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见骊真怕他拿了胶水来沾,忙说:“你自己鼻子也贴不住的。”
“真的!…… 诶?” 顾见骊捡起一片花瓣去贴姬无镜的鼻梁。然后呆滞地看着那片花瓣牢牢贴在姬无镜的鼻梁上。
姬无镜扯起嘴角来笑,那片花瓣才落下去。
他向后靠,望着顾见骊说:“这样泡着身上是香香了,可是头脸不香啊。”
顾见骊说:“别人又不会凑近了仔细闻。”
她话音刚落,姬无镜忽然整个人没进水中。
顾见骊一怔,手臂被姬无镜在水下抓住,把她拖进水中。细腰后折,仰躺水里,顾见骊下意识地闭上眼睛,且屏了吸。
载着厚重玫瑰花瓣的水面连连晃动。
顾见骊下意识地挣扎着,想要探出头去。手臂却被姬无镜紧紧禁锢,逃离不得。屏息太久,胸口逐渐闷重。她慌乱无措中睁开眼睛,水中极为昏暗,她什么都看不清楚,只隐约看见姬无镜俯在她身子上方的大致轮廓。视力逐渐适应了水下,她慢慢看清了一些姬无镜的脸,看见他噙着笑意的眸子。
呼吸越来越困难,她拍打着姬无镜的胳膊,想要出去。
姬无镜的手掌从她腰侧滑过,握住她的腰背,俯下身来亲吻她。忽然而来的空气让顾见骊胸腔顿时好受了许多,她拍打着姬无镜胳膊的动作停下,反而牢牢攀着他,主动索取。
姬无镜撑在她腰背的手掌上移,揉了揉她的头。下一瞬,他抱着顾见骊从水中坐起,水声哗哗。
顾见骊大口喘息着,双手擦过脸颊抹去湿漉漉。喘息还没歇,她带着丝小恼怒地又去拍打姬无镜。
姬无镜笑,他问:“生气了好啊,不紧张了就好。”
顾见骊蹙起眉。
姬无镜握住她的腰,将她抱在腿上。水花四溅后,顾见骊的身子大半露出水面。雪色香软上沾着些鲜红的玫瑰花瓣。
轻颤的雪山尖儿亦沾着一片,鲜红的色泽是姬无镜极为喜欢的。姬无镜目光凝了一瞬,毫不迟疑地凑过去,咬上。
顾见骊猛地睁大眼睛,抓着桶沿的手微微用力,细微的一声清响,折断了漂亮的指甲。
陌生的疼痛中,那种已不算陌生的尴尬又来了。顾见骊懵怔着,稀里糊涂地被姬无镜抱进怀中。紧贴着他坚硬的胸膛,顾见骊听见自己过快的心跳。灼热相抵,顾见骊不敢乱动。姬无镜亦没再动。
晃动的花瓣水面逐渐平息下来。
许久之后,顾见骊攀着姬无镜胸口,小声问:“它是不是要进去?”
“是。” 姬无镜声音略低,带着一丝不同寻常的沙哑。
又过了许久,两个人仍旧是一动不动。顾见骊再一次小声地问:“那它为什么不进去?”
姬无镜慢慢阖上眼,喉间微滚,克制着。
半晌,他垂眼,抬起顾见骊的脸:“又哭了?”
顾见骊摸了摸自己的眼睛,眼睛是湿的,可是她不知道是水还是泪。哭了吗?她茫然地望着姬无镜,摇头:“我不知道……”
随着她摇头的细微动作,身子也跟着细微轻晃。
姬无镜立刻皱着眉,掐住她的腰,愠道:“别乱动!”
他一下子推开顾见骊,激起大片的水花。姬无镜起身跨出浴桶,拿了衣架上的宽袍披上,大步往外走。
顾见骊跌坐在水中,双手捂住脸。脸是热的,桶中水早已凉透。浮在水面的花瓣所剩无几,不知何时落了满地。
姬无镜忽然又大步走了进来。望着顾见骊粉嫩微张的唇,他捏顾见骊的脸,捏开她的嘴。却又在逼她凑近时看见她眼里的惊慌。终究是没狠心,擒了她的手来用。
姬无镜再次出去,顾见骊又在水中坐了一会儿,才出去。她看了一眼面朝里侧躺着的姬无镜,走到门口吩咐季夏进来收拾。
季夏进了西间,望着满地的水和花瓣懵了半天。顾见骊洗澡的时候桶倒了?她握起拳头敲敲浴桶。啧,这也太不结实了。水洒了不要紧,可别摔了她主子呀!
