛤蒸蛋、小炒莴笋片、鲜美肉丸、宫保鸡丁、一品汤。
月瑶只吃几样素菜,肉丸跟鸡丁也夹了一小部分,江白虾跟蚊蛤没下筷子。
紫衣跟紫兰对望了一眼,姑娘这是不是不喜欢吃海鲜?要不然怎么连看也不看,看来以后要注意了。
月瑶用完晚膳以后,用茶水漱了口,再净了手。紫兰走过来道:“姑娘,我带你看看我们住的房子,好不好?”那口吻,有种哄小孩子的感觉。
月瑶早就知道就是到冬天,海口也不冷,所以衣服也穿得不多。月瑶看也不看她自行出去了,她也没乱跑,只是站在院子里仰望天空。
月瑶望着天空,心里却在想着,也不知道向薇怎么样了?现在有没有痊愈?月瑶现在只希望,向薇能平安无事。
月瑶当时昏迷并不知道向薇重伤,只是后来在路途之中匪徒说他们折了几个人。除了向薇,月瑶不作他想。
紫兰想去扶月瑶进去,却被月瑶用力一甩,然后冷冷地看了一眼紫兰。那眼神很明显,她不喜欢被人碰。
紫兰心里有些纳闷,没听说过姑娘有哑疾呀?怎么这都大半天一句话都没说,这情况有些不对,明天得请大夫过来给姑娘瞧一瞧。
紫衣笑嘻嘻地说道:“姑娘,我听说姑娘喜欢画画跟写字,姑娘,主子为你准备了画室跟书房。姑娘,画室跟书房可是主人费心为你准备的,保准姑娘你喜欢。”两个丫鬟不知道月瑶的真实身份,但是对月瑶的一些事情是知道的。
月瑶好像没听到这些话,转身会了卧房。回屋以后,沐浴后又上床了。至于睡没睡,那就只有当事人知道了。
第二天起来后,月瑶坐在院子里呆。
没多久,一个大夫背着药箱进来。月瑶也担心受了这一个多月的折腾,会不会留下什么不适,所以也非常配合。
大夫把了半天话,说了半天的专业术语,最后得出的结果就是月瑶太过劳累,最重要的是郁结于心,必须好好养着。
紫衣看着月瑶,紫兰走出去小声问了大夫道:“大夫,我家姑娘嗓子没有问题吧?”紫兰就是担心那些人用药过度,导致姑娘嗓子坏了成哑巴,那就糟糕了。
大夫摸着自己的胡须说道:“这位姑娘不说话,并不是嗓子的问题,而是郁结于心不想说话。”至于为什么郁结于心,那就不是他该管的事了。
紫兰有些愁了。
这样的状况一直延续了四五天,紫兰实在是没法子,只能将这个消息传递出去。
周树再次请了江湖上的人掳走月瑶这件事,他身边的几个心腹后来知道了。此时听到周树要过去看望月瑶,都表示反对。
阿三率先说道:“大爷,现在这个时刻,你不能轻举妄动。”海口来了许多不明人士不说,就连现在出海的船只也比以前盘查得更严了。阿三认为这与月瑶有莫大的关系。
阿三觉得现在放月瑶在海口非常危险,必须赶紧送出海口,不管是送到岛屿也好,还是送到其他国家,反正决计不能在海口。
阿三也反对,但是他说话也比较委婉:“大爷,现在这个风尖浪口不宜去见她,等以后日日能相见的。”
周树能忍这么久,已经是超常的定力了。现在听到下面的人说月瑶有不妥当,他哪里还能忍耐得住。
周树定下了主意,谁也没法更改:“这件事我已经定了,你们不用再多说了。”要出去,肯定也得好好安排。这个非常时期,做什么都要小心。
阿三提醒了周树:“大爷,周家最近对我们的态度很敷衍。他们也一直催促着大爷将今年的分红交给他们。我看,我们得做好两手准备。”虽然不赞同周树为了一个女人得罪那么多权贵,但是既然已经做下了,也就不能再后悔了。
周树听了这话,面色也很凝重:“嗯,是得做好准备。”开始合作的时候,也确实愉快,只可惜周家现在已经不满现在的分成,他们想要一口吞了他们商行。人心不足蛇吞象,也不怕噎死。
