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一座黑魆魆、乌压压的大山扑面而来,马速丝毫不见减慢,奔着大山直扑进去……呃不!是上去!
马往上走,李兮倒觉得安全多了,因为她脸朝上,几乎半躺在乌达怀里,乌达一身硬梆梆的腱子肉好歹比马背舒服多了……
李兮干脆闭上了眼睛,眼不见……心里还是怕啊啊啊啊!
“到了。”李兮后背一空,乌达跳下马,伸手把李兮抱下来。李兮腿都软了,也不顾什么形象了,她也没什么形象好顾,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乌达坐到她旁边,指了指前面一丝似有似无的鱼肚白,“太阳要出来了。”乌达话音刚落,那丝似有似无的鱼肚白应声亮起来,一丝霞光从地平线挤出来,一探头就是霞光万道,天边的云仿佛受到了感召,翻滚起来,沐浴着霞光欢腾雀跃。
李兮的心情跟着充满了霞光,每次看日出,美,她倒不觉得怎么美,她最喜欢的是那份勃勃生机,那份压抑不住的喷薄,那份生命力,没有任何力量能够阻止太阳的升起,连稍稍延缓一下都不可能,就象生命,没有什么能够阻止生命的璀璨,她喜欢这份生机盎然到睥睨一切的力量!
今天的日出,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生机勃勃!
“自然和生命,无法抗拒!”迎着朝阳,李兮长长吐出口浊气,一声感慨。
“喝酒吗?”乌达递了只皮袋过来。
“当然!”李兮接过皮袋,仰头喝了一小口,咋了咋嘴,“是奶酒?”
“嗯,你喝过?味道怎么样?喝得惯吗?”
“我喜欢奶酒,让我想想。”李兮眯起眼睛,“这酒奶味浓酒味淡,初期,好东西!比黄酒好!黄酒太烈了,每次都是没喝过瘾就醉了,我喜欢这个,可以喝很多!”
李兮一脸垂涎,仰头又喝了一口。乌达一脸笑,看着李兮一口接一口,连喝好几口奶酒。
“好了,奶酒酒味儿是淡,也能喝醉,你酒量浅,少喝点。”乌达从李兮手里拿过酒袋,示意她往旁边看,“这山上景色很好,你往这边看,看到那条河了吗?沿着河走,有一条瀑布……”
李兮这才觉,她右手和侧后,都是万丈悬崖……不止万丈,简直是一望无底!她坐的这边,和对面的山崖简直触手可及,原本应该是一座山峰,这个模样,仿佛是被开天的巨斧用尽全力斩下,从摩天处直斩到地狱入口。
悬崖中间弥满了白云和雾气,崖缝里往外伸展着的各种各样的花草树木,云雾在青翠中流动,无数鸟儿叽叽喳喳唱着歌,欢快的穿进云雾里,钻出来,停到树枝上,再一跃而起,欢快的鸣叫,自由的飞翔。
“真美!”好半天,李兮才说出话来,来的路上,她被风窒息,现在,她被美窒息了。
“嗯,非常美。”好半天,乌达才低低接了句。
“每次看到这样的美景,我都想,我要是会飞就好了。”李兮双手抱膝,下巴抵在膝盖上,含含糊糊的嘀咕道。
乌达扭头看着她,没说话,再也没移开目光。
李兮看着那些鸟儿,两只手扣成翅膀的样子,慢慢的扇,好半天,长长叹了口气,转过头,一边脸靠在膝盖上,看着乌达道:“不看了,越看越难过自己怎么不是一只鸟儿,咱们说话吧,乌达,你那次怎么会伤成那样?还那么脏,你不是王子么?”
这件事萦绕在李兮心里,从头一眼看到他时就困惑了。
“我娘是汉人,汉人奴隶。”乌达仰头喝了口奶酒。“专门给可汗煮奶茶的女奴,怀了我,生下来,姜戎王庭里象我这样的人很多,王庭外也有,一生下来就是奴隶,跟别的奴隶和奴隶生的孩子一样。”
李兮呆了呆才反应过来,擦!敢情这位可汗是个只管情,连娃都不养的!
“我从小就帮我娘背茶砖、打奶油,做奶酪,煮奶茶,侍候可汗和他的阏氏,以及那些阏氏生的孩子。五岁那年,我娘让可汗的训鹰人睡了她,训鹰人开始教我训鹰。”
乌达声音缓缓,如悬崖里流动的云,李兮却听的浑身颤栗,眼泪夺眶而出,“你娘是为了你,她真了不起!”
“嗯,我也这么觉得。”乌达的声音有了一丝起伏,嘴角漫出丝温暖的笑意,点点亮光从眼底闪烁出来,“我跟训鹰人学了两年,我训的鹰比他更好,一天晚上,我把他杀了。我能爬到最高的山上去捉小鹰,我训出的鹰是草原上最好的猎鹰,我就去找草原上最好的武士,我给他鹰,他教我杀人。”
李兮定定看着乌达,这样的成长经历,他的心理肯定有问题,可惜自己心理学只懂一点点皮毛……嗯,连皮毛都不算。
“十岁那年,跟山戎人抢草场,我杀了六个人,做了十夫长,后来又做了百夫长,千夫长,十五岁那年,我成了姜戎族最厉害的武士,可汗宣布我是他的儿子,说我的名字叫乌达,行三,我就成了三王子乌达。”
李兮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可汗,可真是……呵呵!
“那你娘呢?”
“还是奴隶,”乌达沉默了一会儿,才答了李兮的话,“不过不用每天起很早煮所有人的奶茶了,她只需要煮可汗的奶茶,我小时候力气特别大,娘一直叫我蛮牛,我还有个名字,叫张云腾,我娘给我起的。”
“你娘姓张?这名字真好听!云腾,又好听寓意又好,你娘识字?”
“嗯。”乌达脸上笑意隐约,“可汗有六个儿子,大王子乌维是大阏氏生的,大阏氏?”乌达用眼神问李兮,知道大阏氏什么意思吗?李兮点头,“我懂,照我们的说法,就是正妻,其它全部是妾!”
“嗯,大阏氏和大可汗的大阏氏同出一氏,大可汗的大阏氏最小的女儿,叫苏娜,苏娜比我小两岁,比乌维小十几岁,从前,苏娜对我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