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宝石蛋糕店, 是多老沪州人的童年回忆。
谢清呈也不例外。
时华山路那家写着“中英合作 红宝石”的蛋糕店，是谢清呈小时候过生日，谢平和周木英都会专门带去买蛋糕的地方。
『奶』油小方, 栗子杯, 掼『奶』油，也都是谢清呈考试绩来后，爸爸妈妈会笑着奖励的点心。
说句实话, 如果贺予送给谢清呈什么网红蛋糕店的糕点, 可能又贵又难吃, 而且谢清呈还不领。
红宝石不一样。
虽然它并不昂贵, 只要两百多，但贺予猜测谢清呈对这蛋糕就是有怀的——在易家村那家两元一杯『奶』茶店就看来谢清呈是个有怀的人。
而现在看来, 猜的并没有错。
“我还问店里要了音乐蜡烛呢。”贺予见谢清呈的神略微软化，便趁热打铁道。
谢清呈：“……又是蜡烛。你今晚上和蜡烛过不去了。”
“玩的，莲花蜡烛。”
等贺予把蜡烛包装拆开的时候, 饶是谢清呈『性』子淡, 也终于忍不住略微扬起了眉：“……它……还没变吗？”
这回轮到贺予讶异了：“你玩过这个？”
“八岁那年就玩过。”
谢清呈手『插』在裤袋里，走近了, 站在桌前，有些兴趣地拿起那盏现在看起来有些劣质的塑料莲花灯。仔细端详了那花灯一会儿, 对贺予道：“去把吊灯关了吧。”
贺予高兴：“我就知道你喜欢这个，你看我多聪明，你跟我肯定不亏——”
“关灯。”谢清呈打断小伙子的王婆卖瓜。
贺予只得住嘴，回身去把开关摁灭。
屋子里陷入了漆黑, 只隐约有外面路灯的微光漫照进来，谢清呈啪地点亮了zippo火机，把莲花灯『插』在了『奶』油蛋糕上, 然后凑过去点火。
嘶啦……
引信烧上去，飞溅的金『色』花火触着了芯蕊，刚才还紧合着的花灯一下子打了开来，五瓣淡粉『色』塑料制的莲瓣在谢清呈和贺予的眼眸中缓缓绽放，伴随着蜡烛内置电子芯中的音乐声。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幸福祝你健康，有个温暖家庭……”
“……”贺予笑容骤失。
没想到这个生日歌居然是这个版本的。
一般不就是傻『逼』一样不停重复着“祝你生日快乐”的吗？
立刻抬眸去看，谢清呈原本眼睛里都已经有些浅淡的笑意了，但听到了歌词，目光又黯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才说：“这蜡烛确实还和前一样，没有变。”
三十三岁的谢清呈站在单人宿舍里，看着面前『插』着音乐蜡烛的红宝石蛋糕，在蜡烛摇曳的光晕中，仿佛看到了八岁的自己，谢平和周木英就站在身边，甚至还有笑眯眯的秦慈岩。们对说，许个愿吧。
忘了自己时许下了什么愿望，只记得那种满怀着期待吹灭了蜡烛的心。
谢清呈看着小时候的自己把烛火吹熄了，再睁开眼时，却找不到了自己的爸爸妈妈还有养父。
看着自己茫茫然地站在原地，周围一个人也没有……
“祝你幸福，祝你健康，祝你有个温暖家庭……”忽然有人拍着手唱起了这首歌，谢清呈回过神来——小时候的自己消失了，站在对面的是借着烛光望着的贺予。
贺予不着调，小神经病唱完歌，想要弥补什么似的，对说：“祝你和我有个温暖家庭。”
谢清呈：“……”
“谢清呈，不要难过了。”哄。
“祝你重生日快乐。”
男生说着，隔着桌子，倾过身，在莲花灯温柔灿烂的光辉里，靠近了，又一次——闭上眼，吻了谢教授的嘴唇。
这一吻温柔又虔诚。
可惜一吻结束后，说的话却极度不靠谱：“我随时等你睡我。”
谢清呈：“…………滚。”
两人吃完蛋糕，收拾完垃圾，已经一点多了，谢清呈把床让给了贺予，自己睡在沙发上。贺予不肯，坚持要换一下，结果谢清呈男主人的身份严肃地拒绝了，并且说如果贺予不听话就让回自己宿舍去。
贺予最后只得刷完牙，就去谢清呈床上睡了。
爹系男就是这样，你永远不可能照顾得了太久，否则就会浑身上下不舒服。
这一夜，贺予和谢清呈都没有睡得太。贺予躺在充斥着谢清呈气息的枕褥间，一想到谢清呈前是怎样在这张床上睡觉的，就热得厉害。虽然前已经在浴室发泄过了，但年轻人精力足，贺予又太久没吃到了，现在躺在喜爱人的床上，心热血沸，就想闷在子里解决一些问题，可惜门是开着的，声音响了会谢清呈听到。只得这样辗转反侧，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而卧室外面，客厅里，谢清呈坐在沙发上，想着前发生的种种事，录像带，到寄录像的神秘人，听话水，到黄志龙的影视公司，最后想到了贺予今晚上那些荒唐又笑的少年举动。
抬手，指节抚在眉心处。
真是太幼稚了……
都二十岁的人了，自己这个年纪都已经在做生命课题了，果然贺予还只是个小鬼。
但不知道为什么，那颗压得沉重的内心，在望贺予房间看去时，竟多少松开了些。
谢清呈意识到这点后，觉得头更疼了，力『揉』了『揉』自己的眉骨，叹了口气，一边拿手指穿过领带扣，一边起身脱了外套，躺下休息。
.
