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至此处,叶天翰漫不经心地扫了祝升一眼,继而轻松收回了目光。
其实这茬事他早就想起来了,在一开始把那乾平五皇子墨书远供出来的时候,他便已经把这事给回想起来了。
只他猜那啥啥侯多半要想法子给墨书远开罪,不会这般轻易地认下此事,这才不曾急着将之抖落出来——这会果然是派上了用场。
所以说,蠢呐。
青年心下如是想着,一面幽幽清了清喉咙。
“是以,陛下您若想知道那叛国之人,究竟是三皇子还是五皇子,大可即刻派人走一趟随聿,将那府衙里的主事官员一应捉了,好生审问一番便是。”
叶着吊儿郎当地一晃脑袋:“自然,这帮人会不会为了保命而说谎,犹未可知,您也可以适当地多派去些人手——”
“大不了便将那随聿府衙翻一个底朝天,总归也是能寻到些线索的。”
“将随聿府衙翻一个底朝天?”祝升应声冷笑一口,“哼,宁王殿下这话说得倒是轻巧。”
“您可知重建一座府衙,需要消耗多少的人力物力?这般劳民伤财之事,您竟也好意思提出来!”
“这位大人,本王是个商人,当然清楚将那府衙翻烂后重修,需要消耗多少的人力物力。”叶天翰凉飕飕地吊了眼角,“这确实称得上是劳民伤财,但大人你也要清楚——那皇子犯的可是叛国之罪。”
“大人你在朝为官几十年,‘一次不忠,永世不用’的道理应当比本王了解得还要清楚,寻常不忠尚要被如此对待,何况是那‘通敌叛国’之举?”
“他今日既敢自毁城墙,将贵国国公爷的行踪消息卖给各国国君,并来寻本王合作;明儿便敢找上那西商太子,转手再暗送人家几座城池。”
“后儿是扶离新上任的女帝,大后日就是南疆桑若的首领乃至东海越川的国君……人的欲望是填不满的,只要后续那诱惑足够大,他仍旧会选择叛国。”
“所以,与其拖拖拉拉、犹犹豫豫,等着日后被人再出卖上一次,不如现在便咬咬牙、狠狠心,将此事一查到底,斩草除根,也算是利落痛快!”
“当然,叶某这话也只是个小小的建议——”叶天翰道,转而看向高位上的帝王,“叶某既不是帝王,亦不通那权衡之术,具体要如何取舍、怎么安排,还是要看陛下的意思才对。”
……现在的小屁孩,一个个都这么鸡贼的吗?
冷不防被人踢了一手皮球的墨景耀弯着唇角似笑非笑,他觉得这倒霉的叶天翰平常一定是个不折不扣的奸商。
呸,奸商!
云璟帝心头无声大啐,面上却仍旧是那派声色不变。
他转眸看了看杵在众臣之前、貌似听得十分认真,实则早不知神游到了何处的晋王墨景齐,广袖微抬,攥拳一声假咳:“咳,皇兄。”
“臣在。”本能应是的墨景齐闻声抱拳,同时飞速拽回了自己散漫的神思,“陛下有何吩咐。”
“带一千人,即刻赶去随聿,把当地知县及其下县丞、主簿、典吏之流一应抓来,详细审问——若是审不出什么关键之物,可直接搜查随聿府衙。”
“总之正如寒泽宁王所言,此事非同小可,还请皇兄辛苦一番,务必查出那叛国之人的身份——”
“喏!”墨景齐颔首,领命后当即转身出了那金銮殿。
——陛下说的“即刻”那就是“即刻”,他绝对不会耽误上哪怕是那么半息,也绝对不会给某些人留下丁点通风报信的机会。
晋王大步流星地离了皇城,墨景耀瞅着自家兄长的远去的背影,不禁悄然挑了挑眉,他正了正袖口,收手后微微抬高了声线:“德庸——”
“传朕旨意,皇三子墨书昀、皇五子墨书远,身涉通敌叛国之事,有作风不正、品行不端之嫌,即日起禁足于皇子府,此案查明之前,非诏不得出。”
“喏。”俞德庸躬身拱手,云璟帝下颌微点,继续转头望向了墨倾韵:“倾韵。”
“微臣在。”青年垂眸行揖,略上前一步,静静等待起帝王发话。
“你带上五百精兵,跟着德庸一起走一趟皇子府,记得守卫安排得严密一些,决计不能让任何一只苍蝇。寻到那溜出府的机会!”墨景耀挥袖。
他说话时,着重咬了那句“一只苍蝇”,墨倾韵闻言登时明白了他的话外之音、言外之意,连忙重重点了头:“喏,微臣遵旨!”
“嗯。”云璟帝颔了首,收回目光时见祝升满面错愕惊慌地站在原地,不由颇为嫌弃地蹙了蹙眉,“祝卿,你还在这里站着做什么?”
“莫非是还有什么话要与朕说,或是有什么意见,要讲给朕听?”
“……陛下一向英明神武,老臣不敢。”祝升扭着面皮低了头,“老臣方才只是……只是不慎走了神。”
“上朝期间你还敢走神,朕看你这个月的月俸是不想要了。”墨景耀佯装出一派吹胡子瞪眼,“既不想要,那就扣了充国库,正好这两年国库里的银两紧得很——”
祝升闻此陡然一懵,下意识张大了嘴:“啊?”
“啊什么啊,一个月不够,那就扣两个月的?”云璟帝抖眉,“朕还真是头一回见到上赶着要扣月俸的——有志气。”
“祝卿,朕这若是不满足你的心愿,显得朕好似是很绝情呐。”
“户部尚书呢?出来记一下,安平侯自愿放弃三个月的俸禄,从这月起一直到过年,你户部发俸饷的时候就不用带上安平侯府了。”
“人家安平侯志向高远,大公无私,看咱乾平国库吃紧,甘愿奉出三个月的俸禄——当然,祝爱卿,你放心,你这份心意朕领了,朕也不会白扣下你这些银两的。”
“朕待会下朝就给你提一块‘无私为公’的匾去,今晚就派人送到你府上,你也不用太感激朕,记得按时挂上牌子就好。”墨景耀道,三两句话便将此事拍板定了性。
被人半薅半拽拉回文臣队伍里的祝升,只觉自己整个脑子都乱成了一滩浆糊——他不就是被震得走神了那么一小会吗?怎么就拉扯上扣俸禄了!
而且……开始不还是一个月吗?最后怎么突然变成了三个月?
三个月??
他今年过年全家喝西北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