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都的天后在举国上下推崇佛法,上至朝臣,下至普通的百姓都以吃斋念佛为己任。
天后更是以两万贯脂粉钱,资助僧侣在洛阳龙门石窟雕刻卢舍那大佛,如此浩大的工程已经历时二年零九个月,眼看再过一年就能完工。[
世界本该是一片景明祥和。
怎奈长安城却安静不下来。
且不说当年被蓝田山庄和夜雨楼一夜消灭的龙虎帮,连后来的夜雨楼也一夜隐去。
长安城的明面上只剩下几家镖局的镖师,和一些江湖上的散修三分长安城的地下世界。
不料在最近几年又多了一家钱庄,一家叫钱柜的钱庄。
有江湖神秘人士私下里说钱柜明面上一家正经的钱庄,也替南北经商的商贩传递现银,但是私底下跟江湖上帮派也没多少分别。
毕竟正经钱财来得哪有邪财快?
转眼间快要十年,人们已经渐渐把蓝田山庄的金无铭跟流星剑忘记,长安街头甚至没有了往日时不时的传言。
小月儿和小宝不是待在四十七号跟老人煮茶,学琴,就是去了雪山上练剑。
王一和夜小倩成了红尘客栈的二掌柜,也不再行走 于江湖。
连小光也不怎么在长安街头行走,因为高月儿这些年将他虐得死去活来,哪有工夫下山逛街。
唯一的好处是,在雪山上苦修了将近十年,小光要追寻的对手不再是王一,跟金无铭这样的对手了。
就像师傅高月儿说的那样,只有站在雪山上才能看见皇城,爬上雪山之巅能看到更远的地方。
当王一隐退江湖之后,长大的小光好像变成了大哥王一。
只是,在高月儿的打磨之下,他变得比之前的王一低调了许多,甚至除了秦湘玉几个知情人。
整个长安城的地下世界,江湖修士,无人知道他是蓝田山庄的正牌少爷。
不知被师傅教训过多少年后,又在王一和夜小倩的劝说之下,
长大后的小光,终于下了决心,要回蓝田山庄看看那未曾谋面的爷爷和奶奶。
王一骂他说,再不认回家,两个老人恐怕会思孙成疾而早早归天。
于是,踏着一城的风雪,牵着一匹马儿,小光出了长安城。
人说近乡情怯,眼看出了城这家伙却犹豫了起来。
眼看着不远处的长亭,干脆将马儿拴在树林边上,一头钻进了长亭里面。
取出一壶杏花灵酒,一个人一个杯,一壶酒,守着一个长亭发起呆来。
这样的天气,敢独自静坐长亭饮酒的,在匆匆路过的商贩看来,要么是脑子有病,要么就是等在这里杀人。
只不过,今日的小光显然两样都不是。
他只是想跟大哥王一那般,喝上几杯酒,酒壮怂人胆,好往蓝田山庄而去。
时近午时,天地间白茫茫一遍,雪虽然不大,但是依旧将大地染成了银色。
坐在长亭里的小光头上戴的竹笠也没有取下,整个长亭都隐于茫茫的雪雾之中。
远远望去,看不清哪是长亭,哪是人。
就在小光犹豫不决的时候,风雪里突然响起了一串铃声,清脆的铃声穿过漫天的雪雾,一路传进了长亭里面。
便是这样,小光也没有动。
在他看来,这样的铃声只是押货的镖局自远处而来,眼看就要回到长安城了。
可以说看到了长亭,便是看到了长安。
长亭离长安城门不过两里的路程,眼下的小光只需一箭,就能射到城门处。
他连眉头都没有皱
一下,打算再喝一杯酒,等这雪中的镖队过去,就动身前往蓝田山庄。
三杯酒落了肚,他也算是一个怂人了,怂人胆子比较大,至少比往日大了几分。
「兄弟们,再加把劲就能回家了,做完这单就能歇息一个冬天。」
「大哥说得没错,大伙再加把力气,还有两里路就进城了。」
「两里路啊……」
长亭里的小光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我还有二十里路要赶呢。」
就在这一瞬间,雪中突然响起了一声箭鸣,一枝铁箭穿过风雪,如闪电一般射在镖队前面的雪地上。
「嗡嗡!」刺破风雪的一箭插在冰冷的雪地里,箭羽还在发出鸣叫。
仿佛是告诉行镖之人,不许再往前踏出半步,有人要趁着风雪来打劫了!
静坐长亭的小光嘴角微微一动,心道这倒是有意思,不知是谁敢在离长安城还有两里之地,于长亭外打劫?
「吁……大伙都停下来,我倒要看看谁敢在长安城外打劫!」
说话间,行走在镖队后方的一个中年男人骑在马上,往前打马而来,叫住了欲要继续往前而去的镖车。
就 在整个镖队停下来的瞬间,不远处的风雪之中,有两匹马儿缓缓自雪雾里钻了出来。
马背上有两个蒙着面,头戴竹笠,一身黑袍的男女。
「搁下最后一辆镖车,你们可以离开,否则别怪我们手下无情。」
镖队前的中年男人一愣,他没料到今日竟然来了一个女劫匪。
当下抱拳回道:「在下王烨,我们是长安王家镖队,还请两位看在老镖头的面上,放我们过去。」
一身黑袍罩着一件绣花袄子的蒙面女子冷冷地回道:「谁来也不行!」
王家镖局的镖师此行有将行二十人,押着一个长长的车队,眼前风雪里只是来了两个劫匪,当下胆子大了许多。
当下有人喊了一声:「哪来的女匪,竟敢于光天化日之下,于长安城前打劫,不想活了是吧?」
更有镖师吼道:「王镖头休要跟她多话,用刀招呼她!」
长亭里的长光忍不住暗暗叹了一口气,心道人家若没有一点本事,敢在长安城外打劫?
