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十一月,京城飘雪,整个京城银装素裹,迎来寒冷的冬天。
在这样的天气里,海正弘与五公主成婚,接着夫妻俩就随着镇南侯一起趁着江面没结冰之前回江南。
海正弘与五公主的亲事在京中没引起什么太大的轰动,事前众人都有所猜测,对此并不惊奇,反倒是接下来宫里传出江皇后有孕的消息,如同一颗石子掉入平静的湖面,掀起惊涛骇浪,整个京城都轰动了。
不管外面如何轰动,凤翔宫里依然一片平静,虽然有人想去凤翔宫里打探一下虚实,以及皇后怀孕的情况,但有庆丰帝话,不准人过去打扰皇后安胎,没人敢违背命令。加上凤翔宫是江皇后的地盘,早就打理得像铁桶一般,各路人马只能无功而返。
趁着这机会,江皇后也揪出一些各宫的探子,直接丢到慎行司了事。
江皇后的行事没瞒着人,庆丰帝很快就知道这事,并不作声,就由着江皇后作主。
其他人见状,终于歇了再打探的想法,他们都知道庆丰帝此举是对皇后肚子里的孩子的重视,在皇后肚子里的孩子出来之前,有皇帝盯着,是不可能做什么。
泰宁长公主得到皇后有孕的消息后,匆匆忙忙地进宫见太后。
太后神色冷淡,看到她慌慌张张的,斥道:“多大的人了,还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泰宁长公主顾不得这些,忙扑到太后身边坐着,让宫人下去后,就急促地道:“母后,江皇后竟然怀孕了,这贱人肯定是秋猎那时就怀上,怨不得四公主伤成这般,她竟然要躲起来不见人,说是受到惊吓,指不定那时候惊吓是假的,暗地里养胎才是真的,亏得她瞒得如此紧。三皇子和筠儿怎么办?”
“收声!”太后厉声道。
泰宁长公主被喝斥得噤声,但从她脸上的神色看来,此时是又气又急的。
太后叹了口气,说道:“你急个什么?不说女人生孩子就像走鬼门关,皇后现在这般大的年纪,还不知道这孩子能不能生下来,就算能生下来,也不知道是男是女,以后养不养得活,宫里夭折的孩子可不少……”
说到这里,太后意味深长地看着中宫的方向。
泰宁长公主心中微微松懈了几分,但仍是有些担心的,“要是皇后平安生下孩子,那孩子是个小皇子可怎么办?”
现下皇上还没有封太子,所有皇子现在的地位都差不多,谁也压不住谁一头,可要是有嫡皇子后,不说那些宗室,就是朝臣也指不定会站在嫡出的小皇子那边。
太后冷笑道:“纵使是嫡子,也不过是个稚儿,皇上如今可不年轻,皇子们成年的可不少,成年就是他们的资本。”
泰宁长公主听到这话,就明白母后心里有数。
如太后所说的,江皇后就算能生出个嫡子,可小皇子与大皇子年龄相差二十来岁,皇子们羽翼已丰,哪有一个小孩子的事情?纵使皇上偏爱小儿子,可要等小皇子长大,还有十来年,这么长的时间,变数可不少。
“这事你不用急,看着吧。”说着,太后想到自秋猎后就闭门不出的外孙女,心中微叹,对女儿道:“你有空就去三皇子府里看看筠儿,劝她和三皇子好好相处,莫要再闹了。”
听到这话,泰宁长公主的神色有些难看,气道:“三皇子迷恋上那个不知打哪里来的女人,自从他与筠儿成亲后,两人连同房的机会都少,我劝也没用。”
说到这里,泰宁长公主心里有些难受。
当初被懿宁长公主气到,让她生起□□的野心,所以不顾女儿的反对,设计她同三皇子的事情,成功将她嫁给三皇子。三皇子在朝中素有贤名,母亲又是当朝贵妃,身份比大皇子要尊贵许多,是最有可能得那位子的人。
可哪知道,女儿嫁过去后,并没有和三皇子好好过日子,夫妻俩形同陌路不说,三皇子甚至还宠爱府里一个没有名份的妾氏——伍氏,泰宁长公主得知这事,连撕了三皇子的心都有了,差得气得没去三皇子府里闹。
还是太后及时阻止她,没让她去闹,省得与三皇子的三分的情面降到底。
