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命妇进宫拜年。
大清早,霍姝就忍着困爬起来,洗漱更衣,穿上世子夫人的吉服,稍稍用了些点心,不敢多喝水,就和聂屹出门,同聂二老爷、聂三老爷夫妻一起进宫。
聂老夫人身体不好,皇后娘娘体恤,这样的活动,一般是允许她在府里歇息。
众人集合后,就一起坐马车进宫。
到达宫门前,男女便分开,聂屹随着聂二老爷、三老爷一起去交泰殿那边给皇上请安,霍姝则随二太太、三太太一起去后宫给太后、皇后请安,这是每年新年的规矩。
大年初一进宫拜年的命妇有些多,她们来到时,被人引到一处大殿里,用屏风隔开的地方,很多命妇都坐在这儿等候太后和皇后的到来。
霍姝往人群中看了一眼,先就见到不远处的敬国公、齐国府、承恩侯府等府里的女眷,至于其他府中的女眷,她并不熟悉,二太太和三太太在旁边小声地为她介绍。
霍姝的目光在敬国公府的女眷身上转了下,去年的江南贪污案,敬国公府也受到牵连,后来还是皇上看在老敬国以前在战场上立下的功劳,将功抵过,没有惩罚太过,只是撸去敬国公府所有男丁手中的职位,并让敬国公补足贪污的银钱。
这个惩罚与一些抄家砍头流放的官员相比,已经算是不错了,至少没有被夺爵,可是对于这些公侯府来说,却已经算是十分严重的惩治,失了圣心,以后如何在京城立足?指不过再过个十几二十年,谁还记得敬国公府的存在?
这京里很多勋贵府第,就是这样不知不觉消失在世人前。
接着霍姝看到人群中的靖安侯府和将军府的女眷,顿时眼睛一亮,直接走过去。
“外祖母。”霍姝朝虞老夫人笑得甜甜的。
虞老夫人正和荣亲王妃说话,两府定下亲事后,如今算是亲家,荣亲王妃愿意给虞家面子,所以今儿特地过来寻虞老夫人说话,做足了姿态,也让那些原本不看好这桩亲事的人心中有些微妙。
两人见到霍姝过来,招呼她坐下一起说话。
靖安侯府的女眷见状,忍不住看了一眼靖安侯夫人,见她依然端庄地坐在那儿,不管心里有什么想法,这种时候也不好出声。
等时间差不多时,懿宁长公主和泰宁长公主终于到了。
泰宁长公主的气色不太好,仿佛心中有什么苦恼的事情,面上维持着虚假的笑容。倒是懿宁长公主依然如故,容貌艳丽、气质雍容,在场的女眷见到她,纷纷起身招呼,对她恭敬居多。
泰宁长公主见状,心里有些气闷,和在场的人闲聊几句,就往太后的宫殿而去。
懿宁长公主没急着走,来到荣亲王妃她们那儿。
霍姝忙起身给她行礼。
虞老夫人也要起身,被懿宁长公主制止,她笑道:“虞老夫人不必多礼,快快坐下来咱们一块儿说说话。”
虞老夫人顺势坐下,面上含着笑,与懿宁长公主聊起来。
懿宁长公主是个健谈的,很快就说到安阳郡主的亲事,笑问道:“没想到一转眼安阳那孩子就定亲,婚期已经选好了?”
