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啧,国师大人,这话说得好像没跟着我们一起给他们下套一样。”
墨君漓应声咂了咂嘴,看向慕大国师的眼中微带了点不明显的嫌弃。
若他没记错的话,晁陵手头攒着的那把物证,分明是这小丫头片子一手抠出来的才对——他和老头可没那等控魂驱鬼的本事。
而且,后头给那帮人设套埋夹子的时候,小国师她亦是全程知情、并帮着他们出过不少主意的。
——这会倒是跟他装上傻了。
“呸,我那哪叫跟着你们一起给人家下套呀,”抱着胸的慕惜辞理不直气也壮,“我那明明只是在前期帮你们寻出来了一点‘微不足道’的物料。”
“是,是,你就找了那么亿点点‘无足轻重’的物料,”少年吊着眼角满目促狭,语调是说不出的阴阳怪气,“那下什么套、坑什么人,全都是我和老头一手包办的。”
“我们的国师大人,除了开始拘了个魂,后来又问了个鬼,旁的什么都没做,丁点都没掺和~”
“你说对~吧~”
“什么对不对的,本来就是这样嘛。”慕大国师厚着脸皮嘀咕一嘴,坚决不承认自己曾跟着他们一同给墨书远等人挖坑下套。
“行,那便本来就是这样。”墨君漓好脾气的顺着小姑娘的话说了两句,就势抬手给她顺了顺毛。
其实他看着小国师鼓着脸放赖的样子颇为可爱,原本是想伸手捏捏她的脸的。
奈何,小丫头昨儿给他留下的那卷《太上老君内观经》他尚未背得滚瓜烂熟,这会实在是没那个胆量逗她。
他怕逗着逗着,不慎便会让这小姑娘想起来那经卷的问题,再突然被薅过去背书。
他发现了,打他们从栖灵山回来、小国师收了小云迟为徒之后,他家这小姑娘便变得愈发严厉了起来。
她每日都要给他和小云迟留下不少功课不说,不时还要抽查先前她留下的那些课业。
——答对了没有奖励,答错了倒抽两下手心,竟教他难得的回忆起了上辈子年幼之时,被宫中先生们支配的恐惧。
当然,这还不算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同样的经书、同样的典故,离云迟那小萝卜头背的比他还快、比他还好!
这么些天过去,他最少都挨了有个六道戒尺了,那小兔崽子居然只挨了两道!
可恶,也不知这是他的天赋不足,还是那小豆包自小长在道观之中、天然便对这些玄门经书更为熟悉的缘故。
总之,在修习玄门易术这一方面,他被一个还不到七岁的小萝卜头碾压了。
想到此处的墨君漓喉头忽的一梗,一口老血登时悬上了嗓子眼——好在这小兔崽子的习武天赋远不如他修习玄门之术上的天资来得可怖,不然他非得梗死在这不可。
虽然,小云迟的这个“不太可怖”,也只是相较于他的玄术天赋而言。
思绪越飘越远的少年忍不住微一沉默——若细论起来,离云迟的习武天赋,起码跟着湛明轩有的一拼。
嗯……这就还是挺吓人的了。
墨君漓的眼神一晃,给小姑娘顺着毛的手,下意识地便停滞了下来。
慕惜辞只觉撂在自己脑袋顶上的那只爪子好似越来越重,抬眸才发现那气度矜贵的少年这时间已然走了神,不禁弯眼失了笑。
“阿衍,阿衍?”慕大国师试探性地小声唤着,失神间墨君漓陡然听着那两道细细的声响,忙不迭按着自己回了神:“嗯?”
“你刚刚在想什么呢,怎的这般出神。”小姑娘歪着脑袋单手托了腮,杏眼中满是戏谑之意,“我都叫了你两声了。”
“害,没别的,”少年收手,摸鼻望天,“我刚才就是在想……在想咱家小徒弟往后若是长大了,指定得是个祸害。”
“唔,你说小云迟呀,那确实。”慕大国师深表认同地点了头,“那小家伙性子好,心思细,天赋上佳,长得又不错,长大了的确是得挺祸害的。”
“就是不知道他以后会祸害了哪家的姑娘。”慕惜辞勾唇笑笑,“不过,阿衍,你怎么还突然想起这茬来了?”
“就那么想起来了呗。”墨君漓搓手讪笑——他才不会告诉小国师,他是因为想起来那卷没背完的《太上老君内观经》,方“不慎”想起这茬来的。
“行吧,那就当你是偶然想起来的。”小姑娘吊着眉梢似笑非笑。
她已看出来这人在睁着眼睛说瞎话了,也能猜到他大半是因着那卷没记熟的经书才想起的小云迟,但她今夜刚得知祝升等人自投罗网,这会正是心情大好之时,就不准备跟他计较那点经卷了。
——只要他能在她明日抽查之前,把那卷《内观经》熟记到能够倒背如流,那她就饶过他这一回;不然,戒尺伺候。
慕大国师心下如是暗忖,面上幽幽露出道不怀好意的笑来。
墨君漓余光瞥见她唇边挂着的那点笑,一股寒意登时便从脚底窜上了发心。
少年的眼珠发了抖,嘴皮亦不受控地打起了哆嗦,他忍着那股无名的寒意,忙不迭抬掌攥拳虚咳了一声,试图以此吸引开小姑娘的注意。
“咳,对、对了阿辞,那什么,我方才忘了跟你说,我白日里还收到大伯递回来的信来着。”墨君漓咧嘴,“他说随聿那头的人都已被他抓住了,他明儿便准备启程回京。”
“如无意外,他们差不离三日后便能回来。”
“哦?抓住了。”慕惜辞闻此倏然来了精神,“那王爷那边审问的结果怎么样?”
“能怎么样,意料之内呗。”少年呲牙,“无论大伯怎么审问,那随聿知府及其下的同知、通判和知事,都一口咬定,先前背着老头跟叶天翰往来通信的,是墨书昀。”
“我估计,这应当是他们一早便商定好的对策——毕竟在那帮人眼中,扶持墨书远,远比扶持墨书昀要来得靠谱。”
“是以,当此情境之下,他们势必是要弃车保帅、丢卒保车的。”
“不过,这倒也无妨,左右我们本来的目的,就是车非帅不是?”墨君漓敛眸轻笑。
“下棋嘛,总要将‘帅’留到最后,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身边的棋子,被人一步步地吞并、一只只地斩去,直至那盘上只剩他孤零零的一个光杆——”
“这样,才叫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