太后也是有些无奈的,三皇子是个识趣的,对她这太后给几分面子,对妻子给些尊重。可外孙女脾气不好,对三皇子并不肯顺从讨好,使得三皇子与她之间并无夫妻情谊,两人成亲后,同一个府里却如同陌路人。
上回秋猎外孙女作死,差点连累三皇子一事,让三皇子十分生气,原本就没感情的夫妻俩,现在感情更淡漠了。
泰宁长公主在太后这儿待了半天,方才出宫,直奔三皇子府里。
泰宁长公主过来的时候,三皇子并不在府里。
高筠懒洋洋地坐在暖阁里欣赏外面的寒梅迎风雪而开,听说母亲来了,也没急着起身,只让人将她迎过来。
“娘今儿怎么过来了?”高筠问道,看了一眼泰宁长公主斗蓬上的雪,让人给她端热汤过来。
泰宁长公主坐在薰笼上,又喝了热汤,整个人暖和不少,方才问道:“三皇子呢?”
高筠看她一眼,说道:“谁知道他在哪里。”
泰宁长公主看她满不在乎的模样,气得有些哆嗦,想骂她,看她冷冷淡淡的,又骂不出来,最后只得深吸一口气,寻了个人来问,才知道三皇子被皇帝派了差事,住在衙门里,已经好些日子没有回府。
可高筠这当妻子的,竟然对此一无所知,反倒是府里的那伍氏时不时地让人送些吃食衣物去给住在衙门里头忙碌的三皇子。
“那女人惯爱装模作样。”高筠冷笑地说,“迟早让我揪出她干的事情,以为有三皇子护着,就敢嚣张了么。”
泰宁长公主听到这话,心里一阵无力,“那不过是个玩意儿,理她作甚?”
高筠把玩着手中的玉镯子,冷冷地道:“玩意儿就有玩意儿的自觉,偏偏她居心不良,敢算计到我身上,我不杀她已经算是高抬贵手了。”
泰宁长公主惊道:“怎么,这伍氏不对劲?”
“自然,她可不是普通的女子,还会点手头功夫,不过比不得霍七厉害。”说到这里,高筠微微皱了下眉头,对那伍氏更恶心,没了说话的心情,淡淡地道:“娘今儿过来寻我可是有事?”
“没事就不能过来了么?”泰宁长公主被她的态度弄得有些生气,深吸了口气,方才道:“江皇后有孕这事你应该知道了吧?”
“那又如何?”高筠不在意地说道。
泰宁长公主被这话堵得一阵无力。
江皇后怀孕一事事关重大,不管后宫朝堂,都将目光放在江皇后肚子里的孩子身上,可她这女儿,现在依然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是不在意了,还是其他?
高筠也不是蠢人,她自然知道江皇后有孕一事的影响。
可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她现在除了个身份,什么都没有,她也不稀罕当皇后,甚至知道三皇子对她的厌恶,若是将来三皇子真能登上那位置,可能他第一件做的事情马上废后,高筠宁愿大家一起毁了,也不想去成全让她恶心的人。
泰宁长公主无奈之下,只好将太后的话传达一声,叮嘱道:“三皇子那边,让他不必着急。还有,你和三皇子成亲都一年多了,抓紧生个孩子要紧……”
高筠不爱听这些,转了个身背对她,不言不语。
泰宁长公主无奈,不好再劝,只好叮嘱几声,恹恹地起身准备离开。
“娘,大哥的亲事你怎么办?”高筠突然出声问道。
泰宁长公主顿了下,方才道:“崇儿的亲事有你外祖母作主,你不用担心。”顿了下,她又道:“你外祖母相中江家的八姑娘,不过这事情还得从长计议。”
高筠听后,冷笑一声,掩住眼中的冷声,不再说话。
***
天气越来越冷,没什么事情,霍姝也不爱在这种时候出门。
接到懿宁长公主府送来的赏花的帖子时,霍姝直接装病推拒,并没有过去。
懿宁长公主爱举办赏花宴,邀请京中的人过府里去热闹,能接到懿宁长公主府中赏花宴帖子的,也算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不过霍姝最近常被人盯着肚子瞧,问她什么时候有消息,她就不想过去。
成亲快一年,还没有消息传来,不说懿宁长公主这当娘的心急,聂老夫人也是心急的。
聂老夫人拉着霍姝的手道:“听说皇后有孕,这可是正宗的嫡出皇子,是好事啊,素素什么时候有消息?”