季夏出去了,顾见骊也要歇着了,她惴惴往床榻走去。床上的姬无镜忽然起身,把枕头和被子扔给顾见骊,没好气地说:“去,你到罗汉床上睡去!”
顾见骊无辜地看着姬无镜将厚重的床幔放下来,隔断视线。
第94章
因日渐转暖, 鸭卵青的厚重床幔被顾见骊换成了浅浅的藕色,杏色浅线绣着大捧的莲。床幔晃动合拢,莲影叠叠。
睡罗汉床就睡罗汉床。
顾见骊嘟了一下樱唇,抱紧被子转身往罗汉床走去, 仔细铺拢。
她刚嫁过来时, 就是睡这张罗汉床, 自在得很。甚至庆幸屋内有这张罗汉床。也曾因为姬无镜醒来, 她不能再独睡罗汉床而沮丧过。
日后夜夜独睡罗汉床才好呢, 省的被当成枕头抱着, 连翻身都要小心翼翼。
顾见骊检查了一下桌子上摆放的明日要穿的衣物和佩戴的首饰,才熄了灯躺下。
寂静的夜里,顾见骊望着罗汉床靠背上雕的市井图,微微出神。木头上雕刻的赶集小人儿似乎动了起来,成了浴室内的画面。
顾见骊猛地回过神来, 逼自己不再乱想。她移开视线,不经意间目光一扫,才看见自己折断的指甲。右手无名指的指甲是什么时候折断的,她竟不知道。
她的眉头立刻拧了起来。
她的拇指、食指和中指都剪得短短的, 只将无名指和小手指的指甲留长一些。
指甲折断了再留长便是, 只是可惜了指甲盖上上深下浅的漂亮颜色。如今折断的那一块刚巧是原本涂着粉色的指甲。
顾见骊摊开十指, 不开心了。
她喜欢双手指甲长度对称, 如今右手无名指的指甲折断, 就得把左手的无名指指甲也剪短。
她坐起来,轻手轻脚地下了罗汉床, 摸黑在抽屉里翻出剪子来。
点了蜡烛,就着光,她右手拿着剪子先将左手无名指的指甲咔嚓一声剪去了,才换左手握剪。
她左手握着剪子比量了两下,也没剪下去。总觉得剪子握在左手里变得笨拙了好些,不太敢下剪。
她望了一眼门口的方向,想喊季夏进来帮忙,又觉得这个时候季夏应该已经躺下了,不想麻烦她。
床幔忽然被猛地拉开,姬无镜冷着脸坐在床上看他,冷声问:“大半夜咔嚓什么?耗子吗?”
顾见骊望着他缓慢地眨了下眼睛,又低头看了下手里的剪子,软声说:“醒了好。帮我一下,好不好?”
她站起来,疾步跑到床边,将剪子和右手递到姬无镜眼前,弯着眼睛笑:“帮帮我吧。”
“顾见骊,你是不是很想被我活活掐死?” 姬无镜口气阴森。
“哦。先帮我剪了再说啦,要不然睡着了划到身上会痛的。” 顾见骊去掰姬无镜的手,把剪子塞到他右手里。
姬无镜咬牙,怀念起那个眼睛湿湿见了他就怕的小囡囡。
他嗤笑了一声,捏着顾见骊的手指,将张开的剪子搭在她的无名指关节,用剪子上薄薄的刃轻轻地磨她细白的手指头,慢悠悠地问:“嘎嘣一声把手指头剪了可好?”
