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空飘起了小雪,过了年的天气丝毫没有暖和,冷得仿佛要把世间都冻结起来。
靖廷夫妇三更天便起来,策马到军营集合。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靖廷负责先运送粮草军备出城,所以,他要先一步离京。
户部和兵部在昨天已经把粮草筹措完成,只等监军抵达便可出行。
大军要抵达归州,沿路要经过沐川,石洲,樟召府等州县,这一条线上的官府日后都负责筹措粮草运送回到归州去,然后从归州直过率江一带的官员,也听从监军调派,随时筹备粮草送往军前。
圣旨已经于日前送出去,会先一步抵达各州府,这场大战,只许胜利不许失败。
李良晟是兵马大元帅,因此,有调动各地驻军的兵权,受宁三监军的监管,随军大将也一律听两人的调派。
天微亮,长孙拔与陈国公也抵达了,瑾宁与陈国公对望了一下,她轻轻地叹气,他不该来。
上一次,他尾随而去,救了她的命,她很怕这辈子也发生这样的事情。
靖国候南宫惠允已经先到罗定府去,带领罗定府的十万兵马到归州去,他先行两天,按照路程,他会在
北营大军抵达归州之后两天,便可会师。
靖国候年轻的时候,也是战斗力十足的一名将帅,但是这些年也鲜少上战场,对北漠兵情兵力不如李良晟熟悉,所以,此番皇上没有令他执掌兵权,而是把兵权给了李良晟。
甄老将军也已经前往边城调兵,届时也与大军汇合。
京中驻军如今只有三万多,沿途经过蓟州,蓟州的驻军也由他调配,蓟州有二十万大军。
如果全部军士汇合,将有五十万大军。
五十万大军不少了,但是,如今要应对的是北漠和鲜卑的百万大军,人数便足足少了人家一半,所以这场仗,真的是硬仗,输了,北漠鲜卑大军会长驱直入。
沙场上,一身金色盔甲的李良晟抵达,他骑着黑色的骏马,英姿勃发,睥睨群兵。
他策马抵达之后,环视了一圈,手持长剑振臂高呼,“大周必胜!”
大军回以震耳欲聋的吼声,斗志激昂,“大周必胜!”
出发之初,鼓舞士气很重要,所以,瑾宁也一同振臂高呼,李良晟看了过去,见她动作神情和往日都是一样的,心里一滞,竟是说不出的感受。
一切妥当,整军待发
。
将领一身盔甲,策马而行,步兵在后头跟着,大军徐徐开发到城门去,城门外,天子率领群臣相送。
祝酒,叮咛,鼓舞,赞赏,这对瑾宁一点都不陌生,每一次出征,肩膀上都沉甸甸的,承载着家国天下,承载着安居乐业。
而大元帅李良晟接过皇上的酒,他的手是颤抖的,纵然心中盘算坚定不移,但是在天威之下,还是巍巍颤颤,心虚万分。
八年夫妻,瑾宁能从他脸上点滴看到心里种种,不由得戒备了几分。
辞别君王,大军开拔。
瑾宁与陈国公并马而行,瑾宁着一身银色盔甲,男装打扮,眉目英朗俊美,活脱一位少年将军。
陈国公脸上声色不动,但是心里很激动。
除了和女儿还活着在他身边之外,还因他已经久未上战场,此刻身穿盔甲,坐在马背上,回头看着军士威武,万马奔腾,旗帜摇曳,心头涨满了激动。
将军都有家国情怀,他也有,只是这些年因着甄依的死而放逐了自己,忘记自己曾也是英姿挺拔地逐鹿沙场,手挥长剑,抛头颅洒热血,为国征战。
马蹄震天,扬起漫天的尘埃,尘埃直冲天际,掩
盖了京中所有的繁华。
瑾宁以往带兵,都要求行军迅捷,相反,李良晟这一次倒显得有些拖拉了。
行到日落,大军才不过行了二十里,才开拔第一天就这么慢,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抵达归州。
所以,傍晚宿营的时候,瑾宁便去找他了。
入了营帐,长孙拔刚议事完毕出去,与瑾宁打了个照面,长孙拔多看了她两眼,却没说什么,抱拳出去了。
李良晟坐在帐里,乍看到瑾宁掀开帘子进来,神色一僵,整个人便不自然起来。
瑾宁见他自然是恨的,但是,行军大事要紧,所以,她上前道:“大元帅,本官觉得,大军行得太慢,怕耽误战机,还请大元帅下令,明日加快步程,我们必须要赶在靖国候之前抵达归州,做好会师的准备,再勘探敌情。”
李良晟忍住心乱,淡淡地道:“本帅自有分寸,这样的脚程差不多了。”
瑾宁皱起眉头,“若一直是这速度,只怕靖国候与甄大将军会师了,我们还在路上,这样下去会延误军机。”
李良晟就是要靖国候和甄大将军先到,最好是他们先打一场,看看敌人到底有多少军力。
只是
这话不能跟宁三说,他垂下眸子,不敢直视瑾宁的眼睛,微愠道:“本帅说了自有分寸,你虽是监军,但是行军一切都得听本将的,怎么?大军才开拔一天,你就要行监军之职了吗?”
瑾宁走过去,俯身看着他,冷道:“明日必须加快脚程,一天行军不得低于五十里。”
瑾宁双眸,如古井凝寒般幽深,李良晟抬头瞧了一眼,吓得差点跌倒下去,一旦心慌便虚了,努力地也鼓不起方才的威风来,甚至话都不回答,怕出口的声音带着颤抖。
瑾宁直起身子,淡淡地道:“战场上的事情,你没有我懂,这点你还是听我的,我不与你为难,至少,在战场上,你我是友非敌。”
“你……”李良晟猛地抬头看她,她这是承认了她的身份吗?
瑾宁冷道:“有些话不必说破,你我心知就好,为家国计,个人恩怨都该放在一边。”
李良晟只觉得后背一阵阵的发凉,头皮都麻了,她不说破还好,这么一说,他岂能不戒备?
但是,能戒备得来吗?夫妻八年了,她的实力如何,他是最清楚的。
便是相隔十丈,她都能准确无误地取他的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