同一时间。
沪州市局技侦科。
这时候已经午夜了，加班加点辛劳的警察们也都不免有些疲乏，多在办公室里浅寐，打算稍微休息一下再继续手底下的工作。
技术员明拎了一袋子『奶』茶，外面赶回来。
“跑了远的路，总算找到一家还开门的，我都快外卖骑手了。”明把『奶』茶分给办公室里的同事们，“这阵子案子多的，真让人焦头烂额，赶紧喝点吧，提提神，今晚估计又得通宵。”
“哇，难得你这么方啊。”一个满面倦容的警察接过一杯『奶』茶，不忘揶揄对方。
“是啊，这么一袋，花了得有三百多吧，你小子工资才多少？今天太阳打西边来了。”
明不意思地挠挠头：“难得的，家平时也都挺照顾我。哎，对了，我师父呢？还在物证室？”
“还在呢，你去吧。”
明就捧着杯『奶』茶去了。
物证室内站着一位老法医，穿着一身洁白的实验服，正摇晃着手里的试管，在冷『色』调的白炽灯下仔细查看着里面的溶『液』变化。
“师父。”明把『奶』茶递给，“喝点热饮，孝敬您的。”
老法医眼睛移也不移，仍然专注着看着自己手里的试剂，低声慢语道：“不，我都一把年纪了，不喝这玩意儿，回头三高，拿的工资都得往医院里送。”
明：“我给您点了无糖，纯『奶』的，特健康。”
“无糖的含糖量也超标了，你小子不看报纸啊。”老法医哼了一声，对类垃圾食品非常不屑，“拿开，拿开。”
明脸上堆着的谄笑在老法医看不到的暗处迅速垮下来，余光偷偷向在老法医放『操』作台上的那台dv瞄去。
志隆集团旗下那个明星离奇死亡案，已经过去多天了，听说在师父精湛的手艺下，这台dv里的图像差不多就快恢复了。
但仍然没有完自己接下的那桩任务。
明这个人，与其说是个技术员，不如说是个“油腻腻的官员”，警察，和多数人想警察的初衷并不相同，小时候长在一个村里，对警察有一种误解，认为那就是个可向群众呼来喝去的官爷，就和古装剧里演的那些官差一样。
这种想法直到考入警校，对着警徽宣誓时，也依然没有心底里纠正过来。
明体力不，毕业后，就往技侦这方面发展，但技侦是个仔细活儿，需要沉稳，冷静，们与物品，与尸体的对话往往比人更多。
尽管带的老刑警是市局了名的技侦老前辈，但明还是渐渐地支撑不住了。
的梦想不是和试管烧杯打一辈子交道，想要的是酒桌饭局，升官发财，后衣锦还乡，人人都称个了官，便可趾高气昂。
可惜现实太骨感了。
明已经三十几了，依然是个基层，工作不认真，讲话又太油腻，见着领导就溜须拍马，在同事面前又喜欢装模作样，恨不得把“欺软怕硬”四个字装裱画挂在身上。眼见着就要碌碌终生，明难免心思活络，时常打听着是不是可转调一个部门，在看来，死人又不会给钱贿赂。技侦的油水实在是太少了。
而现在，惨死的明星居然也能为的生财宝。
那个要dv的人已经给了三十万现金，明做了几天酒池肉林的美梦，只要dv到手，那么对方答应再给的一千万的酬劳，就足够辞职然后吃喝一辈子了。
没有经受住金钱的诱『惑』，像一条蛰伏在暗处的蛇，吐着信子，等待下手的时机……
“师父。”明去而复返，手里的内容却换作了一杯热茶，“您不喝『奶』茶，总得喝点水休息休息吧。您都这么一把年纪了，也不悠着点儿。”
老法医：“你今天倒是真孝顺。”
“孝敬您嘛，应该的。”
杯子里有一点点的安眠『药』，明为了一千万，愿意铤而走险。
不是不知道这是违法的事儿，但知法懂法的人犯起罪来才最可怕，因为们会钻法律空子，甚至会在刑事后果和所得利益间做一个权衡比较，只要获得的处足够多，们甚至会觉得作『奸』犯科也是无所谓的。
老法医到底还是太累了，全神贯注工作了太久，看着那杯热气袅袅的茶，嘴里还真有些泛渴。
“这茶还挺香。”
“柜子里那最后一点红袍，我偷『摸』着都给您泡上啦。”
