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围观的人渐渐多了。
众人好奇的目光里,张祁云轻抚胡须,老神在在地道:“本相的确有话要说。”
盛雨怒气更盛:“你要说就说,别磨磨唧唧像个娘们儿!”
“盛小姐盛情邀请,那本相就开说了。”张祁云轻咳一声,摇着羽毛扇,朗声道,“我原以为你身为贵族小姐,来到安知林中,面对众多灯谜,必文思泉涌。没想到,竟对一无辜姑娘说出如此粗鄙之语!我有一言,请诸位静听。”
四周的人见好一出大戏,顿时来了兴致,纷纷洗耳恭听。
盛雨脸色难看,正要呵止张祁云,对方已经滔滔不绝地开讲了:
“昔日先帝在时,仪礼衰落,宫闺酿祸。因之,后宫之中,牝鸡司晨;后院之间,女子议政。值此混乱之际,盛小姐又有何作为?”
“盛小姐之生平,我素有所知——你出生大周世家,自幼学习礼仪风度,理当进退有度、端雅贤淑,谁知你竟觊觎他人夫婿,辱骂原配,妄图上位,罪恶深重,天地不容!”
“好!”
四周爆出雷鸣般的掌声,那些人看热闹不嫌事大,被张祁云一番话鼓动,竟意外地热血沸腾。
盛雨一张脸五彩缤纷地变换着颜色,死死攥着帕子,眼睛里泪光闪烁:“张祁云你这老村夫,你不要太过分!谢陶她就是个结巴,这样的女人,根本就配不上顾丞相!”
“住口!”张祁云猛地打断她的话,用羽毛扇子指着盛雨,口若悬河、气吞寰宇,“无耻贱人,骂街泼妇!岂不知天下之人,皆愿生啖你肉,安敢在此饶舌!无耻贱人,你枉活十六载,未立寸功,只会摇唇鼓舌,欺凌弱小!未有诰命在身的疯狗,还敢在一品丞相夫人面前狺狺狂吠!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话音落地,四周寂静片刻,陡然爆出更加激烈的喝彩声和掌声。
盛雨一张脸惨白惨白,嘴唇翕动,却吐不出半个字来。
她在寒风中摇摇欲坠,终于难以承受这般辱骂,直接晕厥了过去!
谢陶呆呆睁着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盛雨,这……这就结束了?!
盛雨的好友手忙脚乱地把她扶走,张祁云摇着羽毛扇,含笑转向谢陶:“如何?”
“好厉害!”谢陶竖起大拇指,眼中满是艳羡,“若我也能有你这样的口才,那就好了……你能教我吗?”
张祁云笑了笑,“你若嫁给我,何必要学什么口才?我的女人,我自会捧在掌心好好护着。除了我之外,谁也不能欺负。”
他虽是含笑的模样,可说出的话却透着斩钉截铁的意味,充满了男人气概。
谢陶不知该如何接话,正寻思着要不要跑走时,顾钦原的声音缓缓响起:“陶陶。”
谢陶连忙望过去,见是他,顿时如蒙大赦,飞快朝他奔去,“钦原哥哥!”
顾钦原握住她的手,深深凝了眼对面的张祁云,继而低头对谢陶柔声道:“不是想猜灯谜吗?我陪你。”
谢陶惊喜地瞪大眼睛,顾钦原拉着她离开。
张祁云身后的萧城烨冷冷道:“丞相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为何偏偏看中顾钦原的女人?更何况,这个女人胆小无用,实在没什么可取之处。”
张祁云轻笑一声,“城烨,择妻,最要紧的是女子的品性,而非才华,更非相貌。”
那日锦州城上,他亲眼目睹了谢陶是如何信任和崇拜顾钦原的。
那种感觉,就好像她把顾钦原当成了她的神,她的信仰。
他张祁云富甲天下,如今也算是北幕的权臣,的确要什么样的女人都能轻易得到。
可那些女人皆是庸脂俗粉,一颗心早不知染成了什么颜色,又如何能与谢陶相比?
与此同时,御花园凉亭中。
沈妙言进了凉亭,见四人正在玩牌,不由起了玩心,“这牌我也会玩,带我一个?”
薛宝璋笑着起身让位,“请。”
沈妙言搓了搓手,瞟了眼桌上押着的银票,笑道:“玩得还挺大。来吧,咱们继续。”
四人又赌了起来。
薛宝璋看了两局,借口赏灯,带着宫女娉娉婷婷离开了亭子。
过了五局,沈妙言面前的银票已经翻了几番。
君舒影“啧”了两声,“妙妙今晚手气可真好,瞧着,都要把我回北幕的盘缠给赢走了。”
赵无纠意味深长地扫了眼薛远,“薛大人放水,也放得太勤了些。”
薛远眉眼不动如山,只慢条斯理地出牌。
过了会儿,君舒影活动了下手臂,身后的侍从极有眼色地开口:“陛下,张公子还在安知林等您呢!”
君舒影遗憾道:“我倒是差点儿忘了。小妙妙,你们先坐会儿,等我与他商议完要事,再过来陪你。”
沈妙言摆摆手,不以为意。
君舒影穿过路径,避开人群,在一处花灯下看见了薛宝璋。
薛宝璋坐在木椅上,正捧一杯茶轻呷:“坐。”
君舒影在她对面落座,两人沉默了片刻,还是薛宝璋先开口:“你想得到沈妙言,而我想得到皇上。咱们的利益,是一致的。”
君舒影淡漠地拢了拢大氅,“否则你以为,我为何会坐在这里?”
“那么,联手吧。”薛宝璋艳红的唇角微微翘起,“你想办法把君天澜弄出镐京,我想办法送沈妙言出宫。”
君舒影沉吟片刻,“他聪慧非凡,寻常事情,不会让他离开镐京。”
薛宝璋双目灼灼,“所以,你可以侵略大周北境。”
远处传来朦胧的歌谣声,君舒影把玩着石桌上的一只玉盏,默了良久,才道:“我如何能确保,君天澜走后你不会伤害妙妙?毕竟,她活着,比她死了,对你更有威胁性。”
薛宝璋摇着白玉柄绣牡丹团扇,天姿国色的脸上,流露出一抹轻笑,“我薛宝璋的确不是君子,可基本的信誉,还是有的。”
她的目光落在从草丛里钻出来的三匹狼身上,用团扇遥遥一指:“那是沈妙言养的狼。若我薛宝璋背弃与你的约定,做出伤害沈妙言的事,腹中孩儿将无法平安降世,我自己亦甘愿受被恶狼撕碎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