明珠自从知道月瑶失踪以后,茶饭不思,晚上还噩梦连连。这日晚上,明珠又做了噩梦,梦见月瑶自杀。
明珠醒来以后抱着牛阳晖大哭:“夫君,怎么办?我梦见月瑶死了,我梦见月瑶不堪受辱自杀身亡了。”以月瑶那清高自傲的性子,哪里能受得了这样的侮辱,定然是会寻短见的。
明珠知道这件事事关重大,所以一个字都没透露出去。可是再瞒也瞒不过枕边人,牛阳晖在事后第二天就知道了这件事。
牛阳晖看着越削瘦的明珠,也是心疼不已,帮着明珠擦了眼泪,柔声安抚道:“大哥不是说,派了人去寻了二妹了吗?明珠,大哥一定能将妹妹救回来的,你不用担心。”若是能帮上忙,他肯定二话不说尽自己的一份力,可惜他连掳走月瑶的人是谁都不知道,又怎么能将帮月瑶。
明珠哭得很伤心:“夫君,我相信哥哥能将月瑶救回来,可是我怕月瑶会想不开呀!夫君,你也知道月瑶的性子。夫君,怎么会生这样的事呢?你说月瑶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呢?”
饶是牛阳晖不迷信,也觉得月瑶的命不大好。以前就过得不如意,现在好不容易定下个未婚夫,眼看着就要成亲了,却没想到由生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这么倒霉的人,牛阳晖还是第一次见到。
牛阳晖哄了明珠半天,这才将明珠哄下去。牛阳晖看着妻子睡下去还不安的神情,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若不然,身体会垮掉的。
明珠为月瑶担心不已,向薇一样也为月瑶担心,向薇差不多隔不久就要问一次:“白易,有姑娘的消息了吗?”向薇的身体肯定是不能去昭华寺的,白易将向薇安排在温泉庄子上养着。
白易知道向薇的性子,也没有瞒着她,直接说道:“已经查到了,姑娘被掳到海口,只是线索在海口断了。海口那么大,想要将姑娘找出来,不是那么容易的。”
向薇脸色一变:“万一周树将姑娘带离了海口,那再寻就难了。”这是最糟糕的情况了。
白易微微叹气:“侯爷也有这个猜测。只是没有重大的事情也不可能封存海口,不让船出海。”不可能因为一个猜测就封港口的。封一天港口,会损害到很多人的生计。
向薇面色很难看。
白易为了宽向薇的心,说道:“向薇,说起来月瑶姑娘眼光还不错,安之琛知道这件事以后并没有退缩。现在他已经在海口了。”
向薇并没有宽心:“这件事以后再说,现在关键是要将姑娘救回来。”姑娘被掳走了,清白很可能不保。向薇不认为安之琛有这样宽广的胸怀,不过安之琛能做到这样,也算仁至义尽,谁也怪不了他。
白易点了一下头。
这时候,外面一个丫鬟急匆匆地走过来,说道:“姑娘,京城来信。”白易自向薇生病以后,就一直在旁边照料。
白易看完信以后,面色也显露出焦虑:“向薇,我得回京城一趟。”没想到这件事给自家主子落下这么大的后遗症。
向薇以为是月瑶的事情:“生什么事,不管是好是坏,都不许瞒着我。”只有知道确切地消息,才能做最好的对策。
白易跟向薇解释了一下:“少夫人最近日日做噩梦,梦到月瑶姑娘出事了。大少爷没办法,只有向我求助了。”
向薇面露深思,过了好久后才说道:“白易,姑娘不会自杀,不过我却担心她可能会起出家的念头。”她知道月瑶很惜命的,就算清白不保也不至于就自杀。而且月瑶的志向是成为如玉山先生那样的人,清白不保与成为名垂千古的大画师不冲突,所以姑娘肯定不会自杀。可经了这件事,姑娘心灰意冷之下很可能会遁入空门。
