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焰归人有点麻。
他听到临时拨给薄楠用的工作间有一声巨响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儿就连忙跑了上来, 只工作间里『乱』成一团,家具翻倒,遍地尘土, 跟个被龙卷风扫过一,唯一还算能安慰的薄楠好端端的坐着, 甚至悠然地抽着他那杆不知道什么牌子的电子烟, 眉眼舒展,夷然自若。
有一说一, 他还以为薄楠的无名电子烟终于炸了——那个雾气量就他妈不科学!普通电子烟比香烟的雾气要大一点,但没听说过谁家电子烟能比干冰的,想要达到那种效果功率可想而知。
而且这玩意儿质量不行,他之前突然想抽烟, 自己的烟没了,薄楠睡着了就顺手捞了过来想要抽一口解解心瘾,结果啥都抽不出来!质量绝壁有题!
“你没事吧?”柏焰归有点担心地走了去,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就一个脏的不行的工作室,偏偏门之后却觉空气质量特别好,甜丝丝的, 有种走深山里的错觉。“什么东西炸了?”
薄楠柏焰归来,便笑『吟』『吟』地他招了招手, 顺势拉着他坐到了自己那张略大的靠背椅上,两个人挤一张椅子他还觉得挺舒服的。他伸手拂了拂静静躺在桌上的玉板:“没什么,刚刚来了阵风把窗户给吹开了,你看这个怎么?”
柏焰归顺着他的动作看去,不禁在心中赞叹了一声——他知道薄楠有雕刻之类的小爱好,薄楠没给他看过,他就没怎么太过探究, 毕竟谁都需要一点私人空间,就如同薄楠在他工作时一般不会来打扰他一。
只没想到薄楠的雕工到了这个地步!
“麻姑献寿?”柏焰归跟着伸手去轻抚了一下,他家里有珠宝面的产业,什么的好料子好雕工没过?但这一副麻姑献寿却可以算栩栩如生,惟妙惟肖,仿佛下一秒麻姑就会自玉板中飞出一。
这话听着俗气,可需知任何肖人、动物的艺术作品最高的评价就栩栩如生了。
不信大家可听过谁谁谁夸谁的作品夸‘你这人画的真像个画’的?都夸‘你画的这人真像一个大活人啊!’!
“厉害了。”柏焰归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最终落在了麻姑的面容上,只有指腹大的脸圆润丰满,慈眉善目,带着叫人如沐春风的笑意,最引人瞩目的还那眉心一点红痕,这俏『色』雕得实在太妙了,薄楠雕得好,这『色』生得好。
他们这一代人对眉心红痣的印象可能都来自于小时候看的《西游记》中的观音,不知道该如何描述,只觉得那一点红痣好看极了。等到他逐渐接触公司业务看过许多古典艺术品后才逐渐耳濡目染得知从面相学来说,眉间红痣主的与佛道有缘,又主贵命,极好的象征。
这一点红痣将麻姑衬托得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在里面,似乎一个晃神,就能看麻姑笑意盈然的看来。
真的好东西。
柏焰归虽只夸了三个字,对薄楠来说却足矣了,他笑道:“既然你觉得好,那我收拾一下,明天送给你爷爷吧。”
“嗯……啊?”柏焰归一怔:“你要送给我爷爷?”
“不然呢?”薄楠搂住了柏焰归的腰:“你喜欢?”
他看了看墙上的钟表:“今天来不及了,下次我再给你弄个好的挂家里。”
“这倒不。”柏焰归『摸』了『摸』麻姑:“这太贵了,不用送得这么贵。”
“不贵万一老爷子把我赶出门怎么办?”薄楠把搁在了他的肩,对他眨了眨眼:“柏总不想对我负责了?柏总别忘了,我手里还有你的『裸』-照……”
柏焰归差点没用口水把自己呛死:“什么东西?你什么时候拍的?!”
薄楠意味深长的说:“……现在,柏总让不让拍?”
“……”柏焰归薄楠垂下眼帘,莫名就有种委屈,他把心一横:“拍拍拍,总行了吧……”
薄楠失笑,搂着他往卧室走,低声道:“加完班了吗?”
柏焰归狠狠地盯住了薄楠,深吸了一口气:“……薄楠你人吗?!”
其他该做的都做了,可他到现在还没把薄楠真的吃到嘴!
要不薄楠提了这一句,他都忘记他还有工作了!
淦!
一会儿还有一场会议,他自己在国外悄悄弄的一个小公司,对比起苏市那个柏氏,这才他真正的底牌,这会他不能不开!
