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撤军的时刻终于来临,襄阳民众悉数撤离,此时襄阳就已是一座空城,江夏军最后一队战船正缓缓驶离襄阳码头。
在最后一艘大船上,刘璟和十几名官员远远眺望汉水北岸,很多人都心情复杂,心中怅然若失,不断可听见有人在低声自言自语,“一定会再回来!”
襄阳太守蔡琰心中也无限伤感,襄阳不仅是他的为官之地,也是他的家乡,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旁边郡丞向朗低声安慰他道:“使君不必担心,一旦击败曹军,襄阳城必然会重归,州牧已把襄阳定为荆州州治,他绝不会放弃!”
“我也知道州牧不会放弃,可是曹军三十万大军,让人怎么心安?”蔡琰长长叹口气道。
这时,刘璟缓缓走上前笑道:“太守多虑了,曹军虽有三十万大军,我们却有长江天堑,加上孙刘联军,总兵力已在十万以上,如果需要,我还可以再紧急征兵十万,其实兵力差异并不大,关键是军队作战能力,以长江江面的风浪,太守觉得曹操的北方水军可以和孙刘水军抗衡吗?”
蔡琰沉思片刻问道:“州牧放弃襄阳的目的,是想把曹军引到长江决战吗?”
“也算是其中一个目的吧!”
刘璟解释道:“我们和曹军之战,关键是主力之战,一旦曹操主力战败,那么不管他之前占了多少城池,他都必须一一吐出来,襄阳不过是一座空城,对曹军来说没有什么战略意义,与其保襄阳,不如保樊城。”
说到这里,刘璟一指对岸樊城东面一大片正在修建的仓库群,对众人道:“大家看见没有,那里便是樊城新建的仓库群,占地四百亩,有数百座巨大的仓库,是半个月前才开始动工,曹操明知会拿下襄阳,可还要在樊城修建仓库,这说明什么?说明樊城才是曹军的后勤重地,他们并不看重襄阳。”
众人议论纷纷,蔡琰长长叹息道:“知微以见著,从一个小小的仓库群,州牧便看出了曹军的战略企图,如此,还有什么担心呢?”
刘璟见众人低迷的情绪被渐渐振奋起来,他又提高声音对众官员道:“请大家放心,今年之内,我们一定会重返襄阳,那时,襄阳就将重归荆州州治。”
刘璟的承诺使官员们抑郁的情绪一扫而空,希望又回到每个人的心中,脸上开始洋溢出光泽,笑声再次在甲板上回响,刘璟深深吸一口气,凝视着江对岸的樊城,他的信心同样开始振奋起来。
“一定要回来!”
。。。。。。
江陵,曹军即将杀至的消息同样令全城恐慌,这里已经太久没有经历战争了,以至于人们对战争都有了一种莫名的恐惧,那是杀人于野,屠城于市的惨烈。
各种谣言在江陵城内飞传,说襄阳城满城被屠,无一幸存,说曹军粮食已尽,以人肉为食,而江陵军方及官府也并不辟谣,任由各种谣言冲击民众的心理,任恐惧在江陵城内弥漫。
江陵城几乎满城皆崩,家家户户收拾财物,扶老携幼向码头涌去,江陵码头上已是人山人海,偏偏天又下了雨,在雨中,人们跌跌撞撞奔行,哭声震天,惨景令长江也为之动容。
刘备负手站在迎宾亭内,望着一艘艘大船满载江陵民众向对岸驶去,码头上的惨象让他不由也叹了口气,可一想到人烟稀少的武陵郡,他的心也不得不变得硬狠。
刘备历经世事,深知人口的重要,没有人口,也就没有军队,如果不把大量人口迁去武陵郡,他将来何以立足?
这时,别驾庞季对刘备低声道:“才十六万人口,去填武陵郡似乎太少了一点。”
刘备点点头,他也觉得人口偏少,“那依公之言,又当如何?”
“卑职觉得有必要把南郡的人口全部迁走,这个主公的根基,岂能拱手送人?”
