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被现了!
霍姝惊了下,攀着墙的手一颤,看着池塘那边神色未明的少年,很自然地朝他露出一个非常灿烂的笑容。
如果不是人离得太远,生怕叫喊声引来其他人,她都想很自然地说一声“真巧啊”之类的。
聂屹站在池塘边,看着趴在墙头上朝自己笑得灿烂又无辜的姑娘,眸光幽深。
他朝不远处的守园婆子打了个手势,让她别过来打扰,方施施然地走过来,来到院墙前,抬头看着墙头上的少女。
秋日萧瑟,天幕阴沉,却因那墙头少女粉面上灿烂如朝阳的笑容,驱散了周围的阴霾,仿佛一下子回到了明亮湛蓝的初夏,点亮了这灰色阴沉的天地间,成为半空中最明亮耀眼的色泽,教人难以移开目光。
霍姝看到不远处的守园婆子的身影时,忍不住缩了缩脑袋,以免被现。
直到见那少年竟然很体贴地让守园婆子远离一些,自然知道他这是为自己遮掩,当下心情更好了,笑吟吟地看着他朝这儿走过来。
“聂世子,真巧啊。”霍姝说道,语气自然得没有一点被人现自己爬墙的窘迫。
下面为她把风的艾草正好听到这句“聂世子”时,再次露出一脸被雷劈的表情,然后凝重地想着,她家小姐怎么知道卫国公世子在这里?而且还特地拐到这儿来,爬墙去看他,这算是在自家私会外男吧?
这满京城的姑娘,有哪个像她这样子的?私会不算,还直接爬墙来私会。
“霍姑娘怎么在这里?”聂屹神色如常,语气里多了几许温和。
霍姝先是仔细看了看他,现他脸上并没有对自己这种行为露出关于厌恶或者鄙视的神色,仿佛正常得他们就像在很适合的场合遇到一样。
这让她心里有些高兴,觉得这少年果然是个很体贴的人。
她眼睛转了转,悠然地趴在墙头,看着下面锦衣玉带的俊美少年,笑着道:“如果我说特地在这里等你,你信不信?”
淡淡的晕红在少年面上浮现,他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这话若是让个成年女子说出来,不免多了几分轻浮,可由一个未及笄的姑娘用这般明亮轻快的语气说出来,就像小姑娘家的娇嗔,带着一种天真纯粹,并不会让人想歪,反而因那单纯的语气,忍不住好笑。
霍姝说完这话后,面上也有些热,可是看到少年脸红了,她又高兴起来。
果然这少年对她是有意的,要不她也不会这么主动了。
霍七姑娘为自己的英明判断而高兴,继续道:“我没想到聂世子今日竟然会来府里给祖母祝寿,先前很多人都很惊讶呢。”
连她那时候看到站在懿宁长公主身边的聂屹时,也惊讶得不行,差点自恋地以为,他是特地为自己来了。不过这种自恋,倒是因为懿宁长公主的到来而淡了几分,毕竟懿宁长公主择媳的条件之高,她还是懂的。
虽然懂得这道理,却并不妨碍她想要努力一下,如果努力后,依然没有结果,那就算了。当然,做这些的前提是,不能给人带来麻烦,不能绝了自己的路,她可是很听外祖母的话的。
人生苦短嘛,总要不辜负这短暂的人生一回才好。
霍七姑娘看得很开。
地上的少年不知道这一瞬间,墙头上笑得灿烂的姑娘想了很多,望着她没有丝毫阴霾的笑颜,总能轻易地让人感染到那份喜悦,由衷地感觉到生活还是很美好的。
他难得笑了下,凤眸因为笑意而弯出一个温柔的孤度,说道:“你要不要先下来?”
