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以为他有什么急事,原来不过是来向她打听贺兰雪今天的血型检验结果,说自己答应帮她来问的。当得知她是B,和自己的血型相同,十分得意,话里话外,一副他和贺兰雪十分有缘的口气。
“我就知道!雪至你说,我跟贺小姐是不是挺有缘的?她跟她哥都不是一个血型,居然和我一样!”
苏雪至不想直接打击他,加上自己的心情也不怎么样,不作声。
“走吧走吧,我送你,这还有几里地吧。”
叶贤齐拍了拍自行车的后座,让表妹上来。
苏雪至坐了上去。
叶贤齐一边踩着自行车往学校去,一边继续絮絮叨叨地和表妹扯着闲话:“雪至你知道了吧,贺小姐和我说的。咱们那个贺家的司令,他回来了!我今天还特意找了头两天的报纸看了看,挺威风的。他是不是要升官了?等回了天城,咱们要不要过去给他恭个喜?你去的话,叫我一声,我和你一起去。你不去,我也拉倒,我看见他就心里发憷。”
苏雪至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望着野地尽头的地平线上快要落下去的夕阳,继续想着自己的心事,没应声。
叶贤齐丝毫也没觉察到身后表妹的情绪,愈发兴致勃勃了起来:“哎,对了,刚说到血型,我跟贺小姐一样,你和他一样,你说巧不巧?”
苏雪至终于回过了神:“你怎么知道他血型的?”
“不就去年傅氏年会的那个晚上,周小玉出事,要输血……”
叶贤齐顺口应了一句,突然仿佛想起什么,打住了。
“小玉输血?跟他有什么关系?”苏雪至听他话说一半没了,问。
“没关系没关系!我随口瞎扯的!你也知道我说话没个谱。哎呦雪至,你怎么越来越沉了,最近你是不是胖了――”
叶贤齐假意蹬不动车,把着车头歪歪扭扭作挣扎前行状,见表妹已从车上跳了下去,站在路旁,只好跟着停了下来,一脚踩地,扭头催她:“你上来啊,赶紧的。送完你,我还要回去呢,有事!”
“小玉上次输血跟他什么关系,你说清楚。”
搪塞是搪塞不过去了。
“他自己说的!”叶贤齐只好道。
“他怎么突然和你说这个?”苏雪至愈发疑惑了。
反正也不是坏事,说就说了,有什么关系。
叶贤齐索性把当时自己跑去找他的经过讲了一遍。
“当时那个木村不是都晕了过去吗,脸色白得跟个死人一样,吓死我了!我是怕你也搞坏身体,你又不听我的,我就跑去找他,想叫他劝你。我没想到他说二话不说,自己就去了医院,要代你输血。”
“那天晚上我在医院里没看见他来过!”苏雪至记得很清楚。
“你肯定不知道!别说你,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我跟他赶到医院的时候,傅明城刚好把输血的人都叫了回来,没事了,你恰好也从诊室里出来,他掉头就出去了,还吩咐我不要把他来过的事告诉你,然后就走了。”
苏雪至呆住了,突然,醒悟过来,质问:“你怎么现在才说?”
叶贤齐叫屈:“哎呦我的表妹,是他不让我说的!对了,你可千万别告诉他你知道了!我的嘴最严实了,今天真的是个意外!”
他看了眼天色。
“好了好了,你赶紧上来,天要黑了!”
苏雪至的心里涌出一阵细细的甜蜜又感动的暖流,不再说话,再次坐回到表哥的自行车后座上,回到学校。
表哥蹬着车又风风火火地走了,和他来时一样。她回到寝室,关门,拉了窗帘,开灯,坐在灯下,再次拿出了他送自己的指环,在指尖转了几圈。
灯光里,朴素的暗金闪烁着玫瑰色的柔和光芒,上面那几个简单的字样,她已看了不知道多少遍了。
汉渚谨诺。
那种甜蜜又感动的感觉再次涌上了心头。
为什么一定要等他先联系自己呢?
自己为什么就不能先联系他?
或许是丁春山忘记了把自己的话传给他,他还在担心自己在为上次的事别扭着,生着他的气,所以,他才不敢联系自己?
他好像一直就是这样的。在外头看着很威风,别人怕他,但自从两人暧昧之后,私下里在她的面前,每到关键时刻,却是缩手缩脚一副很没自信的样子。
总之,不管这个猜测对不对,也不管他是出于什么样的缘由,直接找他问清楚不就知道了,远胜现在这样猜来疑去自我折磨。
血微微地热了起来。
苏雪至不再犹豫,收好指环,立刻便起了身。
这个时间校长办公室里已经没人,苏雪至回城,电话局也关门了,她径直来到贺公馆。
贺兰雪惊喜地从楼上飞奔而下。
“你怎么来了?有事吗?”
“没别的事,借电话一用。”苏雪至笑道。
“想找你哥哥。”
她又解释了一句。
贺兰雪听了先是欢喜,接着又一顿,把站在一旁的梅香给撵走,等边上没人了,看了眼她,小声地说:“我哥哥他现在可能不在……我听贺妈说,他回来后的这几天,天天都要半夜才回,很忙……”
“没关系,我让贺妈给他留个言。”
贺兰雪松了口气,急忙点头。
苏雪至拿起电话,要了个打往京师的长途,等待了片刻后,终于,电话转到了她要的地方,丁家花园。
接电话的是贺妈。
果然就像贺兰雪刚才说的那样,贺妈说他不在,不知道什么能回。
“孙少爷这几天可忙坏了!回来后我看他就没睡过一个囫囵觉!家里从早到晚,不停有人找!苏少爷你是有事吗?要是你有留言,我帮你转!等孙少爷一回来,我马上就告诉他!”贺妈热情洋溢。
“没别的事,就是劳烦你告诉他一声,我找过他,让他有空,回个消息给我。”
“好的好的,我记住了!”