老法医这一听，口舌生津，总算去洗手台做了个消杀，然后接过了明递给的茶，走到外头走廊的窗户边，一边休息，一边慢慢地将一杯茶喝完。
“啧，真是茶，你也该尝尝。”
明脸上乐得都泛光了：“我哪儿配啊，师父您辛苦，您喝才是。”
老法医拍马屁拍的舒服，又哼了一声，继续戴上一副新的检验手套，在『操』作台前忙碌起来。
明静静地在一旁等待着。
看似在给老师打下手，实则一直在等着安眠『药』『药』效发作。
老法医渐渐地就开始犯困，接连打了几个哈欠，然后叹了口气：“这是年纪了……才几点呢，就心力不济了啊。”
又生熬了一会儿，熬到实在是上眼皮粘下眼皮了，老法医只得作罢：“小明啊，2号杯的试剂反应十分钟后需要记录数值，你帮我盯着点吧，我去隔壁休息室睡一会儿，半小时你叫我。”
明等的就是这句话了。
太兴奋了，甚至担心自己心脏砰砰狂跳的声音会引起老师的注意，说：“的，您放心睡吧。这儿有我看着呢。”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甚至觉得自己的嗓音因为紧张而显得比往常更尖细。
可惜老法医太困倦了，没有注意到徒弟的这一丝异样，打了个哈欠，转身就离开了物证化验室。
明等一走，便立刻冲到了『操』作台前，戴上手套，颤抖的手打开密码锁，临时储存柜里取那个对而言价值一千万的dv。
捧着它的时候，并没有觉得自己手里捧着的是能替受害者沉冤昭雪的证据，而觉得这是等待了太久的鸡犬升天的梦。
无影灯下，的脸都像是蜡化扭曲了。
吞了吞口水，迅速地把dv塞到提前准备的塑封袋里。
一千万……一千万！！
已经看到墅和美在向招手了，兴奋地直哆嗦，然后恐怕是这辈子最超常发挥的专业能力，迅速地将现场的一些痕迹破坏扫除干净，包括老师扔在垃圾桶的那一只纸杯，那上面有安眠『药』的残留，也揣进怀里，准备不动声『色』地带警局。
做完这一切，已是满头冒汗——实在是上天助，这过程中没有任何人意外进门，而且这个房间的监控刚是在维修期，早上还听到的师父在埋怨。
都太了……
这一切都太了。
明兴奋余，盯着手里的dv，心中忽生一念——
想知道，究竟这dv里会有什么东西，值得人花上这样高昂的价格去获取？
师父已经对储存卡进了恢复，也许已经有一部分的画面是可观看到的了……明耳边就像有一个恶魔在低语，诱『惑』着打开这个机器，看一眼里面的内容。
拇指在颤着，明可听到自己呼哧气喘的声音。
像是看不见的牵线丝『操』控着，手向那个潘多拉魔盒的按键上移去……
“咔哒。”
凝神屏息。
几秒死寂后，dv的画面屏幕竟然真的亮了。
幽蓝的光线反照在明苍白的脸上，明紧盯着屏幕，然后——
“！！！”
明忽然浑身盗汗！手没拿稳，dv啪地一下摔在了地上！
“怎、怎么会……”
在那晃动的画面中，赫然现的竟然是刑侦那边备受群众评，名声颇响的英雄警察——郑敬风！！！
郑敬风对着画面，朝着屏幕外的人，绽开一个在黑暗中看起来分外诡谲瘆人的笑。
明屁滚『尿』流！！
为什么……为什么郑敬风会现在死者的dv里面？
为什么这样一个人已经现在了物证里，师父却不说？
寒意像蛇一样缠绕裹挟住了明，明跌坐在地，顿时觉得自己身陷在一个黑不见底的深渊里。比起郑敬风和师父，觉得自己根本算不了什么了……蓦地反应过来，仓皇地扑过去收拾东西。
必须干净把这dv交给那个神秘人，然后拿钱，最快的速度逃国内，再然后——
吱呀一声。
门开了。
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逆光站在门口，哪怕不瞧清楚脸，都知道那个人是谁。
师父前所未有的冰冷的，让感到恐怖的语气，对说：“……你都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