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道友已将他们的神通手段向我展示过了,原本只我一人,同时变幻出两位道友,是做不到毫无破绽的,交手几次便会被对手察知,何况那老常侍的修为远胜于我。但只要吉兄将权老所传大阵完整布置出来,借助大阵,以及吉兄帮忙掩护,当不难瞒天过海。”
白袍人说罢,身上腾起一阵白烟,身影扭曲了一下,飞速淡去,融入白烟之中。白烟蓦然收拢,虚空之中仿佛有一个空洞,将白烟吸纳进去,只余下一个白点。
紧接着,白烟又从空洞里面涌了出来,但这次分化成了两股,烟尘缭绕间,竟各自幻化出一道人影。两人拥有不同的面孔,衣着打扮也和白袍人没有丝毫关联。
其中一人长有狼耳,和吉良乃是同族,明显是犬封族人。
另一人身着劲装,乃是一名女子,英姿飒爽,她的五官和人族没有区别,但背后长有一条毛茸茸的长尾。
刚现身时,两人皆神情呆板,等若死物,眨眼之间,他们的眼神便灵动起来。观其神态举止、血肉毛发,分明是两个大活人,找不出破绽。
不仅活灵活现,两个人的气息也截然不同,而且都是空境二重初期的高手,相当于炼虚初期,难以想象他们是由一个人变出来的。
吉良打量二人,绕着那名犬封族人转了一圈,啧啧称奇:“兄台的神通当真了得,我和吉筇朝夕相处许多年,若非提前知晓,也可能误认为这是真的吉筇。”
女子一言不发,纵身跃入云海,眨眼消失不见。
那名犬封族人呵笑一声,用沙哑的声音道:“我就是吉筇!”
吉良颔首,向下方瞥了一眼,沉声道:“吉筇,万事俱备,接下来大阵便由你来操控,你还有没有什么补充?”
吉筇耳朵动了动,“为防气机泄露,我等最好在旁策应,由兄台担当主攻,如此压力都在兄台身上。”
“无妨!”
吉良摆摆手,一脸自信,“那个小的应是刚突破空境二重不久,不足为虑。老的虽有空境二重后期修为,但他们一路潜逃至此,不知经历了多少场恶战。上次我们三人围攻,便几乎将他们逼上绝路,不得不耗损元气施展互转之术,可见他们早已是强弩之末。距离上次大战还没有过去多久,他们恢复不了多少的。”
听他这么说,吉筇神情却并未放松,提醒道:“他们毕竟出自司幽皇室,不定还藏着什么手段。”
“真有这等手段,藏到现在不用,必定要付出极大的代价,除非走投无路,他们肯定不会轻易用出来。我们只需贯彻缠斗和消耗之策,逼得他们再次损耗元气,和最后一头伴兽互转,绝了他们的退路。到时他们再被削弱一层,接下来就看权老的了,”吉良胸有成竹,对此毫不担心。
吉筇见他都已考虑到了,点头道:“两个虚弱之人,权老自不会惧他。不过权老要的是活人,我们须得尽可能消磨他们。”
正在二人传音交流时,察觉到两股气息向天上冲来。
吉良冷笑一声,“未想他们还敢主动出击!”
吉筇神色微动,微微拱手,也和之前的女子一般,遁入云涛。
吉良身旁空无一人,淡淡看着两道虹光,像是在看两个死人。
二人现出原形,气息毫不掩饰,强大的威压顿时降临在这片海域,即便是冲着天上去的,也使得附近的生灵惶惶不可终日。
如此强绝的气息,是他们毕生从未见过的,以往亭父偶尔巡视到此,但也不会当众放出威压。他们只觉得自己和蝼蚁无异,身下的岛陆也是那么不堪一击,对方反掌之间便能摧毁。
虹光直上云霄,一往无前,吉良却能看出此乃外强中干,不由又是一声冷笑,张开五指,大手向下一按。
霎时间乌云狂卷,无穷无尽的云气向他下方汇聚,形成一个乌黑巨掌。
巨掌遮蔽天宇,周围诸多岛陆的生灵皆能望得,每一根手指都如同天柱一般,带着能够毁天灭地可怕伟力,向地面落来。
他们毫不怀疑,一旦巨掌落下,所有岛陆和生灵都将被一掌抹消,但他们毫无办法,根本逃不出巨掌的掌心。
面对横压而来的巨掌,两道虹光也显得微不足道,眼看便要被一掌拍熄,突然绽放出幽蓝玄光,玄光极是浓郁,好似幽幽水波在天穹荡漾。
‘哗啦!’
