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金山还以为李卫东并不了解辉源实业集团，于是开口介绍道：“这个辉源实业最初是做机械旳进出口贸易起家，当年他们的生意做的很大，九十年代初的时候，就能拿到七八千万美金的外汇额度。”
提到做进出口贸易，李卫东不由得想起了当年的那位萧远征，在当时能够做这门生意的，都不是一般人。
而在九十年初期, 国家外汇还比较紧张的时候，就能拿到七八千万美金的外汇额度，更是有比寻常的背景。
于是李卫东下意识的说道：“这个辉源实业集团的背景很深啊！”
“没错。这家企业在石油系统颇有人脉关系。”赵金山没有多做解释，而且接着介绍道：“后来国家部分开放煤炭价格，辉源实业也是在那个时候开始进入到煤炭领域的。
当时煤炭价格飞涨，辉源实业赚了不少钱，期间也兼并了很多的国有或者集体企业，并且开始向液化天然气和煤化工领域发展。
九八年煤炭价格大跌，辉源实业也跟咱们一样，抄底了不少的煤矿，不过他们不像咱们这样能沉得住气。2000年煤炭价格跌倒低谷，他们忍不住出售了一批规模比较小的煤矿，其中还有几座还是被咱们收走的。
不过辉源实业还是留了几座大矿，原来那些技术团队还是在的，他们毕竟是做了十年的煤炭生意了，而且期间又兼并了一些国有企业，有国企的老底子, 是有能力提供技术方面的支持的。
最近一段时间，我一直在找技术人员，也不知道辉源实业从哪里打听到的消息, 于是便找上门来, 说愿意提供全面的技术支持, 但是需要我们将30%的股份卖给他们。”
“这是觉得之前的煤矿卖亏了，特意来找补的？”李卫东笑着说道。
“以现在的煤炭价格看，那些煤矿肯定是卖亏了，辉源实业想从别的地方找补回来，也是正常的想法。”赵金山开口答道。
“但是30%的股份，就有些狮子大开口了。”李卫东接着说。
“莪计算了一下，我们手里大多数的矿，回采率都是在20%到30%之间，如果有了辉源实业提供的技术，至少能够将回采率提升到60%以上。即便是少了三成的股份分红，但算起来的话，我们的获利显然比现在更多。”
赵金山接着说道；“更何况这30%的股份也不是白送，辉源实业怎么也得掏个十几二十亿吧！咱们俩把这钱一分，还是赚了一大笔呢！”
李卫东却摇了摇头：“赵哥，你不能这么算，要是煤炭价格继续上涨呢？等过个两三年，挖一吨煤说不定就能有一百二块钱的利润, 到时候咱们几个月就能赚十几二十亿！”
“你是不想卖股份？”赵金山开口问道。
“最起码30%是不可能的。”李卫东斩钉截铁的接着道：“如果辉源实业愿意提供技术支持话，我最多接受卖给他10%的股份。”
“好，那就听你的！”赵金山也没有犹豫, 在战略层面上，赵金山还是无条件迷信李卫东的判断。
于是赵金山接着说道：“那我再去找辉源实业谈，争取将股份压到10%以下！”
……
某星级酒店的健身会所，赵金山正拿着乒乓球拍，站在一张球桌前，他对面是一个个头不高，身材精瘦的男子，不过样子看起来却很精明。
这人便是辉源实业集团的董事长孙崇信。
就乒乓球的技术而言，赵金山显然不是孙崇信的对手，打了几拍后就败下阵来。
“不行了，我打不过你！”赵金山摆了摆手，表示要休息一下。
孙崇信也放下了球拍，笑盈盈的说道：“赵总，你平时得多锻炼啊，看你那个肚腩，都凸出来一大块了！”
两人走到旁边的座椅上坐下，拿起毛巾擦了擦汗，又各自打开了一瓶矿泉水，一边喝一边闲聊起来。
“孙总，那30%的股份，我实在是没办法答应你。这东山矿业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公司，还有另外一个股东，你肯定知道他，就是小狗电器的李卫东。我们商量了一下，觉得30%的股份实在是太高了。”赵金山开口说道。
“我又不是不给钱，我按照东山矿业的估值，市价进行收购，你们绝对是不会亏的，说不定还会大赚一笔呢。而且你们得到技术支持以后，煤炭产量会大幅度增加，最终的获利也会比现在更多。”孙崇信笑着说道。
“我们比较看好未来煤炭的价格。如果现在卖出比较多的公司股份，长期看是亏本的。”赵金山直言不讳的说道。
“我也看好煤炭价格啊，要不然也不会来找你呢！”孙崇信放下手中的矿泉水瓶，接着说道：“既然30%的股份你们接受不了，那你们能接受多少。“
“5%！”赵金山没有直接报出10%的底线，也是方便接下来的谈判。
“这太少了！”孙崇信摇了摇头，随后开口说道；“我倒是可以降低5%，购买你们25%的股份。”