荣亲王妃笑着道:“等过完年,就挑个吉利日子,届时公主可要来喝杯喜酒。”
“这是一定的,安阳这孩子也是本宫看着长大,等她出嫁,很快就轮要到丹阳……”说罢,不禁有些怅惘,孩子长得太快,作母亲的总有些不舍。
荣亲王妃心里也舍不得闺女,但为了闺女好,再舍不得也不能耽搁她的终身大事,而且她挑的这女婿除了出身低点外,没什么不好的,将女儿嫁过去,她心里也放心。
聊了会儿后,太后和皇后终于到来了。
江皇后的精神看着不错,穿着一袭宽松的大红色吉服,看不出肚子的形状,唇角含笑,喜庆的颜色及精神,气势十足,硬是将她身边的曹贵妃、安妃等嫔妃都比下去,反衬得她们寡淡无颜色。
太后的神色淡淡的,由泰宁长公主扶着,和身边的几位宗室的太妃说几句话后,便借口累了,让女儿扶离。
太后一走,江皇后也跟着起身离开。
众人的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江皇后的肚子上,她今儿穿的吉服是特地改装过的,衣料垂落下来,根本看不出肚子的形状,也不知道多少个月。江皇后自从传出身孕后,居住在深宫里,深居简出,很少露脸,不说那些外命妇,就是宫里的人也很少能看到她。
回去的路上,三太太一脸羡慕地道:“皇后的气色看着真不错,真看不出已经有孕。”连江皇后这般大的年纪,都能有孕,三太太心里也有几分异动。
二太太是个嘴拙的,笑着没说话。
霍姝笑眯眯地说:“皇后娘娘是个有福气的,孩子也会平平安安地生下来。”
三太太看着她,小声地问道:“世谨媳妇,你觉得皇后这胎是男是女?”
听到这话,二太太骇得瞪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三太太,似乎不明白三太太怎么敢直接问这话。虽然京里的人对皇后肚子里的孩子都十分关注,却没一个人敢在嘴上说皇后肚子里的孩子的性别,都在心里暗暗猜测罢了。
霍姝眨了眨眼,笑道:“三婶,我也不知道,等皇后娘娘生下来就知道是男是女了。”
三太太被这话弄得有些讪讪的,终于没再问。
回到卫国公府,一行人去给老夫人请安,说了会儿话后,方才散去。
回到凌云院,霍姝在丫鬟的伺候下,换了一身宽松的衣裳,得知聂屹被羽林军的同僚叫去喝酒,也没管他,回房歇息。
昨晚守岁后又闹了许久,今儿一早进宫,霍姝也有些累,躺在床上,不一会儿就睡着。
等她醒来时,现自己被人搂着,背部贴着那温暖的胸膛,若有似无的酒气在空气中飘荡。
霍姝转了个身,就着有些昏暗的光线,看到一脸酒意地搂着她睡觉的男人。
她凑过去亲吻他红润的唇角,接着就被他张嘴,搂着她加深这个吻。
霍姝尝到一嘴的酒气,赶紧将他推开,叫丫鬟打来水,亲自绞了帕子给他擦脸,又为他理了理凌乱的头,接着也没下床,直接笑着趴在他怀里,问道:“喝酒伤身,以后少喝点。”
聂屹嗯了一声。
霍姝见他神色还算清明,就将今儿进宫拜年的事情同他说了,说到三太太的问话,她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看他,问道:“三婶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所以找我打探?”
