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渡舟沉默了下来,没有立时给回应,尽管,他和池芫都心里清楚,这一仗,不管打不打得起来,她都必须去。
但他却由衷地纳罕,如她所言,相隔千里……她从前并不将邻国这边陲小国当回事的,怎会提前布局了探子?
按这份情报上所言,只是发现邻国的一小队精锐乔装后入了边城,并未发现更多的情况,她就笃定地来找他,要他做定夺。
若是敌国来袭,她必要挂帅出征,她才招安了黑山寨那群听闻还不是乌合之众的山匪,并按照池字旗的闺阁来训练匪寇,听闻效果甚佳,甚至还挖掘了几个可用之才,包括那寨主,现在都在她底下当半个军师用了。
韩渡舟不禁怀疑,她是不是就等着这场战事?
这念头只是一闪,便被他打消了,他怎能如此想?她心系社稷,为国为民都没有私心,没有谁喜欢打仗,包括他。
所以只是她谨慎吧,巧合而已。
按下这番不表,韩渡舟将军报收起,“你先点兵,明日早朝上,朕再宣出征事项。”
出征不是小事,护国大将军一出京城,那便是给全天下一个讯号——大晔又要起战事了。
这些年大晔经不起接连的战事了,他一直想要让大晔子民修生养息,但奈何天下未定,乱起不断。
他叹了声,语气带了点沮丧,“到头来,又是你替朕……守卫这大晔的江山。”
池芫扬眉,淡声反驳了他这话,“表哥不必自责,我的战场是边塞,而你的战场是京城,各司其职,没有谁为谁,谁对不起谁之分,不过——”
她一转折,韩渡舟便立即眼睛亮起来,“你说。”
仿佛就等着她宰他一顿,池芫:“……”这弄得我都不好意思欺负人了。
哪有这么傻白甜的皇帝?好吧,只在她面前傻白甜。
“咳,臣妹有一道旨想请。”
她第一次在他面前用“臣妹”自居,这叫韩渡舟心下一荡,然后便红了眼圈,表妹终于……认他这个哥哥了。
系统:【怎么这些男人都想当你哥?】
池芫:这是个高危职业,他们喜欢送死?
系统:【这话可不兴说啊。】boss听了都要摇头说晦气的。
“你说,要册封还是要什么……”韩渡舟下意识动了动手指,可惜,笔墨不在身边,不然现在就可以她念他写了。
池芫故作镇定地抬起手,握拳抵着唇咳了声,眼眸到底还是有些些的难为情地闪烁了下,然后才尽量平静如水地道出下文,“请皇上赐一道赐婚的圣旨。”
赐婚?
韩渡舟表情懵了,他张了张唇,似乎没有反应过来。
唯恐他多想,池芫直接道,“不瞒表兄,臣妹,有了心仪之人——是真心想过一辈子的那种人。”
她定定地看向韩渡舟,眼底坦坦荡荡,有欢喜有向往,唯独没有晦涩和勉强。
是真心的。
韩渡舟莫名就感知到她这份真诚。
表妹是真的放下了。
他有些欣慰的同时,又有些惆怅,“是谁?”
他得考察下,万一不是什么好东西,欺骗了表妹感情怎么办?
等会……
“心仪之人,你,你……对方是男子吗?”他涨红了脸,似乎不好说更直白,如今池芫是男儿身装扮,这要是心仪之人,不得是个姑娘才能和她产生……
池芫难得崩人设地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了韩渡舟一眼,“不然呢?”
韩渡舟却又开始焦灼了,他挠了挠头,“男子?和你……现在这样的身份,你俩是你单相思还是?”
若是单相思就还好,左不过一道圣旨的事,强扭的瓜也能扭下来。
但如果是两情相悦,事情就大条了!
对方要就是个断袖之癖的,待发现表妹真实身份后,岂不要始乱终弃?
不成不成,这旨他要慎重地下了。
看便宜表哥要急成热锅上的蚂蚁了,池芫忙解决了他的难题,澄清道,“不是你想的那样,他知道我是女的。”
她一句话将韩渡舟已经想出的无数种解决之法顷刻间作废,他重重松了一口气,抬手一拂,才觉额头都冒冷汗了。
“那便好……嗯?他怎么知道的!”他又忽然瞪大了眼珠子,眼神明晃晃地写着“他是不是占你便宜了”。
刚听说要开战也没有这么一惊一乍的皇帝陛下,这会简直丑态百出了。
池芫幸灾乐祸地笑了一声,“这就不劳你担心了,表哥。”
她要是说是她自己上演了一出,她担心韩渡舟直接厥进鱼塘里,还是保留点人设吧。
这表哥不经吓的。
但她这一笑,加上这模棱两可的话,却叫韩渡舟心拔凉拔凉的,是他没有照看好表妹,也是他让她带着这样的身份在军营那样全是男人的地方……
都怪他。
“是谁?”
这次他再问,多少带了点咬牙切齿的杀意。
池芫:“……”我敢报名字你就敢暗杀是吗?
她嘴角抽了下,没有立即回答,只是伸手,“打仗生死无常,我常胜将军也不敢托大,所以想要临行前求一道圣旨,给自己一个安心,也给那人一个安心。”
这伸手的动作真是越来越娴熟了。
韩渡舟哭笑不得,半晌还是没能接受自己要多一个表妹夫的事实,只固执地道,“你先说那人是谁,表哥总要知道对方值不值得你托付终身,才能给你圣旨。”
怎么在表妹这,圣旨就像是菜市场的菜一样容易?菜市场的菜还需要买呢,他这都是白给!
“就,军中的沈主簿。”
池芫说着,摸了摸鼻子,“对,等我带他打赢了这场仗,我再给他,不过,你就得提前将圣旨上写明,给他擢升下。”
她的丈夫,怎么能只是个小主簿呢,不是瞧不起品级,而是不想那自卑的家伙继续妄自菲薄。
沈主簿?
若说是主簿,韩渡舟还对不上人,但这个姓氏,加上最近这番动静,韩渡舟立马就对上人了。
他不禁扯了扯唇角,“你俩身份并不相配,他曾入过大牢,还被刻过字……朕不想你将来被人议论。你不说,朕也打算尽早恢复你身份的,只是,你若想嫁人,那人必得是良人。”
“他是,你放心,他是这世上唯一我要嫁的人。”
池芫目光直勾勾的,信誓旦旦地回道。
她只是想拿着赐婚的圣旨,在合适的时机告诉他,不必觉得喜欢她就没有结果,她等的就是他羊入虎口(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