双方开始一系列的讨价还价，最终谈到了20%，孙崇信便不肯降低了。
眼看谈判像是进入到僵局，孙崇信却冲着旁边的助理一伸手，助理急忙走来，将一份厚厚的文件，递到了孙崇信的手上。
“赵总，这是最近的一份会议记录的复印版本，你先看看，看完之后可得还给我啊！”孙崇信将文件递给了赵金山。
赵金山接过会议记录，先看了看开会的单位，表情顿时严肃起来。
这竟然是国家的安全生产委员会召开的一次有关煤矿安全生产的会议。
“这个孙崇信果然是人脉颇广，竟然能够弄到这种会议纪要。”赵金山心中暗道，他此时也明白过来，为什么孙崇信让他看完以后还得还回去。
赵金山立刻开始仔细看起这份会议记录，表情逐渐变得凝固起来。
“国家要关闭整顿小煤矿了？”赵金山面色严肃的问。
孙崇信点了点头：“去年年底的时候，国务院就发布了《关于进一步最好关闭整顿小煤矿和煤矿安全生产工作的通知》，也就是去年的68号文件。
但是今年煤炭需求量开始迅速增加，煤炭价格也出现了大幅度的上涨，地方上的各种小煤矿反而变得多了起来。
国家也意识到，现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是直接一刀切，将所有小煤矿统统关停的话，会导致煤炭供应不足，煤炭的价格会涨的更高，这反而会影响到工业发展和民生需求。
所以这次会议就是在讨论，在确保国民经济不受影响的同时，阶段性的逐步淘汰小煤矿，其他煤矿也要进行整顿，逐步的加强煤矿安全生产工作。”
赵金山沉吟片刻，开口说道：“这对我们东山矿业而言，也算是一个好消息。我们懂啥矿业的煤矿，都不算是小煤矿，而且我们最近会更新一批新设备，同时也会增加安全生产方面的资金投入。如果整顿小煤矿的话，我们的煤炭岂不是更好卖了！”
“赵总，你没注意到么？这次会议除了讨论小煤矿，还讨论了采矿效率低下的煤矿，这些也都是在关停范围之内的。”
孙崇信微微一笑，接着说道；“有些煤矿的规模虽然不小，产量也不低，但是采集效率却非常的低下，回采率很低。
这种煤矿继续存在下去，不仅仅会产生大量的资源浪费，更会严重的破坏生态环境，甚至会造成不可逆的严重后果。所以这一类的煤矿，也是需要逐步关停的。
据我了解，你们东山矿业的煤矿，除了泰丰和泰盛两个大矿，以及少数的几座煤矿之外，其他的回采率都不高吧？
我敢保证，如果你们不提高回采率的话，未来两到五年内，等国家开始加大整治力度，你们大部分的煤矿肯定会被列为关停整顿的行列当中。
而且提高回采率，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做到的，这本身就需要一个过程，你们那么多的煤矿，恐怕得需要两年左右的时间，才能将回采率提升上去吧？
赵总，即便是你们现在开始提升回采率，也刚刚好够时间去应对国家队对于煤矿的逐步整治。这么算起来的话，留给你们东山矿业的时间可不多了啊！”
听了孙崇信的这番话，赵金山心中顿时紧张起来。
赵金山知道，孙崇信肯定不至于那一份假的会议记录来忽悠自己，也就是说国家已经打算要逐步对煤矿进行整顿。
那种黑心煤老板开的小煤矿，可能会无视国家的政策，偷偷的进行生产，也就是所谓的无手续的黑煤矿。
然而东山矿业这种正经八百的煤炭生产企业，却必须要认真执行国家的政策。国家要求关停煤矿，那就必须得关停，不可能偷偷进行生产。
也就是说，东山矿业旗下的煤矿，必须要尽快的提升煤矿的回采率，这样才能在未来，达到国家制定的生产标准。
……
“卫东，我们有麻烦了。”赵金山拨通了李卫东的电话，将会议记录的事情告诉了李卫东。
李卫东下意识的拍了拍脑门，开口说道：“我当初只想着煤矿规模的事情，却忘了煤矿生产效率这一茬！”
这的确是李卫东的一个失误，他只记得国家整顿那些产量低的小煤矿，所以在抄底煤矿的时候，选择了产量还不错的中大型煤矿，避开了所有的小煤矿。
然而在后世煤炭业整顿过程当中，除了小煤矿被整顿以外，生产效率低下的煤矿也被列入到了整顿的行列。
这一类生产效率低下的煤矿，就是所谓的煤炭行业“去产能”的一部分。
早在1994年，国家对于煤矿产业就指定了“扶持、改造、整顿、联合、提高”这十字方针，这十个字说的都是提高煤炭企业的生产效率。
后来干脆就对那些“落后产能”进行淘汰，政策最严格的那两年时间，直接淘汰了近七亿吨的产能！
2021年中国煤炭的消耗量是52亿吨，当年砍掉七亿吨的产能，也足见国家对于煤炭行业整顿的决心。
李卫东的印象中，下一波煤矿整治工作，会在2004年底开始。