刘备当然也希望把南郡人口悉数迁走,只是.....他从沉吟一下又道:“不知现在襄阳情况如何?”
他话音刚落,有士兵禀报,“王参军和陈主薄来了!”
只见王桀和陈震撑着伞快步走来,王桀走上前笑道:“主公,刚刚得到襄阳的消息,真是上天之助!”
“进来坐下吧!”
王桀和陈震把伞交给侍卫,走进亭子里坐下,王桀道:“襄阳传来情报,江夏军已经东撤,但出乎人意料,曹军并没有大规模渡江,只派一千人入驻襄阳,我们得到的消息,曹军主力在向安陆郡方向调动。”
刘备一愣,这个情报大大出乎他的意料,难道曹军要放弃进攻南郡吗?
“情报属实吗?”刘备问道,这个消息着实令他困惑不解。
王桀将一卷情报递给了刘备,刘备打开看了看,是从樊城加急送来,情报上说只有一千余人渡过汉水,占领了襄阳城,而曹操十几余万大军连夜向安陆郡进,显得非常紧急。
“难道是江夏军在安陆郡和曹军爆了大战?”刘备自言自语。
这时庞季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狡黠,对刘备道:“上一次五万曹军占领安陆郡,卑职认为,应该是江夏军主力要夺回安陆郡,在安陆县一带爆了激战,应该是曹操为了全歼江夏军,所以紧急赶往安陆郡。”
刘备低头沉思,他觉得刘璟不应该急于收复安陆郡,但除此之外,又别无解释,不过曹操改变计划,似乎对南郡又是一个机会。
“现在我们该如何是好?”刘备问在座的三人。
陈震接口说:“主公,我们是否可以乘机夺取襄阳?”
“不可!”
庞季立刻反对道:“曹仁之军很快从房陵郡杀来,我们占领襄阳不仅没有任何意义,反而会得不偿失。”
王桀也赞同庞季的意见,“现在我们应该利用曹军计划临时改变的机会,尽可能地运送南郡人口去武陵,一旦安陆郡战事平息,曹操主力还是会重新杀回襄阳,主公,这是上天给我们的机会,一定要抓住它。”
庞季心中惊讶,王桀的想法和自己一模一样,难道他也......
他迅速瞥了一眼王桀,只感觉王桀的笑容中似乎带着一丝虚伪,他心中更加疑惑了。
刘备动心了,他沉思良久,又问庞季,“庞公以为如何?”
庞季点点头,“没有三十万以上人口,将来主公何以养活军队?”
这句话刺中了刘备的软肋,他虽然在武陵县囤积粮草,但那不是长久之道,他必须拥有大量人口才能养活军队,这也是刘备迁去武陵郡最担心之事。
尽管从南郡各地迁移民众会耽误时间,但既然曹操去了安陆郡,就给了他机会,他必须要抓住这个时机。
想到这,刘备毅然点头道:“各位说得不错,这次曹军临时改变计划,就是上苍在助我,我怎能不抓住这个机会!”
刘备随即下令,命令立刻调集一万军队,分为十队,奔赴南郡各地,务必将南郡人口全部迁往长江南岸,他又令张飞镇守襄阳,庞季和王桀辅佐,自己也亲率一军赶赴当阳县。
........
黑咕隆咚的夜晚,雨越下越大,天地间被一片灰蒙蒙的雨雾笼罩,在一条泥泞的官道上,一支由五千人组成的骑兵正疾速向南行军。
这是曹操最强大的五千虎豹铁骑,由大将夏侯渊率领,虎豹铁骑的原主帅是曹纯,但由于曹纯在河北训练一万乌桓骑兵,便将虎豹铁骑的指挥权交给了夏侯渊。
夏侯渊率领五千骑兵从上庸渡江,穿过房陵郡,沿着漳水河谷向南郡进,他们必须要在三天赶到江陵。
河谷小路泥泞而狭窄,骑兵行军艰难,夏侯渊不停地催促,“快!加快速度,不准停下。”
他的压力也极大,离江陵还有三百里,但他只剩下一天时间了。
“将军!”
