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雍州府主殿出来,成都王心中感慨万千。
“子道,你说,这些人为何会反?”
卢志心里想说,大王你不也反了吗?
当然,这心里想说的,就放在心里面就好了。
说出来,自然是不妙的了。
“陛下削藩之意早有,而且也是天下皆知的事情了,这些宗王享受惯了,岂会轻易放弃手上的权柄,再者说,陛下现在年纪尚轻,在朝中也根基未稳,如今外患频出,这也让天下诸王看到了希望。”
若仅仅凭借一两个宗王,要想将洛阳的皇帝推翻,这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若是天下大半宗王都反了,这事情就完全变了。
“唉~”
成都王轻轻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先回去罢。”
“诺。”
卢志不明白成都王现在为何会如此犹豫。
如果真的要反,那便反了,虽然前途不明,但还是有成功的机会的。
而若是成功,那便是天下共主。
富贵,从来是险中求的。
如果是不反,那何必要到长安来见河间王赵王一干人?
现在犹犹豫豫,是成也难成,败就完败。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然而现在成都王的样子,他要想劝慰,恐怕难度还是不小的。
......
成都王满怀心思,而远在颍川许昌的齐王司马冏亦是如此。
昨日,从齐国来的几个美姬,将齐王司马冏的老骨头都折腾得不轻。
直到如今,这腰还是有些酸痛。
果然,这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如以往的。
想着之前年轻时候的战绩,那便是一夜连御七八女都是没问题的。
而如今完全是变了。
这人渐渐老去的消息本就让司马冏很不高兴了,这洛阳来的消息,更是让齐王司马冏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练兵?
让中军北营一部的军队过来许昌练兵?
皇帝看来还是现了许昌的异常。
在得到这个消息之后,齐王马上将自己的谋臣召见过来。
这事情,如果只让他一个人来想的话,恐怕是想不出什么道理来的。
得让大家一起来想,群策群力,恐怕才有一点作用。
片刻之后,众人便到了。
龙骧将军董艾,军司管袭,潘岳,颍川太守陈匡。
“诸位,这洛阳方面的情报,你们可知道了?”
洛阳方面的军报?
董艾轻轻摇头,说道:“末将不知。”
军司管袭与潘岳等人也是摇头。
倒是陈匡在这个时候说道:“大王所言,是陛下要在许昌练兵的消息?”
“不错。”
齐王环视在座众人一圈,说道:“这中军北营练兵,向来都是在洛阳附近的,便是再远,也不会超过三十里,但到颍川,已经有百里路程了,试问练兵,需要从洛阳到许昌这里来?洛阳附近难道没有练兵之所”
这是一个很大的疑点。
“况且,陛下平时也不关心中军北营训练之事,在益州军报到洛阳的时候,方才骤然下了这个命令,这个就更令人玩味了。”
这是另外一个疑点。
众人在下面听着齐王司马冏的话,已经是明白司马冏这话中的意思了。
“大王的意思是,陛下已经现了许昌的事情,这说是练兵,其实就是为了控制颍川?”
潘岳眼神闪烁,突然问道。
“不错。”
司马冏轻轻点头。
“益州出了问题,若是陛下知道本王的存在,一定会以为此事是本王做的,以洛阳那小皇帝的性情,当然是忍不了的,这中军北营,不过是他搞出来的花样而已。”
“那此事,大王觉得应该如何做?”
如何做?
齐王司马冏看着陈匡,说道:“本王的意思是,不能让这中军北营进入颍川,进入许昌。”
“那大王便是要与洛阳的皇帝掀开了说了?”
“不然,难道还有其他的选择?”
龙骧将军董艾沉默良久,最后他的眉头可还是紧紧的皱在一起的。
“只是现在贸然与洛阳作对,恐怕很难。”
董艾对现在的局势,看的也是非常清楚,现在与皇帝对上,对齐王来说,可是觉得不容乐观的。
说得难听一点,可以说是一点胜算都没有的。
“许昌原来的士卒虽然有一些,但恐怕不会跟着大王起事,而宛城虽然也有些兵丁,但数目比之洛阳,是远远不够的,更何况这次前来的,是中军北营,我们便更加没有胜算了。”
中军北营的士卒,可是天下间最精锐的。
董艾是知道局势的人。
齐王要造反,但是手底下的士兵可是没有多少敢跟着造反的。
敢跟着造反的,都是齐王的嫡系。
而这些军队,至多也就两万人。
而两万人,是远远不够的。
需要名声,需要大义!