聂屹将手搭在她的背上,轻轻地抚着,轻声道:“皇后肚子里的孩子已经五个多月,听说有经验的婆子和太医能判断得出是男是女,舅舅对皇后肚子里的孩子十分看重,平时不准人去打扰皇后养胎,宫里能见到皇后的机会不多。有些人自然要急了……”
霍姝若有所思,觉得急的人可能很多,不说那些皇子们,就是很多已经站队的大臣及勋贵也是急的。
“那三婶这是?”霍姝对三太太顿时有些不喜。
聂屹亲吻她的唇角,温声道:“三婶应该是听她娘家说了什么,才会帮着打探,不用理她。”说着,他眸色冰冷,讽刺地勾起唇角。
虽说卫国公府的人口简单,府里看着还算太平,可他记得小时候的事情,若非祖父雷霆手段镇压,这府里哪有现在这般平静?卫国公这位置,就算是同胞兄弟都要眼红,更何况是现在坐在是侄子,有那么点不甘心也是正常的。
若非他是被皇帝养大的,没人能悍动他的地位,指不定以前不知道是什么下场。
霍姝听他说让她不必理这事情,便也没理会,甩给他处理。
聂屹见她这般乖巧识趣,欢喜之余,又有几分迟疑,抚着她的脸道:“素素,我娶你,是让你享福的,那些烦人的事情,你不必理它,谁给你气受,你告诉我,我帮你出气。”
他恨不得将一切都自己扛住,办得妥妥当当,她只要调高高兴兴就行了。
他现在的地位,不需要妻子四处迎逢讨好人,也不需要妻子打理好内宅,人情往来之类的事情,有外院的管事看着,内宅有管事婆子帮着,她只要舒舒服服地当他的妻子即可。
霍姝听到这话,笑眯眯地道:“你放心,没人敢给我气受,他们不敢的。”说着,她亮起拳头。
聂屹顿了下,然后忍不住失笑,伸手握住她的拳头,吻向她弯弯的眉眼。
***
年初二是出嫁女回娘家的日子。
一大早,聂屹就陪霍姝回靖安侯府,意思意思地坐了会儿一会儿,就起身告辞离开。
霍五老爷依依不舍地道:“怎么不多待会儿?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聂屹还没有开口,霍姝就道:“我们等会儿还要去外祖母那儿拜年,就不坐了。”
听到这话,屋子里所有人都忍不住看过来,面上都有些震惊。但被看的人却一脸泰然,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聂屹神色平静地看着她,也没有反驳。
霍五老爷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霍妙霍琤姐弟俩见父亲说不出话来,他们自然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看着那夫妻俩离开。
等他们离开后,霍五老爷仿佛整个人都老了几岁,默默地回书房,将自己关在书房里,一整天都没有出来。
霍妙姐弟俩纵使担心,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自从霍姝回京后,五房维持了十几年的平静,仿佛因她的归来打破了,曾经隐藏起来的问题也涌现。
霍妙或许曾经还怨恨过,但后来生的事情越来越多,她连怨也不知道如何怨,只希望祖母的身体能尽快好起来,其他的,她完全不愿去多想。
将军将里在京的女眷不多,加上虞五夫人的娘家不在这边,年初二并没有回娘家,等霍姝他们来到将军府拜年,府里的人都在。
给虞老夫人拜年请安时,虞老夫人给两人都红包,虽然这么大的人还领红包有些羞人,不过霍姝仍是笑眯眯地收下,聂屹也只能无奈地收下,决定事后多孝顺虞老夫人。
聂屹被虞家的爷们拉去书房说话后,虞倩也拉着霍姝说话。
“表姐,等三哥成亲后,我就要回西北了。”虞倩有些不舍地道。
霍姝愣了下,将她上下打量,然后摸摸她的脑袋,叹道:“你来京城有两年,四舅母应该也很挂念你,回去吧。若是你舍不得我,将来等你及笄后,你就嫁到京城来。”
虞倩的满心不舍被她闹没了,羞红了脸,追着她就要拧她。
表姐妹俩个闹了会儿,就去寻虞老夫人。
虞老夫人见这大冷天的,两个姑娘满头大汗地过来,忙让人绞来帕子给她们擦汗净脸,省得着凉。
霍姝接过丫鬟端来的果汁喝一口,好奇地问道:“外祖母,三表哥和安阳郡主的婚期定在什么时候?”
说到这个,虞老夫人就满脸笑容。
老人家最爱看到儿孙满堂,家里的人越来越多,人丁兴旺,方才是一个家族立足的根本。
“我看中几个好日子,一个在四月,一个在八月,一个在十一月,就在这几个日子里挑一挑。”说着,虞老夫人又唠叨道:“你二舅他们过年后,就从平南出进京,若是四月份成亲,这日子最好,不过我看荣亲王可能想要再多留闺女些日子,这事儿还得和荣亲王妃谈谈才行……”
虞从信今年已经二十多,很多男人在这样的年纪,连孩子都有好几个,虞从信却因为第一次定亲耽搁婚事,现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