虚空仿佛震动了一下,所有生灵都听到了一声震耳欲聋的水响,便见天上现出两个庞大的轮廓,竟然是两头妖鲸!
司幽一族的伴兽并非凭空幻想出来的,必须以世间真正的生灵为参照,假如选择一些强大生灵,更是要取得它们的精血方可。雾海之内,九成地域乃是汪洋,司幽族选择伴兽,至少有一头是海中生灵。
那些海中霸主,如蛟龙鲸鲨最受青睐,而司幽族皇室多选择一种名为布天的妖鲸!
施展互转之术而消散的伴兽和被敌人强行打灭不同,被人打灭之后,在重新凝聚之前,会彻底失去这头伴兽。现在他们只是暂时无法据此施展互转之术,对敌时依然可以借用伴兽之力。
此时,那名少主和夏常侍皆身化布天鲸,一大一小两头巨鲸悬空,一眼无法同时望见首尾,巨口发出洞彻幽冥的长鸣。
“哞!”
下方之人只听到两声牛吼,呆呆看着天上,看到两头巨鲸动作一致,一头撞向巨掌。
‘轰!’
巨掌满布裂纹,随即崩散,天上的乌云也被搅动,风起云涌,幽波激荡,战场一片混乱,彻底隔绝了下方生灵的视线。
这一记惊天动地的碰撞,却没有多少余波散发出去,灵机被遮蔽了,海棠书院浑然不知。
见己方布置奏效,吉良放下心来,正欲专心对付强敌,耳尖轻轻一颤,察觉到异常,发现两头布天鲸都只剩一具迷惑视线的皮囊,两名司幽族人不见踪迹。
吉良不慌不忙,从袖中祭出一物,对准云海的一处抛了下去。
一道黑色流光直直落向那里,流光中的宝物显现出来,乃是一块黑色的玉珏。
砸下之时,玉珏变得大如山岳,沉重万分。
这时候,两侧也传出破空之声,一灰一白两道锁链洞穿重云,锁链的另一端连接着云海深处,被人操纵着打向玉珏砸落之地。
三道攻击齐至,无与伦比的强大威压更是提前锁定了这片云海,旋即虚空微微扭曲,两名司幽族人被迫现身,接着竟又化作了两只妖鸟。
这一次,两人的伴兽并不相同。
那名少主的伴兽乃是一头赤羽妖鸟,此鸟的体型不大,身体却颇为修长,长长的脖颈和尖喙以及流线型的身体,双翅合拢起来,身体便如一支长箭。
夏常侍的伴兽乃是一头骨鸟,此鸟并非没有血肉,而是血肉都长在了骨头之内,洁白的鸟骨裸露在外,形成坚硬的骨甲,像一头骷髅鸟,体型也极为庞大,双翼张开,不逊于布天鲸。
骨鸟双翼大张,轻易便将赤羽妖鸟遮蔽在身下,竟要独自承受来自三方的攻击。
‘呼!’
‘唰!唰!’
玉珏和锁链攻至,骨鸟身上传出阵阵哗啦啦的响声,像铁环碰撞之声。
它身上多处闪现银芒,其骨缝间竟真的有一个个铁环,这些铁环彼此勾连,骨甲之外又多了一层铁环甲。
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碰撞,三道攻击同时打中骨鸟,骨鸟猛然向下坠落,发出一声尖鸣,全身爆发出重重异光。
异光散去,骨鸟身上部分铁环破碎,它依旧顽强护持着赤羽妖鸟向前疾飞。
“想逃?”