一名军侯迎面奔来,禀报道:“前面十里外涨水了,淹没了河谷,无法再前行,前面便是路口,只能转走大路。”
夏侯渊一言不,猛抽一鞭战马,带着十几人疾速向前方奔去,奔出约十里,前方数十名士兵驻马在小道旁,他们见夏侯渊到来,纷纷闪开一条路。
前方河谷里,从另一边冲来一条小河水势迅猛,使河水暴涨,淹没了整个河谷,十几名骑兵躲闪不及被洪水吞没,不知所踪,军队已无法再前行。
“该死!”
夏侯渊低低骂了一声,抬头看了看天色,雨雾茫茫,估计一更时分已过,如果从官道走,极可能会被刘备军队现,让他十分为难。
“将军,天亮后雨会变小,水势就会降下去。”一名军官建议道。
夏侯渊哪里还有时间等得到天亮,现在他已别无选择,又问道:“这里是什么地界?”
“回禀江夏,这里是当阳县地界,县城离这里约三十里。”
夏侯渊随即下令道:“传我命令,大军转向官道。”
五千骑兵立刻掉头,从另一条小路向东南方向奔去,半个时辰后,五千曹军骑兵上了平坦的官道,大军加快了速度,向江陵方向猛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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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原本前往安陆郡曹军主力却忽然返回了樊城,军队并没有回樊城,十几万大军在比水河畔集结,开始登上大船,一艘艘大船满载着曹军士兵,向襄阳城方向驶去。
曹操骑在战马上,凝视着南方,他忍不住得意地笑了起来,“大耳贼,你不是想要名声吗?此番就让你在劫难逃!”
........
刘备北上两天了,张飞兢兢业业守护江陵城,不敢有半点懈怠,第三天一早,庞季便匆匆找到了他。
“张将军,有重要消息!”
张飞不太喜欢庞季,尽管他是荆州名士,又在刘表手下为官十几年,但张飞依然觉得他功利之心太重,在官场上极为油滑,这种人只可同富贵,而不可共患难。
张飞为此也劝过大哥,不可用此人,但大哥却一顿怒斥,指责他没有容人之量,在荆州自然要用荆州人,使张飞不敢再多言。
张飞冷冷看了他一眼,“庞别驾有什么重要消息?”
“我得到消息,刘璟现在竟陵县,大量招揽南郡之民去江夏。”
庞季一招手,将一名年轻人叫上前,“此人从竟陵县而来,是他告诉我竟陵县的情报?”
年轻人跪下给张飞施礼,“小民拜见张将军!”
张飞眉头一皱,问道:“刘璟是几时去了竟陵县?有多少军队?”
“禀报将军,是前天,有一万多人,无数战船停满了汉水,他一来便令军队去华容县招揽乡人,许诺给粮食土地,很多人都去了竟陵。”
张飞想了想,这应该是刘璟从襄阳东撤,路过竟陵县,消息应该属实,可这又有什么?
“庞别驾,这很严重吗?”
庞季叹了口气道:“刘璟争夺南郡人口,必然会和南郡军队生冲突,我是担心皇叔,如果刘璟率军拦截当阳的大队人口,皇叔手中无兵无将,怎么抵挡江夏虎狼之军,万一皇叔有三长两短……”
张飞这两天就是担心大哥遭遇不测,庞季这番话戳到了他的心事上,张飞顿时急了,“不行,我要立刻去接应兄长!”
庞季心中暗喜,又假惺惺道:“江陵离不开将军,不如我率军去吧!”
张飞轻蔑地哼了一声,“你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连一个小兵都打不过,你去有什么用?还是我去,你替我守好城池便可!”
“下官遵令!”
张飞心急如焚,立刻点了两千军队,离开江陵城,向北方疾奔而去。
城头上,庞季望着张飞率军远去,不由冷冷一笑,自言自语,“打仗我是不行,但玩你于股掌,我却不费吹灰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