他撩起眼皮闲闲去看顾见骊,顾见骊望着他,认真说:“不要闹了,要早些睡明日气色才会好呀。”
姬无镜无声盯着她这张脸很久,才默不作声地去给她剪指甲。
“好啦!” 顾见骊想要收回手,姬无镜却没放。
又是 “咔嚓” 一声,姬无镜将顾见骊小手指指甲也剪去了。
顾见骊懵了,质问:“你干嘛呀?”
姬无镜拉过她的左手,又是 “咔嚓” 一声,把她左手小手指的指甲也剪去,说:“刮蛋。”
“瓜蛋?” 顾见骊懵懂无知,“那是什么蛋?可好吃?”
姬无镜放下剪子的动作一顿,他抬眼望着顾见骊干净的眼睛,视线逐渐下移,落在她粉嫩的唇瓣上。指腹轻轻抹过她软嫩的唇,他说:“好吃啊。下次请你吃个够吃个饱。”
“好!” 顾见骊垂下眼,去看自己的指甲。
姬无镜看向她,语气古怪:“请一次哪够啊,日日请你吃才像话。”
顾见骊没怎么听,她弯起的眼睛很快耷拉下来,将十指重新递到姬无镜眼前,说:“没对齐!”
两手无名指指甲的长度的确不同。
姬无镜没好气地问:“是不是还要我拿磨石给你磨光滑啊?”
“我可以自己磨的。”
姬无镜舔唇,有一句话卡在嗓子里上不来下不去,欲言又止。最后低下头,默不作声重新给她修剪了指甲,仔仔细细。
他看着顾见骊一副欢喜的重新躺回罗汉床,心情有些复杂。
顾见骊很快就睡着了。
寂静的夜里,藕色的床幔被掀开,姬无镜悄无声息地走到罗汉床前,他弯下腰,凑近顾见骊的脸。顾见骊檀口微张,乖巧酣眠。姬无镜弯着腰凝视了她很久很久,许久之后,他伸出手,想要碰触她软软的脸颊和微微蜷曲的眼睫,却又在指腹将要碰到时停下动作,慢慢收回了手。
第二天一早,顾见骊早早醒来,梳洗过后,坐在铜镜前描了妆,眉心贴上罗扇花钿。
姬无镜掀开床幔时,看见顾见骊正在换衣服。寝衣被她脱下来,身上只有一条茶白的抹胸,绣着云纹和栀子。抹胸只是薄薄的一层,遮不住翘起的小红粒。
“顾见骊!” 姬无镜眼神阴翳,“能不能去西间换衣服?你的体面你的脸面呢?”
顾见骊被他吓了一跳,双肩不由轻颤,她无辜地望着姬无镜一眼,背转过身去,不大高兴地穿上白色的对襟上衣。怎么好像整日想法子脱她衣服的那个人不是他了似的?
顾见骊低下头,悄悄揉了揉胸口。
顾见骊穿了一条浅蓝的襦裙,掌宽的烟蓝色系带上绣着罗扇,系在胸口。上白下浅蓝的襦装瞧上去素雅得有些冷意,她便配了一条淡粉色的披帛,雅致里便多了几分女儿的娇软甜美。
“你要穿玄境服吗?” 顾见骊问姬无镜。
“不。” 姬无镜在饭桌旁坐下,他还是对桌上的鱼粥更感兴趣。
顾见骊看了看姬无镜身上寻常的白衣,说:“穿红色吧,你穿红色好看!”
顾见骊问刚迈进门槛的姬星澜:“澜澜说是不是?”
姬星澜笑出小梨涡:“爹爹穿什么都好看,你也好看。”
“最喜欢澜澜了。” 顾见骊亲自将她抱到椅子上。然后问季夏:“星漏呢?”
“有些烧,闹着不肯起来。我就要让他再懒一会儿被窝。” 季夏说。
正专注吃着鱼粥的姬无镜忽然说:“一会儿去给他请个大夫。”
季夏忙说:“林嬷嬷已经去了。”
姬无镜没再说什么。
顾见骊欣慰地剃了一块鱼肉里的刺,放鱼肉放进姬无镜的碗中。
喏,奖你终于知道关心星漏——顾见骊在心里默默说。
出门时,姬无镜果然如顾见骊所愿,换了身红衣。非紧身的玄境服,而是宽松些的红色常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