当时国务院安全生产委员会办公室颁布了《加强煤矿安全监督管理进一步做好小煤矿关闭整顿工作意见的紧急通知》。
而这个紧急通知，使得国内煤炭行业的管理体制出现了根本改变。
在计划经济时代，煤矿都是国有或者集体的，当时主要是强调生产规范，“行业管理、工会监督、劳动部门检查”是那个时代煤炭行业的生产方针。
改革开放以后，企业有了更多的自主权，于是煤炭行业生产方针也变成了“企业管理、国家监察、工会监督”的方针。
然而除了大型国有煤矿之外，其他煤矿哪会有工会这种东西！众多的中小煤矿数不胜数，国家也没有办法一一监督。
于是乎2004年的这个紧急通知以后，煤炭行业的生产方针也变成了“国家监察、地方监管、企业负责”。
这也就意味着，煤炭生产的相关责任，被下方到地方和企业。如果煤矿发生问题，地方要负起监管不利的责任。
这个紧急通知下达以后，各个地方开始迅速的行动起来，关停了一大批不合规的小煤矿。产煤大省一年关闭三四千煤矿，就是发生于那个时代。
然而那些小煤矿很容易死灰复燃，监管人员来了，那就把矿给关了，监管人员一走，再把矿开了重新生产。没有生产手续，那就化身无证黑煤矿，偷偷的开工。
正规的煤炭企业肯定不能这样，还是得按照国家规定进行生产的。
“看来提高生产效率，提升回采率是势在必行的事情！”李卫东长叹一口气。
赵金山则继续说道；“李老弟，咱们现在可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前两年咱们抄底了太多煤矿了，当年这些煤矿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但现在可都成了香馍馍。
现如今，各大煤炭企业可都盯着咱们呢！他们巴不得咱们出问题。如果国家真的开始很大规模的整顿煤炭行业，咱们势必会是第一波迎接相关部门检查的。
如果咱们的煤矿真的达不到国家的生产要求的话，那些煤炭大企业肯定会上来咬上一口，最终吃亏的还是咱们。所以咱们这些煤矿，必须要尽快提高生产效率才行。”
前些年东山矿业的抄底，的确是抄的太狠了，为此李卫东和赵金山二人，不光是花光了积蓄，还都欠了一屁股的银行贷款。
李卫东估摸着，自己的这一拨抄底，说不定能抄出了一个国内排名前二十的煤炭企业。山西煤老板也会因为这次抄底，会减少一二百人。
现如今，煤炭价格上涨，当年那些无人问津的煤矿，都变成了印钞机。
也因此，东山矿业必然会成为煤炭行业的众矢之的。
如果东山矿业旗下的煤矿，无法达到国家生产标准的话，那么这些煤矿不会关闭，而是会被其他煤炭企业给“联合”或者“整顿”掉，说白了就是被吞并。
而那些大煤炭企业有技术，他们把自己的技术拿出来，很快就能把生产效率提升上去。东山矿业的那些煤矿，反倒是成为了他们的印钞机。
因此东山矿业保持低下的生产效率，最终达不到国家标准，是其他煤炭企业很乐见的事情。
辉源实业也是吃定了这一点，所以才会咬定20%的股份不松口。辉源实业认为，如果东山矿业不妥协的话，那么在未来，将会被其他煤炭企业所瓜分。
说白了，还是金山矿业的扩张太过于野蛮，也太过于迅速，地基还没有牢固，便迅速的扩张了版图。这种经营模式不出问题还好，一旦出现问题，很有可能会直接崩盘。
中国的企业，因为盲目扩张而直接垮台的可不在少数。
只听赵金山开口问道：“李老弟，据我了解，提升生产效率和回采率，并不是短时间内能够完成的事情，咱们这么多的煤矿，恐怕还真得花上个两年左右的时间，也就是说咱们必须要尽快的开始这项工作。
要不然咱们还是答应辉源实业的条件吧！反正这笔买卖咱們不亏，卖掉20%的股份，也能回笼一些资金，去偿还贷款。这总比未来生产不达标，被其他煤炭企业吞并掉要强得多啊！”
“但咱们本来可以赚更多的，非到万不得已，我不想答应辉源实业的条件。毕竟挖煤这种事情，赚不到就是亏！”
李卫东皱了皱眉头，接着说道；“除了辉源实业，就没有别人帮咱们提升技术了么？”
“那些煤炭大企业，心里面跟明镜似得！让他们帮忙，恐怕会开出比辉源实业更高的价码！”赵金山开口答道。
李卫东沉吟片刻，开口说道；“其实我倒是想到一个备用方案，不知道能不能成！”
“什么备用方案？”赵金山立刻问道。
“既然在国内找不到合适的人才，咱们为什么不去国外找找？”李卫东笑了笑，接着说道：“有句话叫外来的和尚会念经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