嗯,确切地说,姑娘一直都有出家的念头。只是这件事更让姑娘有出家的理由了。向薇觉得这真是让人头疼的事,好不容易说服姑娘愿意嫁人,又出了这样的事,要再说服姑娘,就没那么容易了。
白易觉得向薇说的话比较有道理。月瑶本就不大想嫁人,现在有了这样的事,若是安之琛退亲月瑶肯定是再不会嫁人了。万一被掳的事传扬出去,月瑶也就只有出家的一条路了。
向薇沉思片刻后道:“白易,你写一封信给安之琛。告诉安之琛,若是寻到姑娘,告诉姑娘说我快要死了,就吊着一口气等着见她最后一面。”向薇不允许月瑶出家当尼姑,绝对不允许。
白易点了一下头:“你放心,我回去就将信送去。”
白易看着才两个月不见就瘦了一大圈的明珠,非常心疼。不过有了向薇的话,她劝明珠倒是容易许多。
明珠听完以后问道:“向薇真是这么说?”苦中作乐地想,遁入空门也比自杀来得好。
白易很肯定地说道:“向薇在月瑶身边七年多了,再没有比向薇更了解月瑶的性子了。姑娘应该也知道,月瑶的梦想就是成为如玉山先生那样的人。她的梦想还没实现,肯定不会自杀。”
明珠想到月瑶下辈子就要在寺庙过一辈子,眼泪又来了:“月瑶怎么就那么命苦呀!”上辈子苦也就算了,下辈子还要在寺庙之中度过,月瑶就一直活在黄莲里。
白易安慰着说道:“姑娘,你也知道月瑶一直都很喜欢佛经,也喜欢呆在寺庙里,也许月瑶姑娘就是与佛有缘呢!”
明珠想起月瑶说寺庙之中清静,也很享受在寺庙之中的生活,一点都不觉得山中清苦。明珠虽然还很担心,却到底不再害怕月瑶会自杀身亡了了。
当天晚上没再梦见月瑶自杀身亡,睡了一个好觉。
牛阳晖也好久没睡过一个好觉,这天晚上也睡得很安稳。第二天还是丫鬟将牛阳晖叫醒。不叫醒,到时候耽搁了时辰,去衙门得迟到。
明珠看着因为自己的原因也消瘦不少的牛阳晖,非常内疚:“相公,让你担心了。”明珠也知道自己不该这样,但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一想到月瑶的遭遇,她就心如刀绞。
牛阳晖抱着明珠,轻声说道:“傻瓜,你这么重情重义,我怎么会怪你呢!”他早就知道明珠与月瑶跟亲姐妹似的,现在月瑶生这样的事,明珠担心害怕是肯定的。若是不担心,那才让他惊悚了。
明珠哽咽道:“夫君,谢谢你。”能嫁给牛阳晖是她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她是幸福了,可月瑶呢?月瑶下半辈子可能都要在寺庙之中度过了。想到这里,明珠眼泪一下又来了。
明珠真觉得这世上再没有比月瑶更命苦的人。什么糟心事都能碰上,现在又碰到这样要命的事。就算保全一条命,可下半辈子在寺庙度过,也很凄凉呀!
牛阳晖见明珠又哭了,忙安抚着说道:“别哭,没事的,月瑶姑娘一定会没事的。你别自己吓自己。”
白易走过来道:“大少爷你去忙吧,少夫人交给我就是了。”姑娘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受到这样大的惊吓。不过如向薇说得对,让姑娘经历一下这样的事,也不是坏事。
牛阳晖迟疑了一下。
明珠擦眼泪道:“夫君,你去衙门吧!我没事。”
牛阳晖这才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