柏焰归给薄楠表演了一个什么叫做骂骂咧咧去工作,临走前还不忘啃了一口薄楠的嘴唇,扔下一句狠话:“你等着,我早晚要收拾到你爬不起来!”
说罢,柏焰归就脚步一转去了书房。
薄楠站在原地『摸』着有些轻微刺痛的嘴唇忍不住『荡』开了一抹笑意,谁把谁搞得爬不起来?
……他真的有点可爱。
“薄二哥。”突然有人出声道。
薄楠闻声侧脸望去,王月尔开了一条门缝,小心翼翼地看着外面,薄楠笑道:“怎么了?”
王月尔没有犹豫什么,道:“明天你要去柏家吗?柏氏柏家?”
柏焰归作为一个有名有姓的老总,只要知道这三个字怎么写,就能在网上查出他的信息——什么天眼x查之类的网站多得,根本不需要王月尔费什么功夫就找到了柏焰归的底细。
甚至可以说不故意的。
她需要得知目前王氏的归属人以及大股东各有哪些,她想看看她母亲的股份所有权还在不在,查到发现王离合的名字赫然在列,便知道自己手上的底牌又多了一些。这网站旁边会推荐一些同市的公司,比较有名的薄氏、李氏都名列榜上,还有柏氏。
她好奇的一个个点开,就发现了柏焰归的份。
“的。”薄楠道:“你有什么想办的吗?你明天会去医院先看看耳朵。”
王月尔顿了顿,道:“我想薄二哥……我刚刚在想要不要让薄二哥带我去柏家的寿宴,我祖父好像和柏氏的老爷子有点交情,我记得我小时候过他,但仔细一想好像没有必要在人家寿宴上给人添堵,对到时候碍于面子上应了,后面又不开心怎么办。”
“要等到事后再去,我又怕对不答应。”王月尔直接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薄楠:“薄二哥,你觉得怎么比较好呢?”
薄楠微笑道:“这就要看你怎么选了。”
柏老爷子做寿,他跟着柏焰归去的,四舍五入这位老爷子很快会他的爷爷,王月尔如果想当众闹起来,在大喜的场面弄一出苦情戏作晦气,他自然不会帮她的。
这个抉择对于薄楠来说几乎不用考虑,这就手心和手套的区别。
对于一个三四岁的小姑娘来说或许薄楠过于残忍,可这就她要面对的,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去,薄楠救她不过满足自己情上的需求罢了,只这个人刚好王月尔,唤作张月尔、李月尔,薄楠会伸手的。
只当结个善缘。
王月尔想了想说:“我听薄二哥的。”
薄楠道:“明天会送你去看耳朵,我会让焰归帮你递个消息过去。”
“好的,谢谢薄二哥。”王月尔礼貌地道谢:“晚安,薄二哥。”
“嗯,快去睡吧。”薄楠轻笑道:“年纪轻轻晚上不要熬太晚,你底子伤了,不好好养养你活不久。你母亲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事,安心吧。”
王月尔这才『露』出一点真心实意的欢欣来:“谢谢薄二哥!我现在就去睡觉!”
***
翌日,柏氏老宅。
“爷爷!我回来了!”柏焰归脱掉了大衣,屋子里的地暖把他哄得脸上泛上了一层血『色』,自外面带来的刺骨寒意在一瞬间就消失殆尽了。
柏老爷子穿了一件暗红『色』的唐装,一银发梳了个大背,瞧着精神奕奕,可以称得上人逢喜事精神爽,到柏焰归回来就满眼带笑:“焰归回来了?快坐!”
“这位你不给我介绍一下?”
其实这回柏老爷子七九岁生日,不过这里不兴六以上的老人过满的大寿(就不能过70岁、80岁……的大生日),说过满的大寿就提醒阎王老爷这人都这么大岁数了可以带走了,故而柏老爷子过七九岁的生日大办,等到明年则家里一道吃个饭就算过去了。
柏焰归带着薄楠坐下,薄楠门之时就将礼物交给了佣人,柏焰归道:“这薄楠,跟你讲过的。”
有一说一,薄楠跟着人家长那可谓大姑娘上花轿一遭,不免有些觉得微妙,还有些奇怪的愧疚——柏老爷子养了二多年的猪还没来得及去拱白菜,就先被另外一猪给拱了。
“柏爷爷好。”薄楠颔首,倒不必介绍自己家里情况如何,柏焰归能把他带回来自然会提前报备的,电视剧里那种当着人的面你家里谁家境怎么那可太失礼了:“今日冒昧来打扰了,还请柏爷爷不要怪。”
“这有什么好怪的。”柏老爷子笑眯眯地道:“有你这的朋友才我家小子的福气呢!这臭小子哪那都不行,倒交朋友的运道一直都好得离谱,我听焰归说你苏市人?哪里风水好啊!沪市太燥气了,我之前还跟他大伯说等我年纪再大一点就去苏市养老呢!”
