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淑华母女二人的心中,确实很不是滋味。
帝王给慕惜音赐婚的圣谕是下午申时入的府,一同被送过来的,还有那道抬姨娘阮氏为慕文华平妻、晋封慕诗瑶为“嘉宁县君”的圣旨。
慕诗嫣在初闻那道赐婚圣旨时,心下虽有些嫉妒,却算不得意外——毕竟国公府的门庭地位摆在那里,那慕惜音又确乎是与晋王世子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多时。
加上陛下惯来疼爱他那唯一的侄子,她堂兄又平素同陛下最为宠爱的皇子交情甚笃……
是以,在她堂兄慕修宁与七殿下双双以军功为注、换求帝王恩典的前提之下,云璟帝会欣然应下这两人的请求,倒也算是合情合理——
但她这份勉强还称得上平静的心情并未持续太久,当俞德庸放下那道赐婚的圣旨、转而拾起另一道册封慕诗瑶的明黄卷轴之时,她的心态便彻底崩了。
——圣上亲封的正五品县君?
她爹才不过是个小小的正五品工部郎中,她那平素便不怎么起眼的庶妹,这一朝就变成了与她爹平级的正五品县君??
那小狐狸精凭什么能被封为县君!还有她那老不死的狐狸精娘……她又凭什么能被陛下抬为她爹的平妻?
怎么……她们栖云馆的这对贱|种,现下是想要骑到她和她娘的头上了不成?!
慕诗嫣的胸|口因气愤而剧烈地起伏起来,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妒忌乃至嫉恨在俞德庸念罢了圣旨的一瞬,便已将她彻底掩埋。
她说不清自己心头究竟是股什么样的滋味,她只知道那感觉又酸又涩、又辣又苦。
大房慕惜音得到的上好姻缘,和慕诗瑶的骤然得势,令她心下五味杂陈,她铁青着面容,只觉自己快要被那感觉给逼得疯了。
叩在地上、听罢了帝王圣旨的慕家一干人等齐声谢了恩,慕诗嫣不待众人与宫中来的那几个内廷太监们完毕,便先一步扭头回了后院。
萧淑华见此,只得忙不迭出言替她告了罪,继而拢着裙摆,匆匆忙追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朝华居,萧淑华甫一迈过门槛,立时驱尽了院中忙碌着的下人、重重关上了门。
“砰!”
木门阖死时的巨响把慕诗嫣吓了一跳,她回了头,眸中带着说不出的幽怨:“娘,您这是做什么,女儿方才,差点就被您吓死了。”
“我做什么?”萧淑华闻此不由勾唇泄出一声冷笑,她板了脸,眼底刹那布满了阴云,“嫣儿,我还想问你呢,你刚刚在前院那又都做了些什么!”
“宫里来的人还没走呢,连你大伯都在那跟着俞公公寒暄问好、不曾挪步,你倒好,你还敢扭头就走?”
“慕诗嫣,这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有本事敢跟着宫里来的人甩脸子!”萧淑华柳眉倒竖,冷声一喝,“你是想要把你自己的脸,一丢便丢到宫里去吗?”
“娘,我是心里难受。”慕诗嫣瘪嘴,“再说,那圣旨是陛下给大房和栖云馆的那两个贱|种的圣旨,又不是给咱们的。”
“既没咱们娘俩的事儿,我又何必在那待着,碍他们的眼?”
“何况,凭他是谁,再厉害不也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阉人嘛!”
“糊涂东西!那俞公公能是普通的阉人吗?”萧淑华横眉怒斥,骤然拔高了声调,“他在陛下身边伺候了几十年,既是在宫中过了大半辈子的老人,也是陛下身侧最亲近的奴才,地位非比寻常。”
“即便是从前安平侯府的侯爷,与当朝的廖相国见了他,也得客客气气地尊一句‘公公’,你一个连闺房都没出的世家小姐,怎就有胆量敢跟他甩脸置气!”
“我看,为娘从前教给你的那些规矩,这是通通被你吃到狗肚子里去了!”萧淑华满目愤愤,怒其不争。
“俞公公若真要与你计较起来,他都毋需动手,只管对外放出几句对你不满的话来,保准有大把想要讨好他的人赶来寻你的晦气,届时,你恐怕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啊?娘,这、这有这么严重吗?”慕诗嫣闻言,陡然慌了神,“我那会、那会真的只是太生气了。”
说到底,她就是个没多少见识又眼皮子短浅的世家小姐,刚才赌气说的那两句话,也都是邪火上头、发泄用的气话。
她经不得吓,更不敢想象,自己若真被那等人物盯上了,又会落得个什么下场。
“你当?”萧淑华吊着眼角,嗤笑着反问一嘴,片刻后她见慕诗嫣当真像是慌张至极、此事过后应当能长个教训的样子,方略略舒缓了眉目,“不过,这次你倒不必这么害怕。”
“为娘已替你向俞公公告过罪了,想来以公公的身份,他也不会跟你一个刚及笄没多久的小丫头片子计较。”
“只是嫣儿,他日你若再犯这等不长脑子的毛病,为娘可就真的不会再帮你了。”萧淑华厉声警告,慕诗嫣听罢连忙将头点做了小鸡啄米:“明白,娘,女儿明白。”
“嗯,你能明白就好。”女人颔首,话毕却又仰头幽幽叹出了口长气,“就是往后这国公府内,可不会似从前那般消停了。”
“眼下阮眉烟那贱|婢,靠着她那贱|种女儿,竟一路爬成了你爹的平妻,要与我平起平坐……”
“好在当前国公府的中馈大权,还掌握在为娘手里,要不然,嫣儿,这府中只怕是再没有你我母女二人的立足之地了。”
“亏我当年见她是个老实本分的,还把她从那鸨|子手里救下来、让她享受到了国公府的荣华富贵。”萧淑华敛眉轻哂,“她倒好,生了那么个小贱蹄子,让我成日成日的不痛快!”
“别说了,娘,这事您提起来女儿就止不住地生气。”慕诗嫣气恼不已,作势便要跑出去与阮眉烟等人的麻烦,“不行,越想越气。”
“这些不要脸的小|贱|蹄|子——”
“啧,娘,您等着,女儿这就去栖云馆于她们好生理论理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