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藩第二个跳上了船,大声道:“老子在江里都死过一回了,怕个球,回去杀妖贼,保大晋啊。”
沉林子微微一笑,也跟着跳上了船,拉着胡藩的手,说道:“当年建义的时候,我跟我哥就是在这个地方上船的,回头赶上了罗落桥之战,这回咱们又上船啦,只不过,胡子,这回咱们是同一条船呢。”
胡藩笑道:“是啊,上次咱们是对手,这回是队友,一起杀贼!”
沉林子回头看向了江岸之上的王镇恶:“镇恶,上回你跳上船可是第一个,这回怎么这么慢?”
王镇恶勾了勾嘴角:“上回可没这么大的雨,再说,我上回是撑了个竹杆才跳上来的,还有个跳板呢,这次我…………”
他的话音未落,只觉得身子一轻,却是两臂给两个壮汉驾起,左边的是檀袛,右边的是刘钟,两人一声大喝,就把王镇恶跟扔小鸡似地扔向了船上,刘裕轻舒猿臂,只在空中一接,就把王镇恶环在了臂弯之中,放到了船上,拍着王镇恶的肩膀笑道:“镇恶,你这功夫还得多练啊,要不然以后怎么跟我混?”
王镇恶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儿够用就行啦。”
众人说笑间,所有人都跟着跳上了船,江岸之上,已经没有半个人影了,只剩下这些勇士们脱下的衣甲还在原地,而十几个精赤的汉子,则是全都站在了船上,刘裕转头四顾,抄起了一根船桨,大声道:“全都准备好了吗?谁要是下船,现在还来得及。”
众人齐声道:“同舟共济,共渡大江!”
刘裕深吸一口气,坐到船边,开始划起手中的这支船桨,大声道:“咱们共渡大江!”
三个时辰之后,建康,宫城内,两仪殿。
徐羡之站在殿门口,呆呆地看着外面的广场,大殿角檐上的雨线,已经停止,外面的广场之上,到处是坑坑洼洼,里面积满了水,天空之中,乌云已经散去,阳光透过了云层洒在这片大地之上,映得水坑之中的水面,一片片的波光闪闪,远远看去,仿佛是那城中玄武湖的湖面呢。
他身后的大殿上,几十名朝服官员正在唉声叹气,来回踱步,郗僧施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着:“怎么回事,为什么连建康渡口的船只也没有了?没了船,我们怎么去江北投靠刘车骑呢?”
谢混的声音冷冷地响起:“去查一查,小小一个广陵相,竟然敢下这种命令,封锁江面,这家伙该不会是妖贼派来的奸细吧。”
司马德文急得一跺脚:“就算真的是敌军的奸细,现在我们也做不了什么,当务之急,还是想想往哪儿撤,现在江面上都是我军的尸体,恐怕历阳都已经沦陷了,妖贼这两天必然就能杀到这里,我们再不走,可是走不了啊。”
郗僧施的目光,落到了站在左首第一个,一身紫袍,沉默不语的孟昶身上:“孟仆射,现在王皇后和刘仆射都不在,你是京城中的最高长官,也是主事之人,是战是走,你快拿个主意吧。”
孟昶的眉头轻轻一挑:“这个时候,不能轻言离开,我刚才就说过,怀玉还有上万精兵,历阳又是豫州治所,刘抚军在那里经营多年,历阳城兵精粮足,不是这么容易给攻下的,只要能撑上十天半个月,等到刘车骑的北伐大军回来,我们仍然有翻盘的希望。京城是大晋的根本,陛下是天子,如果在这个时候,连陛下和朝廷都不战而逃,定会失了天下人心的。”
谢混咬着牙,恨恨地说道:“天下人心?孟仆射,你还好意思说天下人心?当初刘裕要北伐的时候,天下人全部反对,无论朝野,无论文武,几乎无人支持他北伐,可就是你孟仆射,还有刘抚军,只有你们是顺着刘裕的意思,一再地支持他北伐,你当时还说你一定会看守好后方,为刘裕作好后勤保证。刘抚军也说了国内有他镇守,无论任何内贼外敌,都休想打进来!”
“可现在呢?刘抚军战败,全军覆没,他自己都生死下落未知,而妖贼已经长驱直入,只有一座区区的历阳城,兵不满万,将不过百,现在江面上全是我军的浮尸,敌军的先锋恐怕早就过了历阳了,在这种时候,你还在这里大言不惭,说什么天下人心?我就问你,这回要守住建康城,你拿什么守,靠谁去守?!”
孟昶的脸色通红,看向了站在下首的王仲德,沉声道:“建武将军(王仲德这回在征燕之战中立了功劳,回来后给升为建武将军,他在广固攻克后第一批随刘藩一起回京报捷,故现在在此),城中现在的守备情况如何?”
王仲德沉声道:“宫城内的宿卫军一向由司马休之将军掌管,我并不了解,而城外军营中的兵马,加起来大约三千,有五百是我从青州带回的本部精锐,其他多是征集的民夫与役丁,平时负责京城内的治安巡逻,并非精兵。”
谢混冷笑道:“三千?!还不够妖贼塞牙缝的。司马将军,宿卫兵马又有多少?”
站在另一边的司马休之这会儿也是一身戎装,听到这话,连忙说道:“宫中宿卫本有三千人,但有两千这回随王皇后出征南燕,这会儿还没回来,现在城中的宿卫,只有一千三百余人,而且多是世家贵族的子弟,有一半左右只是虚报挂名而已,实际员额只有六百出头。”
这下连司马德文都脸色大变:“什么,才六百出头?可是我看平时的宫城内外,起码也有上千人啊,怎么也不止六百。”
司马休之苦笑道:“那是因为不少世家子弟,虽然是在宿卫军籍,但平日里并不是亲自到岗宿卫,而是雇佣一些市井之徒,代他们站岗放哨,现在妖贼逼近,京师戒严,这些市井之徒一哄而散,各自逃生去了,连今天本将亲自带的巡逻部队,都少了近一半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