只有大义,才能将人重新聚集起来,才能壮大自己的队伍。
“龙骧将军的担忧,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齐王话虽如此,但是脸上却是没有什么担忧之色。
对于这一点,他早就做好准备了。
“现如今,是躲也躲不过,但便只能一战了。”
战?
颍川太守陈匡是知道司马冏底细的,现在脸上还是很平静。
但是潘岳脸上就有些迟疑了。
“大王,现在起事,恐怕太早了,中军北营到颍川,最慢,也在五日内到达,实际上或许会来得更快。”
从颍川到洛阳,当然是没有五日路程的,但是想到中军北营准备的时间,加上路上行程的时间,五日,也算是不长不短了。
“这五日的时间,恐怕我们也准备不了什么。”
“潘公莫急。”
司马冏在这个时候却是轻轻笑了笑。
“五日时间,不,就算是三日时间,也足够我们做很多的事情了。”
说着话,齐王司马冏深深的看了潘岳一眼,说道:“另外,本王交给你的事情,你做得如何了?”
之前齐王已经麻痹过着颍川士族了,过了这几天,该露出马脚的,应该都露出马脚了才是。
“大王,臣下确实有所收获。”
潘岳眼神闪烁。
其实,这个消息他还想要过一段时间才告诉齐王的。
但是现在局势进展这么快,他也只能是加速自己的进程了。
“哦?”
原本齐王心里是没抱多少希望的。
毕竟这些世家之人,都是泥鳅一般,滑溜的很,之前他要对付,都是抓不到对方把柄的,现在潘岳要对付那些私通的世家,实在是太难了。
尤其只有几日时间操作。
“你真找到了间者?”
“臣下确实是找到了。”
潘岳轻轻点头,颍川太守陈匡眉头微皱,而董艾则是对此事并不上心。
像找间谍这样的事情,他可看不上眼。
在他看来,这种找间谍的事情,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而已,无聊得很。
只有战场上的搏杀,才会让人血脉喷张。
“是何人?”
呼~
潘岳深吸一口气,迟疑了许久,这才说话:“启禀我王,臣下这几日,找到了一个人,但是他的身份,恐怕有些敏感。”
敏感?
听到潘岳这句话,司马冏便知道这个叛徒内奸身份不一般了。
而颍川太守陈匡的眉头紧皱着。
虽然说这颍川之中是有间谍的,是有内奸的,但是,在这个时候找间谍,找内奸,却是会让军心浮动,短时间来看,是对司马冏不利的,尤其是现在中军北营的一支军队已经朝着许昌开拨过来了,现在找内奸,就更加不合适了。
“有何敏感的?是何人,可以直接与本王说来,便是本王的亲子,本王也会手刃杀之。”
他司马冏,平生最恨的,就是间谍了。
“大王息怒。”
潘岳刚想要将人名说出来的时候,陈匡却插上一脚。
“陛下现在说出那个人的名字,恐怕不妥。”
“既然是内监,三心二意之人,现在大战在即,当然是要把他揪出来了,不然之后战事一起,这种小人岂不是会在后面坏了大事?”
“正是因为此时大战在即,大王才不能随意出手,非是臣下不信任潘公,只是若是再战前杀人,难免会损伤士气,更是会让人人心惶惶,这对大王来说,恐怕不是一个好消息罢?”
陈宽所言,也并非是没有道理。
司马冏沉吟片刻,还是轻轻摇头。
陈匡的思维虽然不错,但是司马冏也有自己的考量。
战前杀将,自然是会损伤士气的,但也好过在战时搞事情,那会直接导致失败。
“潘公,你说罢。”
“其实这个人,身份是敏感,但却不是大王手下将领,也非是官吏,他的名字是王处穆。”
王处穆?
不仅是齐王愣住了,便是陈匡也是愣住了。
“居然是这厮?”