薄楠闻言便掏出了一张名片,那名片看得柏焰归心里一慌——这名片他老熟悉了!上面写的什么‘澜和会所高级公关理——薄楠’,要命,他怎么把这掏出来了。
然并卵,名片递到了他爷爷手心里,只听薄楠道:“那真巧了,我家里刚好有一家会所,清静幽雅,很适合养老,爷爷要有兴趣就来住几天,权当放松心情了。”
啥玩意儿?
柏焰归悄悄地抓住了薄楠放在一侧的手,用眼神暗示他不要瞎吹,万一他爷爷真的去了怎么办?!他之前不说还要带他去体验3p的吗?!那他爷爷能去的地吗?!
“好好好!”柏老爷子一看就到道:“原来澜和你家的,我还听过我几个老兄弟说那地舒服呢!厨子的菜好,擅长做一个什么来着……对,佛跳墙吧?听他们吹得哦,我都想去,这次可有机会了!”
薄楠道:“那您现在去刚好,这个季节佛跳墙刚上呢!之前天气热,所里的中医不给上,说什么太燥郁了,不好发散,现下入了冬就正正好好了,还有几道只有冬天才有的菜都上了,您要想吃就跟我打个招呼,您到了地就不用等了。”
澜和的那个会所老讲究了,会所里常配备一个医疗养生团队,还有急救病房,一应仪器俱全,不管什么年纪的人想要去体验一下先来一套中医诊断,还得自备近一个月内的体检报告,中医会把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配备什么的养生手法都写得清清楚楚后才能去享受。
有人爱听戏、有人爱泡澡、有人爱品茗、有人爱下棋……总之里面只要你想要玩什么都有,还有人陪着你玩,所里常有一些国手之类的轮流坐镇,甚至要顾客特别想认识什么人又或者想和谁一起玩,会所还能帮忙递帖子过去,发展到现在跟个大型老年交友平台一。
——这会所的最初所有人薄宜真,这他成年后单独去做的企业之一,不过随着他们老爸退休,薄宜真就被迫成为了打工人,他爸负责享受成果,他负责兢兢业业处理会所事物。
柏老爷子闻言面『露』喜『色』,不知道自己确实想去还给薄楠捧一个面子上的场:“那行!等到这次办完寿宴我就跟着去——焰归啊,回你回苏市就把我给捎上,我刚好跟着你去公司里看看怎么。”
“……???”柏焰归立刻意识到了薄楠之前有意识唬他的,什么刺激会所,他爷爷的朋友都去过那得怎么个刺激法?都□□的老爷子了不怕血压直接爆了?
他忍不住瞪了一眼薄楠,却听自己爷爷咳嗽了一声:“焰归?”
“哦……好的爷爷,不过我过两天就要回苏市了,会不会太匆忙了?”柏焰归岔开话题道:“反正会所在那儿又不会跑,爷爷你还别急了……对了,我小叔不说要回来吗?”
柏老爷子道:“他晚上才能到呢……又什么临时任务,啧,家里不缺他这点钱,看忙得他跟个赤佬1一。”
柏老爷子说起柏焰归他小叔就又精神了,和薄楠道:“小薄,你不知道,他小叔叔三好几的人了,连个对象都没有,工作还危险,赚的还少——那个臭小子生下来就来讨债折腾我的!”
“有自己的追求这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再说了,小叔叔那的有人想去都没这个资格呢!”薄楠夸了一下对,算安慰老爷子。
之前柏焰归和他介绍过家里的情况,那些三姑八婆的稍微说了说,主要还介绍几个近亲,提起这位小叔叔就说工作保密『性』质的,目测为国家奋斗的那款,常年不着家没有对象,他爷爷最近主要催婚对象。
“这么个说法。”柏老爷子话锋一转:“小薄啊,你这边都路子我没接触过,回要有什么合适的姑娘你记得告诉我,家世什么的无所谓,人干净清爽就好!我那孩子人长得俊俏,手里还握着柏氏不少股份,不会让那姑娘过苦日子的!”
薄楠连声应下了,柏焰归哭笑不得地道:“爷爷,你这小心被小叔叔知道他就干脆不回来了……”
“他敢!”柏老爷子双目一横,倒很有威势:“他敢不回来我打断他的狗腿!”