霍姝很爽快地道:“明年就有消息,祖母您就放心吧。”
聂老夫人有些疑惑,“为何?”
霍姝见周围没人,就将聂屹的话传述给她听。虽然聂老夫人很疼爱她,但霍姝知道自己怎么着也只能算是孙媳妇,比不得孙子,她才不会傻傻地将这种事情自己抗下来,省得和聂老夫人生份。
聂老夫人听后,果然没再催她。
虽然心急长房的后代,可长孙是个有主意的,加上他自幼的皇帝身边长大,与她并不亲热,聂老夫人纵使关心他,可大多时候却不知道怎么和这孙子相处。
这一年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去,眼看着要过年时,霍姝突然接到靖安侯府的消息,老夫人病重。
聂屹恰好休沐在家,听到这消息,便让人套车,陪她回靖安侯府。
聂屹握着她的手,他的手十分温暖,捂着她的手,就像一个天然的手炉,一点也不冷。
霍姝抿嘴笑着看他,在他看过来时,将自己塞到他怀里,搂着他的脖子说:“你是不是担心祖母又给我气受?”
聂屹将双手交叉握在她的腰肢上,淡淡地道:“靖安侯府递消息的人说得语蔫不详,不知情况,自然要去看看。”说到这里,他眼里透着冷色。
靖安侯府的老夫人不待见霍姝的原因,他让人去查过,调出握在手中的一些暗卫,方才查明其中原因。
知道前因后果,聂屹嗤之以鼻,觉得是无稽之谈,可笑之极,若非现在还没寻到那云海大师,定要将他捉回来,押到那老夫人面前将话说清楚。
可笑这无猗妇人当年因为和尚一句话,就将刚出生的孙女舍弃,十几年不闻不问,可真是狠心。
霍姝没看到他眼中的冷色,靠在他怀里说道:“我觉得应该不是骗人的,就不知道有多严重了。”说罢,又想到靖安侯夫人所做的事情,过了几个月,一直没有听到什么消息,也不知道事情怎么样。
到了靖安侯府,管家看到卫国公世子竟然陪七姑娘回来,心里也没多少惊讶,越加确定七姑娘嫁入卫国公府后得宠的事情,不敢待慢。
两人刚下车,就见靖安侯夫妻迎过来。
靖安侯此时面带疲惫,给人的感觉仿佛瞬间老了十岁,靖安侯夫人依然稳重端庄,站在那儿,神色淡淡的。
“祖母怎么样了?”霍姝问道。
靖安侯叹了口气,“你祖母中风了。”
霍姝脚步一顿,惊讶地看着他,就见这位大伯父转头看了一眼靖安侯夫人,然后又疲惫地叹了口气。
刚下了一场雪,春晖堂的雪还没有扫干净,屋檐上堆积着雪花,那白白的一片,说不出的苍冷寂静。
霍姝和聂屹在靖安侯夫妻陪伴下进了屋子,一股混合着古怪药味的热气扑面而来。
霍妙端着一碗药坐在床前,正在喂霍老夫人喝药。
床上的霍老夫人歪躺在那里,眼歪嘴斜,药汁还没来得及吞咽下去,就从歪着的嘴角流下来,旁边伺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