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间一间破旧茅屋,前面是高矮不齐木桩钉成的篱笆,篱笆上爬满绿色青藤,绿叶间偶尔透出几朵粉色小花,顿时平添几分鲜艳。
一名老者双手放在身后,此时眉头深锁仰头看天,从花白胡须还有脸上皱纹可以看出,老者年纪不小,一条黄狗摇晃尾巴,不停在腿上蹭着。
“去。”
声音中透出威严,一声呜咽,黄狗夹着尾巴快速逃到一旁杂草堆里,趴在那,抬头看看主人,脑袋放在爪子上,舌头不时在上面添上几下。
再看老者,此时目光完全落在高处,右手拇指快速在指尖弹动,“三星乱主,大劫之象!”声音从老者口中出,眉头皱得更紧,不敢想象,这样的荒野之地,居然隐居一名懂得观星术高人。
观星术在历朝历代皆有记录,通过查看日月星辰变化推算出一些即将生的大事,甚至可以趋吉避凶,从中看出朝代的更替,在我国称为“星官”。
但凡能成为星官之人必然是博学之人,神通玄学之法,星官在我国起源较早,其中最为熟知的是东汉末年,天下大乱,群雄并起,刘备三顾茅庐得诸葛亮,此人排兵布阵、机关设计无一不通,留给世人印象最深的恰恰就是观星术。
借东风火烧赤壁,联东吴三分天下,可惜还是不及一人,天下有传,三分天下诸葛亮,一统江山刘伯温。
唐时展到极致,李世民建立大唐盛世,闲来无事索性让当时最有名气的星官推演天象以此查看大唐国运,让这位铁血皇帝没有想到的是,大唐将乱于一武姓女人之手,李姓子孙几乎被其屠尽。
既然如此,李世民完全可以杀尽天下武姓女人,更是直指当时尚未成气候的武媚娘,一切只是因为那句,若杀此人,将会有更狠的人出现,大唐李姓后人将会被此人杀光,若此女得势,自有后人重新夺回天下,大唐可保。
眼前这位正是名震天下的刘伯温,此时早已失去往日的风采,后背略弯,凄惨月光外泄笼罩帝星周围,其中一颗星不停闪烁,另外三颗星星光大盛,逐渐遮掩主星光芒,再看帝星,同样被一层白色光晕笼罩。
刘伯温不由得长叹一声,天意不可违,当日自己已经算到李善长等人有难,想到昔日情义直言相劝,唯有辞官归隐,或许能保住一命,李善长不停劝告,最终连同家眷、亲信纷纷遭受牵连而亡。
如今三星乱位,光芒压住其中主星,刘伯温眉头深锁,最不想看到的一幕还是无法避难,那颗逐渐暗淡的星象代表的恰恰是当朝太子朱标的命星,至于周围三颗绕星,还有那些没有显露的星光,必然是同为皇子身份的一众王爷。
当年马皇后生下第一个儿子,心中欣喜,索性命人请来刘伯温观相,只见婴孩眼明鼻悬额宽下圆,乃大贵之相,想想也是,一出生已经注定一生富贵,唯独眉宇间一道暗痕,并非人为形成,为天命所顾,虽富贵过人,并非大寿之人。
当时马皇后刚生下朱标不久,朱元璋得到消息同样满心欢喜,刘伯温自是不能扫兴,何况观相之法并非绝对,索性说了一番赞美的话,随着朱标长大,很多话开始应验,唯独那道暗痕,同样是刘伯温心头一个大结。
“阿黄,天怕是要变了。”
刘伯温身子蹲下,显赫一生,任谁都无法想到,晚年落得如此凄凉,或许正是如此才能保住自己还有家人性命,这同样是刘伯温聪明的地方。
大黄狗吐了吐舌头,看看主人,脑袋再一次埋在双、腿、之、间,似乎已经感受到主人此时内心淡淡的哀愁。
“算了,快要入土的人了,还有什么看不开,命运往往弄人,一切都是造化。”身形缓缓站起,步伐缓慢,嘎吱一声推开破旧木门,整个身影随之消失在黑暗之中,只剩下一只大黄狗趴在那,不时看看天,嘴里出呜呜的叫声。
咳咳咳咳,朱标的咳声不停,足足三天过去,整个人瘦了一圈,身边伺候的太监、妃子无不面带忧色。
蹬蹬蹬,一人快步进入,正是齐泰,别看年纪不大,学识过人,此时已经升任兵部侍郎,同样是朱标身边最信得过的人,得到消息,不敢耽误,放下手中事立刻赶奔太子府。
“殿下,身子要紧,切不可讳疾忌医。”
朱标抬头,“是你来了。”
“卑职听闻殿下害病,心中惦念,所以连夜赶来相见。”
朱标冷笑,“不过是小小的病痛而已,相比沙漠之行遭受苦难、险境又算得了什么。”不可否认,当日边地一行,朱标连番遭遇死亡威胁,几次从死亡边上逃生,让这位从小生活在皇宫里饱受呵护的太子殿下有太多感触,面对手持利刃贼人,丝毫没有任何还手之力,如果不是顶在自己头上的太子光环,自己又算什么!
“殿下,两者不可同日而语,当日死里逃生,乃是上天庇佑,当然还有林风等人舍命相救才能做到,卑职看过一些医书,人食五谷,体生病患本为常事,当以相应药理调制为宜,若拖延,当生大患,悔之晚矣。”
齐泰确实厉害,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朱标并非倔强之人,性格温顺,这一刻为何偏偏选择不吃药,不看太医,莫非有什么隐情在里面不成?
并非如此,朱标从小身子骨就没有其他皇子壮实,经常害病,当时年幼,加上又是太子之身,马皇后自是极为重视,各种药材悉心调理,倒是应了刘伯温那句富贵之身,喝下去的珍贵药材数不胜数。
这种事时间久了,必然产生逆烦心态,莫说是服药,即便是听到药这个字,朱标都觉得从头顶到脚底不舒服,当时在沙漠缺水少药,还不是好好的,为何到了京城以后,一点点的小病都要医治。
朱标想不通,平日伺候的太监也劝了,根本没用,朱标铁了心,这一次一定要自己好起来,不再成为别人眼中那个药罐子。
朱标呵呵一乐,“既然是常事,为何如此大惊小怪,普通百姓都可以好起来,为何本殿下不能?”
面对朱标的反问,齐泰愣了一下,上前一步,“当然不同,殿下关乎大明安危,又岂是普通百姓所能比。”
“枉你是饱学之士,父皇说过,天下以民为本,为何百姓的身体就不重要!多说无用。”朱标手臂一挥,齐泰一脸无奈,论学识自问比不过太子,自己能做的只有这么多,只得长叹一声施礼离开。
朱标呵呵一乐,突然来了兴致,顺手拿起桌案上的笔,早有太监过来挽起袖子,笔尖在墨台上蘸满,来到近前,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在纸张上面,顺势挥魔,笔随心走,写了一个大大的‘天’字。
“殿下,好字。”一旁太监不忘捧上几句。
“如何个好法?”朱标将笔小心放在一旁,别看只是简单几个比划,想要写好这个字并不容易,只见朱标鼻尖上隐约渗出汗珠,多半是身体弱的缘故,没有想到,方才一番挥魔,身体反而舒服不少。
“奴才不懂,反正就是好。”
朱标淡然一笑,“如果这个字是一个人,任凭上面的横多么雄壮有力都是无用,最终需要下面的两笔支撑才行。”朱标目光落在写好的字上,脸上的表情让人捉摸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