“不可能是王处穆!”
陈匡却是不相信这个人是王处穆。
“我与王处穆相处多时,他虽然胆子大,但并非是会违背诺言之人。”
所谓之王处穆,是许昌城外最有钱的望族,家财过亿,僮仆、食客数千。
颍川许多商户,基本上都是王处穆家的,粮草兵器,也有许多是王处穆家中生产的。
毫不客气的说,王处穆一家,是掌握了颍川的大半命脉,若是王处穆这家伙反了,恐怕齐王手底下的人顷刻间就没有饭吃。
潘岳说此人身份非常敏感,这还没说错。
“潘公,你可有证据?”
司马冏想了一下,觉得要稳重一些。
毕竟这王处穆的身份特殊。
“臣下有十成的证据,大王可知道广元侯派来的屯田之人?”
司马冏轻轻点头。
“广元侯屯田颍川,此事我知道。”
“那王处穆家中,便有人与广元侯屯田之人私通。”
“可有人证?”
“有。”
潘岳重重点头。
“广元侯派来屯田之人,已经被臣下抓住,其中领头的,也在臣下的审讯之中将他与王处穆交通的事情说了出来。”
“只有广元侯的人作为证据?王处穆那边呢?”
要直接抓住王处穆的证据,不然,齐王真不好下手。
这王处穆,身份实在是太特殊了。
你要是对他下手,没有十足的证据,恐怕外人都要传自己是贪图王处穆家中富贵。
当然...
司马冏早就垂涎王处穆的家财了。
只是没有找到合适的理由而已。
他刚想打瞌睡,潘岳便送来了枕头,可谓是来得刚刚好。
“要找出王处穆的证据,臣下让广元侯的人再去试一次,不就明白了?”
“好!”
齐王脸上非常难看。
但实际上,在他心里,却是已经快笑起来了。
如果将这王处穆拿下了,那他的军费,也就不缺多少了。
而且。
王处穆的事情,还可以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
便是王处穆这般人物,若是违背了本王的意志,也会被处理,你那些地位还没有王处穆高的人,好好掂量掂量。
潘岳,这次找的人不错!
司马冏看着潘岳重重点头。
“潘公果然是人杰,本王交给你的事情,你果然做得非常好。”
“大王,现在还是容臣下去将王处穆人赃并获,再来说话。”
“好,你去吧。”
“大王,臣下一同随潘公前往。”
要说王处穆背叛了齐王,陈匡心中还是不相信的。
“好,太守若是愿意随我而去,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司马冏当然知道陈匡是不相信潘岳。
“此事交给潘公,本王放心。”
“大王,此事,还是不能太放心,王处穆毕竟身份特殊。”
“太守说得没错。”
潘岳也是重重点头。
“既然太守不相信,那臣下便拿出证据来说服太守。”
“好!”
司马冏不让陈匡去,便是秉承着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宗旨。
若是让陈匡跟着潘岳去了,不是直说他也不信任潘岳吗?
但是现在潘岳既然说了这样的话,他也能让陈匡跟着了。
他虽然相信潘岳,但是若是身边还有一个陈匡把关,那么潘岳的判断,就更加准确了。
潘岳与陈匡退下之后,齐王看着剩下来的管袭还有董艾,说道:“董将军,这许昌宛城的士卒,还需要你来调度,那些有异心的校尉曲尉,大可杀之,非常时期,应该用非常之法。”
“诺!末将明白。”
司马冏轻轻点头,再说到:“最好能有四五万人,如此的话,本王心中也有些把握,那些士卒丘八,多用些钱粮拉拢就好了,待本王除去王处穆,这钱粮之事,暂时是不缺的。”
“诺。”
说完董艾的事情,司马冏将目光定格在管袭身上。
“军司,这新土地税,便由你去收,记得,手段越残忍越好,要让百姓狠洛阳的皇帝,最好是狠死了的那种。”
既然洛阳向颍川出兵了,那么,皇帝从洛阳出来的诏令,就有了用武之地。
五日,应该可以让豫州的百姓乱起来了。
当然...
若是能多一些时间,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诺,属下一定做好此事。”
“去吧。”
司马冏对着管袭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