霍姝歪了下脑袋,说道:“你放心,我脚上踩着一棵香椿树的枝杆,站得很稳,不会摔的。”况且翻墙爬树是她的拿手项,压根儿不算什么。
聂屹仔细打量,见她确实好好地趴在那儿,不再纠结这话题。
两人就这样一个趴在墙头,一个站在墙下说话,自然得仿佛就像坐在高雅的地方一样。
帮忙把风的艾草无奈之下,只好竖起耳朵偷听,想听听能让她家小姐爬墙也要私会的聂世子说些什么,是不是又来勾搭无知的小姑娘的心。
“……恰好今日没事,许久未见霍姑娘了,就随母亲过来。”
艾草大惊失色,果然这聂世子竟然在使手段勾搭无知的小姑娘。
艾草急得不行,趴在墙头上的无知的小姑娘却掩嘴笑得灿烂,双眼弯成好看的月芽模样,说道:“可惜今日是在靖安侯府,我就没办法好好招待聂公子了,请聂公子见谅。”
“无碍,下次我来招待你也是一样。”
艾草:“……”
不知过了多久,艾草突然听到外头响起说话的声音,脸色微变,忙道:“小姐,好像有人来了。”
霍姝也听到外头的声音,顿时有些不舍,不过也知道适可而止,今日能在这里见到聂屹已经算不错了。当下对下面靠在墙上的少年道:“聂公子,我要走啦。”
聂屹抬看她,没有多说什么,只道:“你下去时小心一些。”
见他关心自己,霍姝心里高兴,一个高兴又开始妄形,就差拍着胸脯自信满满地说:“聂公子放心,翻墙爬树这种事我很在行的。”
她和地上的人挥挥手,猱身就直接跳下去。
聂屹纵使知道她的身手不错,仍是有些担心地上前一步,隔着一堵墙倾听那边的动静,就担心这活泼的姑娘会从墙头上摔下来。
霍姝顺利落地后,这才反应过来刚才说了什么,顿时脸色有些糟糕,担心地想着,那聂公子不会以为她其实是个很粗鲁野蛮,只会爬树翻墙的姑娘吧?其实她也很贤良淑德的,姑娘家会的东西她也会呢。
艾草全程看在眼里,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她一眼,上前帮她整理微微有些凌乱的衣服。
她家小姐说自己翻墙爬树很在行并不是骗人的,人在上头折腾那么久,衣服也只是有些乱,却没有沾上什么脏东西,可见这翻墙爬树的技术在虞老夫人的训练下,是越的老练了,要不是她先前亲眼所见,也不知道她刚才去爬树。
可姑娘家能这么直白地对个男人说这种话么?也不怕将人吓跑了。
“姑娘,咱们快点走吧,被人现就不好了。”艾草为她整理好衣物和头上有些歪的玉兰点翠步摇,小声地道。
霍姝一抚衣袖,酝酿了下情绪,非常有贵女范地说道:“行,走吧。”
艾草松了口气,当下小小声地道:“小姐,您刚才不应该说那话,让聂世子听了作如何感想?”
“知道啦,下次一定会注意。”霍姝也颇为后悔,人都没拱到手呢,哪里能将他吓跑。
不过看他的样子,好像也不是那种能被轻易吓跑的吧。
另一边的少年隔着一堵墙,听着主仆俩的声音渐渐地远去,不禁哑然失笑。
还有一天,明天是个吉日,就可以让荣亲王舅舅过来提亲。
***
霍姝刚出了院子,就和几个年轻的公子遇上。
这群年轻的公子中,除了她堂哥霍承瑞外,还有几个都是靖安侯府的姻亲,也可以称一声表哥的那种,都沾了些七拐八弯的亲戚关系,这其中就有霍老夫人的娘家永平侯沈家的长子沈彬。
先前出声音的,就是他们。
看到她,霍承瑞一行人也大为惊讶,“七妹妹?你怎么在这里?”
霍姝上前给兄长和表哥们请安,细声细气地道:“迷路了,不小心走到这里。”
艾草低垂着头,她家小姐本事很多,认路就是其中一个强项,不然也不会知道这院子的墙后头是外花园,为了堵卫国公世子跑过来了。连她这丫鬟都没有摸清靖安侯府的地形呢,她竟然不知何时摸清楚了。
霍承瑞却没有怀疑,毕竟这妹妹回京才不过两个月,而且其中还有半个月是在房里养病,在自家迷路也是情有可缘。
当下柔声道:“七妹妹往这条路走,就能到内花园,过去就是萱雨轩了,几个妹妹应该都在那里玩。”
霍姝朝这位四堂哥抿嘴一笑,福了福身,带着丫鬟婷婷袅袅地走了,直到没有人时,马上大步离开。
沈彬目送她离开,目光久久未收回来。
“子敬?”霍承瑞奇怪地唤了一声。
子敬是沈彬的字。
沈彬收回目光,转头看向霍承瑞,突然道:“承瑞,你这位七妹妹以前从未见过,听说是刚从西北回来的,她可是说亲了?”
