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二哥这说上头就又上头了。
听见慕修宁说的那句“喝个够”,慕大国师的白眼当即便翻上了天。
这么些年,她最服她二哥的就是这一点——不管先前他受过多大的打击,只要稍给上他一星半点的喘息时间,他便能迅速恢复之前那活蹦乱跳的状态,浑不见丁点受挫之感。
这不,他方才才被她狠狠“毒打”一顿,这会就若无其事的要与阿瑶拼上酒了,简直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也不怕等下再被人好一通收拾。
慕惜辞无声咂嘴——烧刀子这样烈的酒,阿瑶都能面不改色地将之一口喝下,不觉呛喉也不见上头上脸,这足以见得这小妮子的天赋是有多异禀。
若她所料不错,她二哥今日,只怕是要“梅开二度”了。
慕大国师如是想着,一面懒洋洋地收回了目光,湛明轩闷声替那二人倒好酒后,酒坛一放,便静静退回了座位。
“来,瑶堂妹,咱兄妹俩先碰一个!”断了酒的慕修宁大咧咧地一举瓷碗,慕诗瑶应声起身,捧着手中酒碗,学着少年人的样子,跟他轻轻碰了碰碗沿。
慕文华多年来的教养早便让她将“分寸”二字刻进了骨子里,是以那两碗相碰之时,她还特意把自己的碗向下压了一分。
——她的身份不敌明远堂兄,年岁也更小上一些,于情于理,都不该将碗举得越过明远堂兄去。
“明远堂兄,诗瑶失礼了。”碰过碗的小姑娘抿唇笑笑,看着似乎是十分不好意思。
慕修宁原以为她这是先前足喝了一碗半的烈酒,这时间多少有些不胜酒力,正欲开口宽慰她两句,让她慢点喝也无妨,便见这小姑娘声色不变地捧了碗,眼睛眨也不眨地将那碗中白酒一饮而尽。
而后掩唇打了个小小的酒嗝。
“明远堂兄,该你了。”慕诗瑶羞赧一笑,像是为自己刚才打酒嗝的“不雅举动”而向众人致歉。
?这、这又是一口气喝完的?
这小丫头喝酒这么猛?
红衣少年见状,端着酒碗的指尖都隐隐发了抖。
北地天寒多烈酒,这烧刀子更是那烈中之烈,即便似他老爹那样的海量,也不敢如慕诗瑶这般,接连两碗都是一口饮下。
——能一气儿不断地喝下一碗烧刀子的,那都是能人。
可眼下……
慕修宁的嘴皮悄然打了细细的哆嗦,那碰碗是他提的、“喝个够”也是他率先说出来的,这会人姑娘家已经先他一步喝完了碗中酒,他若是不跟上……
那他慕小公爷的面子还往哪搁?
不行,得喝,这酒必须得喝,而且不能含糊,瑶堂妹是一口气喝下去的,他便也得一口气地把它们全喝光!
红衣少年定了定神,随即牙一咬、心一横,硬着头皮将那一整碗的烧刀子倾进了喉咙。
烈酒入腹,他脸上即刻腾起了赤色的红云,面皮烫的像被火烧,割喉灼胃的辛辣与北疆白酒独有的清冽之意轮流上涌,闹得他眼前发晕,浑身都不大舒服了起来。
见鬼,这玩意上头这么快!
慕修宁心下惊了又惊,嘴上却半分都不肯让人,顾自梗着脖子,问慕诗瑶还要不要继续喝。
“哈哈……畅快!”少年人撑着唇角挤出个虚假的笑,“瑶堂妹,还要继续吗?”
——不能了吧,应该不能再继续了吧,她都喝了两碗了,怎么说都不至于干到第三碗吧?
红衣少年心中如是碎念,孰料慕诗瑶闻此却只腼腆地弯弯眼:“明远堂兄若想继续的话,那就继续罢。”
?还喝?这小丫头片子是真喝不醉吗?
慕修宁麻了,他身为习武之人的本能在疯狂抗拒,奈何他那该死的面子却令他鬼使神差地颔了首。
于是再度被人薅出来倒酒的湛明轩也憋不住跟着慕惜辞翻起了白眼,一直在一旁吃肉看戏的墨君漓见此没绷住笑出了半口酒来。
这么多年了,阿宁从不长记性。
看着戏的少年凉飕飕吊了眼角,顺带趁着众人不备,飞速给自家小国师递去了一盘去了骨的炖肉。
慕诗瑶他们这边闹出来的动静不小,演武厅中的将士们听说小公爷与四小姐拼酒,循声便拎着板凳、抱着酒菜,溜溜跑来了这头,三两下将慕修宁等人圈在了正中。
第二次处在人群包围之内的慕小公爷脑袋都开始痛了。
啧,该死,他怎么就绷不住地犯|贱,张罗着要跟瑶堂妹喝什么酒呢!
慕修宁心头如是唾骂着自己,面上却不敢教人看出分毫惧色,得了酒的慕诗瑶捧着瓷碗冲着他弯唇笑笑,那笑真诚至至,却又气人至极。
——他知道瑶堂妹真不是故意喝那么快的,她喝酒就是单纯没感觉、不上头而已,但他真的觉得好气又好难过啊!!
红衣少年心下嚎了个天崩地裂,那边小姑娘已然两手一抬、脖子一仰,一碗酒就那么轻飘飘地下了肚。
她脸上的笑意仍旧如先前那般拘谨而羞怯,但这酒量当真与她那表情丝毫不相匹配。
完,到他了,这么快就又到他了——
慕修宁的牙根发了颤,他咽咽口水,在众将士们的热切注视与碎声讨论下,强撑着一气儿干了碗中酒。
这回那烧刀子的后劲儿彻底上了他的头,少年人支棱着手臂勉强比出个大拇指,转头便两眼一翻,“嘭”一声醉倒在地。
喝不下了,他真的半口都喝不下了。
这都怪他年少轻狂不懂事,不知天高地厚,也不清楚酒桌上的规矩有多深,倘若老天爷能再给他一次机会,他绝对、绝对不要再跟瑶堂妹拼什么酒了——
躺平了的慕小公爷抻直四肢,将自己瘫成一滩细长的泥。
——真·梅开二度。
将士们见状不由怔了一瞬,接着立时便炸开了锅。
众人发现那看着比慕惜辞还要瘦弱娇小上几分的姑娘极其能喝,当场生出了满腹的斗志。
几十号人唰唰搬出了十来坛尚未开封的烧刀子,接下慕修宁未竟的“品酒大业”,几人一组,跟着慕诗瑶继续拼起了酒。
慕大国师见此情状禁不住抬手掩了面,不多时,慕惜辞等人,便眼见着那地上多出来了几十滩不省人事的烂泥。
而那造成此等惨烈局面的“罪魁祸首”,唇边自始至终都挂着那道稍显赧然又甚为腼腆的笑,除了中途内急寻了趟恭房,她连眼睛都没眨上几下。
甚至还颇为不明所以地转头一指地上那一大堆奇形怪状的人形,满面无辜:
“三姐姐,大家怎么醉的这么快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