吉良冷哼,没想到对方方才还气势汹汹,刚交手就要逃。
他当即拿了个法诀,玉珏牢牢镇压住骨鸟身上的铁环,同时两道锁链也再度甩出,改变策略,各自勾住一个铁环,骤然绷紧。
前冲之势受阻,骨鸟却做出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身体一抖,竟主动将所有铁环卸下。
此举亦在吉良等人预料之中,在御使玉珏的同时,吉良身上有咒言之音响起,声音竟是从他耳朵里传出来的。
骨鸟刚挣脱束缚,心中陡然升起危兆,接着身体便被血光笼罩。
在它头顶上方,虚空一片血红,不知何时多了一张诡异的血图,正对它脊背落来。
危险不仅于此,左侧泛起阵阵黑潮,一股衰灭之意不断侵袭着它。右侧只有一点银芒,声势却比另外两道都更加惊人,乃是一支银色长箭,贯空而至。
之前曾有过交手,夏常侍深知这三道攻击的厉害,身躯微微一僵。
吉良露出自信的笑容,自信足以将对方逼回来。不料,两名司幽族人接下来的举动完全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骨鸟仰首怒啸,骨甲瞬间由白色转为赤红,血焰蒸腾,夏常侍竟在燃烧自身精血。当血图落下,不仅没能发挥出应有的效用,反若资粮,血焰立时暴涨。
‘轰!轰!’
黑潮和银箭摄入血焰,依然没能泛起波澜,只见两人变成一团火球,以惊人的速度飞遁。
吉良的脸色变了,又惊又怒。刚一交手对方就做出拼命的举动,这不符合常理,对方明明还有退路,这么做只会让自己陷入虚弱,得不偿失。
难道权老判断错了,对方的伴兽其实都散去了,已经被逼上绝路?
又或者,对方想要用这种手段将他们惊退?
无论如何,他们都必须阻止,绝不能被对方逃掉,即使还有权老盯着,他们势必颜面大损,而且还会把海棠书院的人引过来。
想及此处,吉良发出一道传音,双耳呼扇了一下,灰色的波纹蔓延开来。波纹速度极快,扩散至血焰上方。
吉良本尊一动不动,全力御使神通,虚空中的波纹越发醒目和急促。
这不仅是他一人之力,身化双人的白袍人亦在全力操纵大阵相助。虚空之中又有两道人影若隐若现,和吉良呈犄角之势,将血焰包围。
‘呼呼呼……’
血焰处于漩涡的正中心,一道道波纹疯狂压来。
无论血焰的速度多快,漩涡始终存在,夏常侍和少主都无法脱离漩涡中心。吉良和白袍人的气机和波纹勾连在一起,随漩涡而动。
下一刻,三道身影齐齐闪烁了一下,瞬移一般,再度现身时,向漩涡中心靠近了一分。
与此同时,夏常侍身上的压力陡然猛增,遁速大降。
随着三人不断闪烁,波纹几如实质,漩涡中心的压力到了堪称恐怖的地步,血焰的速度越来越慢。
“该施展互转之术了吧?”
吉良冷眼看着血焰,不信夏常侍还会做无谓的挣扎。
事实正如他所料,见无法脱身,血焰之势一缓,夏常侍似乎收起了燃烧精血之法。
但在下一刻,血焰轰然爆发!
吉良被血光淹没,难以置信看着眼前的一幕,他能够感觉到,夏常侍这一刻竟然将所有精血都点燃了。
血焰之中。
骨鸟垂下头,看了赤羽妖鸟一眼,它眉心处一个状如眼睛的晶石。晶石红的耀眼,吞噬了夏常侍几乎所有精血。
“走!”
赤羽妖鸟听到一声大喝,双目含泪,施展互转之术,原地消失。
与此同时,晶石骤然碎裂,射出千万道血光,当场击溃漩涡,三道身影躲闪不及,被血光吞没。
骨鸟露出欣然的表情,可惜他太过虚弱,献祭从族中带出来的宝物也很难将敌人全部灭杀在这里。不过,最重要的是,敌人定会以为他们性情刚烈,宁死不屈,少主也和他一起死在了这里。
少主便能借此脱身了。
意识即将消散的刹那,骨鸟忽然看到,其中两道身影被血光一冲,如泡影般当场散去。
不对劲!
即使那两人只是空境二重初期修为,也不应该这么脆弱,毫无抵抗之力,被当场灭杀。
除非……
骨鸟瞳孔蓦然放大,突然间明白了什么,惨然一笑,露出浓浓地绝望之色,彻底丧失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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