霍承瑞吃了一惊,指着他道:“子敬,你不会是……”
沈彬微微一笑。
他是沈家长房嫡子,父亲是永平侯府的世子,若是无意外,将来长房承爵后,他便是永平侯世子。沈彬容貌俊朗,敏而好学,举止进退有度,在京城中也算得上是个品行才学皆优的儿郎,恰好今年十七岁,家人正商量着要给他议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位七表妹容貌姝丽,我心甚悦。”沈彬很大方地将自己的意思透露出来,虽然在人家兄长面前说这种话很遭人揍,可他和霍承瑞自幼一起长大,彼此的关系亲厚,倒没什么。
霍承瑞听了,倒是没有什么生气的,甚至认同他的话。
他们家七妹妹是所有姐妹中长得最标致的,沈表哥会心动也实属正常。
只是正常归正常,他可没有晕头,不会给这表哥制造机会接近自家府里的妹妹的,一切必须得按规矩来才行。
“七表妹可是定亲了?”沈彬既然想要娶这表妹,自然得打听清楚。
“没有。”霍承瑞老实地说,“不过我觉得,七妹妹的亲事,只怕将军府那边也盯着,我五叔答应了还不行,还得七妹妹的外祖母也答应才行。”
沈彬听罢,不以为意,虽说霍七是在外祖家长大的,但父母长辈尚在,子女的亲事还是由父母作主。只要霍五老爷答应了,其他就不成问题。
当下沈彬决定,今晚回府后,就去寻祖母,怎么着也先将那霍七定下来再说。不然以霍七这等花容月貌,只怕将来上门来提亲的不少,总归先下手为强。
沈彬拿定主意后,面上带着微笑,和众人一起往靖安侯府的外花园行去。
***
霍姝回到萱雨轩,就见一群姑娘坐在那里聊天玩耍,其中就有葛家的姐妹。
葛玲今日打扮得依然十分清雅,许是因为霍老夫人的生辰,添了几样较为华贵的饰,给人的感觉依然清雅淡然。不过今儿她并不是一个人坐在那里,身边还有一个浑身书卷味的姑娘和她坐一起说话,两人看起来极为投契。
葛琦一副无聊的模样,掺和不进去,见到霍姝过来时,双眼一亮,忙将她拉过来。
“你们去得也特久了,妍儿呢?”葛琦往外张望,先前丹阳郡主将她们拉走说话,她虽然也想去,不过看到霍妙的下场,就不去自取其辱。
“她让我先回来。”霍姝说着,心里也有些纳闷,怎么霍妍还没回来的?
霍姝让艾草去问了下,才知道霍妍和丹阳郡主早就说完话了,原本是要过来的,没想到半途被永郡王府的世子妃霍婷给叫过去说话。
***
霍婷怀着身孕,不宜劳累,所以吃完宴席后,她并不随着众人去看戏,而是先回她未出阁前住的院子里歇息。
霍婷是靖安侯府这一辈的第一个姑娘,身份自然不同,不仅靖安侯夫妻疼爱,老夫人也是疼爱有加,可以说是真正在春晖堂里长大的姑娘。当年她能在京中那么多的闺秀中脱颖而出,嫁入永郡王府成为世子妃,也是因为是府里的第一个姑娘,不仅是声名在外,还有家族使力之故。
霍婷坐在黑漆镙钿罗汉床上靠着弹墨迎枕歇了会儿,就见母亲靖安侯夫人过来了。
“娘。”霍婷坐起身,“您怎地过来了?不是陪祖母和懿宁长公主么?”作为侯府夫人,主持中馈,像这样的场合,忙上一天都不得歇息是常有的事情。
靖安侯夫人有些疲惫地笑了下,说道:“你祖母年纪大了,坐了会儿身体就受不住,懿宁长公主体谅她老人家,由我先送你祖母回春晖堂歇息,让你几个婶娘在那儿陪公主看戏。”
说着,她坐到女儿身边,先是关心了下她的肚子里的孩子,得知一切安好,眉眼方才舒展一些,说道:“今儿也不知道懿宁长公主为何而来,我这心里心上八下,没法安生。”
霍婷抿了口白开水,笑道:“娘,难道你看不出来么?懿宁长公主只怕是相中八妹妹了。”
靖安侯夫人的脸色有些沉,“我不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