看来这些家伙跟大哥说的那样,尽是一些没脑子的白痴。
便是如此,他也没有吭声。
师傅教他做人的第一点,便是不要随便替人出头,对面火烧山,与我何相干?
不等最后一刻,绝不轻易出手,冲动的家伙死得快。
骑在刀马上的女子丝毫没有退怯的意思,而是冷冷地呵斥道:「不怕死的,就放马过来!」
说话间,马背上的两人拍着马儿往前缓缓面来,最后在离镖队不到五丈的地方停了下来。
风雪呼呼,两个黑衣劫匪也好,一队镖师也罢,都没有发现已经跟长亭融为一体的小光。
倒是长亭时在小光,放出的神识看着女儿袄子上的绣花发起呆来。
叹了一口气,又喝了一口酒。
「大家稍安毋躁,等我们把道理讲清楚。」
镖头王烨望着离他不到五丈的两个黑衣人,叹了一口气:「大家出门在外只是为了混碗饭吃,你们又何苦为难我等?」
「留下最后一辆车,你们可以回长安去,这话我再说一遍。」
「锃!」的一声,黑衣女子抽出了腰畔的长剑,指着镖头王烨说:「你们修为不易,莫要因为一车货物丢了性命。」
直到这时,马
背上的黑衣男人也没有吭声,甚至连剑都没有
拿出来。
或许在他看来,这里就算是长安城外,原本是一条坦荡的大道,因为眼前这场冰冷的风雪,死亡便在这里滋生、蔓延。
只要某个镖师的一个举动,眼前的一场厮杀就要开始。
只不过,即便是面对平静的女子,也挡不住这些镖师一腔滚烫的鲜血。
「废话少说,让我来会会你吧!」
话没落下,车队里的一个青年镖师拍马而来,人马未至却已经出刀,往马背上的黑衣女子斩了过去。
在这个镖师看来,这一路押镖而来,他不是没有见过劫匪,在他出手之下,都得到了轻松的解决。
面对马背上这个显得柔弱的女人,青年镖师没有一丝的恐惧。
他们的使命就是,遇到不讲道理,不肯通融的土匪,只需要将背后的长刀斩出去就是!
更不要说他们有二十来人强大的队伍,还有王烨这个厉害的镖头。
最起码能够压制住那个不吭声的黑衣男人。
只是两个青劫匪,能够在二十名人以上的镖师手下活下来,传出去只怕会被江湖上的同伴笑死,以后也不 用走镖了。
他就算斩杀不了眼前的女子,至少可以一刀斩伤,这就够了。
「当当当!」
风雪中于瞬间响起刀剑斩在一起清脆的声音,甚至有一串火花在风雪中飞溅开来。
请一帮镖师想不到的是,马背上的女子竟然硬生生地扛住青年镖师的攻击。
只有小光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嘴里暗自嘀咕了起来。
心道原本有些犹豫不定,这下看了一场生死大战,倒是可以光明正大地踏进蓝田山庄了。
怎么说,自己也是师傅的唯一徒儿,连嫂子夜小倩都算不上。
「当当当!」看着马背几乎是滴水不漏,毫无破绽的女人,心道你是白痴啊,人多不会群殴吗?
看热闹不嫌事大,眼下的小光想看眼前两个黑衣土匪出丑。
没准他还可以化身正义之士,自风雪中突然间冲出去,把这些家伙瞬间吓个半死。
果然,青年镖师虽然刀法足够霸道,却找到妇子一丝的破绽。
黑衣女子冷冷一笑:「这样的修为也敢出来行镖,找死!」
一声厉喝声中,黑衣女子竟是后发制人,先是挡下了青年男子杀人的刀法。
跟着抓住对手的破绽,一剑而来。
然而青年镖师死死地盯着女子手里剑,想从好了的剑法中找出破绽,只要一丝,他就有把握将其斩落马下。
只要解决眼前这个女人,剩下的那个家伙他可以交给镖头去解决。
然而他想错了!
只见马背上的黑衣女子出剑很慢,慢得像在风雪中绽放了一朵梅花一样,美丽绚烂地开放在众人的眼前。
也开放在小光的面前,让他忍不住轻声嘀咕起来,这样的剑法,只怕那个白痴镖师根本看不懂。
【鉴于大环境如此,
更不要说欣赏了。
说得没错,青年镖师根本无视黑衣女子手中绽放的那一朵梅花。
他手里的长刀,斩出一道恐怖的刀光,直接马背上的黑衣女子。
冰冷的刀锋斩破风雪,发出呜呜的割裂声,将风雪斩出一道豁口,直往马背上的黑衣女子而去!
「叮!」的一声。
黑衣女子手里的那朵梅花突然绽放!
在一众镖师的眼前,在青年镖师的眼底,混着一抹比梅花更为
鲜艳的红花,在风雪中飞溅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