话说着呢,又有人来拜访柏老爷子,柏老爷子挥了挥手就放了两人自由:“行了行了,我有老朋友来了,你们自己去玩吧!”
“好,那爷爷我先带薄楠去安顿下!”柏焰归和柏老爷子打了个招呼就拉了薄楠往二楼上走。
今天他们要住在老宅里的,明天事情忙,柏焰归估计很早就得起来帮忙了,他本来想回去住的,怕薄楠住在老宅不舒服,但薄楠知道他回去得早上四点就起床后干脆就拍板住在老宅了。
宅子那么大,自然不可能让薄楠跟柏焰归住一间房,柏焰归就干脆提前通知家里佣人把他本来的书房先清理了出来,刚好供薄楠入住——书房和他的卧室阳台相邻,相隔还不到半米,柏焰归打算半夜翻个阳台过去的。
就算不能吃,抱着『舔』『舔』好的!
***
柏老爷子招呼完最后一位客人后就回了书房,着让人把薄楠送的礼品找出来送了过来。
他虽人老,心却不老,就自家孙子看薄楠那个眼神,他能看不出来什么东西?况且只带个朋友回来住而,需要柏焰归横一通电话,竖一通电话的打报备,就差没把人家的户口本拿过来贴他脸上了!
完蛋,他这孙子八成栽了,拔不出来的那种。
柏老爷子其实很开明,他并不觉得不能搞同『性』恋,但说实话他没有太看好他们就了——他这么大岁数,什么没看过?喜欢同『性』有什么大不了的?他边老朋友里就有年轻时和同『性』别在一起的。
但眼下年少情热,自然看对什么都好,可等到年纪再大一点呢?没有孩子当做家庭纽带,等到他们情消退后他们还能在一起吗?
这很难,他的老朋友就倒在了这一关。
当年他的那位老友突然就喜欢上了同『性』,跟个老房子着火一谁都拦不住,为了和对在一起不知道做了多少不值当的事情,那什么年代?那同『性』恋有精神病的年代,他们要取得所有人的同意有多困难?但他们还做到了,终于在了一起。
然后呢?还不到年,他们就和平分手了。他的老友最后仍然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女孩子结婚了。女知道他这一段前缘,却不怎么在意,他们家族联姻,冲的就两人要在一起,有一个共同的孩子。
婚后虽不说爱情不爱情,他们直接跳过了这一步转化成了亲情,为了共同的孩子,平平静静,举案齐眉,这不一晃人就都老了吗?
不过还好薄家个有名有姓的人家,薄二那孩子确实长得好,反正他家孙子不吃亏,就算以后分了那应该体体面面的分开,不会闹出什么场面上太难看的事情,他就随他们去了。
当然,要能长久那就更好了。
薄楠的礼品一套寿碗和一副挂画,寿碗看起来普普通通,但大红的颜『色』却叫柏老爷子喜欢,再上手一『摸』就更喜欢了——年纪大了喜欢热闹喜气的,更何况这碗做的精巧,不知道哪位大师所作。
而另一幅挂画却叫柏老爷子静静地欣赏了来分钟后才仔细的在画中寻找起了机窍——有些大师会在作品的隐秘处落下自己的姓名,如背、底,更精巧的还有一些会直接留在作品里,非要仔细观看才能找出来。
柏老爷子看了半天,最后在麻姑裙摆边上小猴子手中的蟠桃麻点上才找到了由一簇由较深的麻点形成的‘楠’字,不由拍案称奇:他不知道有什么名字里带‘楠’字的大师,难道这副麻姑献寿居然薄楠的作品?
后生可畏啊!
这的品貌,这的手艺,这的家世……自家这小子真撞大运了!
柏老爷子不禁有些可惜——要不还劝劝薄楠别和自家孩子在一起了?将心比心,他要薄家知道自己家的猪养了二多年养得这么优秀,还没来得及拱白菜就先被别人家的猪拱了,这不得气死?
哦不对,他家小子拱得漂亮!
***
柏洗云拖着疲惫的步伐回了家,他受了点小伤,不太想惊动家里,便想到了从小就帮他打掩护的柏焰归,柏焰归房间里常备着医疗箱,他敲了敲房门:“焰归,在?”
里面有人道:“稍等。”
随即房门就被打开了。
“焰归在洗澡,您……?”薄楠抬眼看清楚在门外的人,随即嘴唇一勾:“云先生,巧啊。”
柏洗云:“……”
柏洗云的血压瞬间就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