苏雪至道过谢,挂了电话。
贺兰雪留她晚上睡这里,苏雪至婉拒。贺兰雪也不敢强留,就让她乘自己的车,说让司机送她回去。
这个苏雪至没拒绝,接受了,贺兰雪依依不舍地送她出来,一直送到大门口,趁人不注意,将唇贴到她的耳边,飞快地耳语:“苏姐姐你太好了。我哥哥他要是以为这回升官了,眼睛长头顶,敢欺负你,我发誓我一辈子都理他了!”
苏雪至心里又出来了一股暖流,笑着点了点头,让她进去,自己坐车,回到了学校。
这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
打完了电话,她如释重负,心情现在比前些天要轻松不少,见还早,想去实验室看一下。
一切都是从头开始,所以,现在想要制造青霉素,第一步,是要找到产生青霉素的青霉菌,然后进行反复的培养、分离,直到得到可以用的纯种霉菌。
这个过程的长短完全无法控制,运气好可以很快,但运气不好,一年,甚至几年,都有可能。
好在霉菌在自然界里分布广泛。开学后到现在的这段时间,苏雪至和余博士两人基本一直都在到处地收集霉菌。
鞋靴、旧衣服、腐烂的水果、蔬菜、肉,古代的钱币……
凡是能想得到的可能会有霉菌存在的东西和地方,全都成了目标。
在不明所以的人的眼里,他们做的事,就和收破烂差不多了。
因为只有两个人,进展缓慢。苏雪至其实也在考虑招几名有生物学基础的学生当实验室的助手,但考虑保密的需要,又在犹豫不决。
前几天,余博士在一块肉渣上发现了霉菌,移在培养基上进行培养。
苏雪至想去看一下进度。
今天余博士还在外面找菌种,没来实验室。
她回了寝室,取了实验室钥匙,正要出来,忽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有人啪啪地敲门。
她打开门,见竟是余博士来了。
他的神色显得极其怪异,眼眶发红,看到她,人一时几乎说不出话来。
他大晚上的找了过来,情绪又是如此的激动。
苏雪至吃了一惊,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急忙请他进来。
余博士摇了摇头,哑着嗓道:“小苏!青鹤可能找到了!”说完,他的眼眶一红,再也忍不住,泪光闪烁。
吴青鹤?那位之前怀疑被杀但却一直找不到尸首的东亚药厂生产经理?
“他人呢?”
苏雪至心一紧,立刻追问。
虽然在她的心里,已经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看余博士这个样子,必然是凶多吉少。
东亚药厂去年破产之后,被另一家药厂并购,现在正在进行改造。中午,在一个废弃的废水坑里,工人排水的时候,池底出现了一具高度腐烂几乎只剩骨架的尸体,众人联想到了之前失踪的吴青鹤,当时就报告到了警察局。孙孟先非常重视,亲自赶了过去,但一时之间无法确定身份,暂时封闭药厂,严禁闲人进出,说要进行尸体的勘验,最后确定身份。
“一定是青鹤!一定是他!他们杀了他,把他扔在了废水池里!畜生!这帮该死的畜生!”
余博士泪流满面,人微微颤抖,忽然,他的脸色发白,手扶着墙,慢慢地倒了下去。
他的身体本来就不好,遇到这样的事,情绪太过激动,竟晕厥了过去。
苏雪至大惊,急忙施以急救,等他恢复意识后,觉他脉搏心跳血压都不是很稳定,怕出事,立刻叫来了蒋仲怀等人,让帮助自己将人送去附属医院。
蒋仲怀二话不说,背起余博士就和几个同学一道朝外而去。苏雪至跟在后,将余博士送到了附属医院。
经过一番用药,余博士的情况终于稳定了下来,人躺在病床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苏雪至向蒋仲怀等人道谢,让他们回去休息。
同学走后,苏雪至一个人坐在急诊室门外的椅子上,出着神,忽然这时,大门外面传来一阵动静,有人进来。
她以为是夜诊的病人,抬头,见竟是警察局长孙孟先下面那个叫姚能的人,带了几个手下,连夜找她到了这里。
姚能的态度十分恭敬,把中午在东亚药厂废水池里发现尸体的事情说了下,接着道:“因为尸首高度腐烂,我们没法辨认身份,但今天消息已经传开了,很多记者闻风而至,都在等个说法。知道您在这方面有所专长,以前也帮过我们的大忙,所以我们局长派我来请您,可否请您过去再帮个忙?”
苏雪至定了定神,从椅上慢慢地站了起来。
就在这时,医院的大门之外疾驰来了一辆汽车,嘎吱一声制刹,停在了门口。
苏雪至扭脸,见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从车里推门而下。
医院门口的灯光照射到了那人的脸上,透着几分风尘仆仆之色。
竟是贺汉渚!
他在众人诧异的目光里大步走了进来,停在她的面前,转脸,对姚能淡淡地道:“我这里有事,需她帮忙,叫孙局长另外找人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