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头牛,已然疯了……
耳畔回荡着牛头的瓮笑,自破碎的幻境之中退出来的杨狱,心里涌现出这么一个念头。
天地末劫,留守天荒大界的牛头,似乎成为了最后一个阴神,但末劫之下,绝无幸免,他终归不可避免的走向消亡。
只不过……
“阎罗……大帝……这牛头,话里有话啊。”
脑海中闪过牛头多日来的自言自语,杨狱心中不由一动。
据他所知,位阶并不唯一,唯一的,只有极道位阶,只是,位阶图终归是道果所组成。
或许,十都,亦或者九耀之上,不同的位阶,或许也需要同一枚道果才能晋升。
如果是这样……
“依着这头牛的说法,末劫之前,神佛漫天,如他这样的阴神,哪怕积累到了,若必须之道果为人所拿,也晋升不得……”
喃喃自语间,杨狱隐隐有所悟。
“天地之间,道果几何,无人知晓,但必然不会是无穷无尽……”
“末劫之时,神佛漫天,绝大多数的道果有主,这意味着,后来者想要更进一步,难度极大,极大……”
“牛头窥大帝权柄,或许不仅仅是他绝境之时的臆想……如果他真个能活过末劫,届时,天无帝,地无尊,目之所及,道果皆无主,那这臆想……”
“他活不到未劫,但我……”
……
诸多念头起起落落,眼前的幻境光芒,已然彻底消散。
食材的炼化,比之食谱要容易太多,他只是跟着走完了牛头死前的历程,就已经完成了炼化。
【神种牛魔】
【足踏大地,力生不灭,执拗癫狂……来自位阶十都级‘牛头’、十都级‘牛魔’……】
“攻伐神种……”
轻触着那豪光之中的牛形木雕,杨狱也有些心动。
这些年里,他接触神通不少,对于神通的珍惜与否,也有着自己的理解。
以目前来看,神通粗略可分为四大类,如撼地撑天、牛魔之类的攻伐神通,如驱离、神符、神行之类的辅助神通。
以融金炼体、替死而生之类的护身神通。
以及通幽这样的‘奇门神通’。
攻伐神通之珍贵,可说仅次于奇门神通,杨狱至今为止,真个入手的,也只擎天撼地,以及这枚牛魔而已。
他心中,自然是有些心动的。
只是,一张位阶图可以容纳的神通有限,他虽然有些心动,却还是按耐下来,将其收好。
即便自己不用,身边人也总有用得上的,至不济,也是可以练成法器传承下去。
如他之前所得的‘摩云令’,就是以神种‘神峰镇魔令’所炼制,摩云门代代供奉,借之就可施展道术。
不过,出乎预料的是,这次炼化之后,这件食材居然并未彻底黯淡,仍留有一抹光亮,可以再次炼化。
“这……”
杨狱心头微震:
“难道这牛头,居然真个在死前晋位‘阎罗’不成?”
这下,他心里也吃惊不小,但仔细思忖,又觉得不无可能,那牛头积累多年,或许之前迟迟不得晋升,就是缺了某些条件。
而幽冥崩塌后,他可能已然满足了条件,只是,天地不允许,他突破即死?
心中想着,杨狱兴趣大增,可惜此刻暴食之鼎的蓄能又空了,想要炼化,又要等上一段时间。
“呼!”
一口浊气吐出,杨狱睁开眼。
秦姒累的紧,此时睡的香甜,没有打扰她,合上门,出了院子,去往前厅。
兖州府衙,十分之忙碌。
虽然大雪与瘟疫皆去,可这之后的善后,才是最难,数十万受灾之人的安顿、赈济,足可令任何人焦头烂额。
“杨大人。”
前厅里,齐文生毕恭毕敬的递上卷宗。
余景归来之后掌握西北道城城务,他也没闲着,随着杨狱来到了兖州城,掌管兖州城务。
“齐先生不必多礼。”
杨狱接过卷宗,其上墨迹未干,正是齐文生刚自落笔。
“新历三年冬,兖州大疫,伤亡六万余。”
新历,是余景与他商议,是以他攻克西北道为元年,如今,正是第三个年头。
“伤亡六万余……”
杨狱心中一叹。
只有身处其间,整个经历,才知道这几个冰冷字眼后,是什么样的苦难经历。
“大人,此时不是伤感之时。”
见杨狱叹息,齐文生神色沉凝:
“乾亨帝已至龙渊,虽未有兵至,可聂龙天已在青岩府征调粮草,或许明年开春,就会行兵讨伐……”
他的神情十分之凝重:
“此外,定安道中虽然生乱,可定安王处也不可不防……”
诚然,如今的杨狱威震西北,强如云泥道人都被关押道城,聂龙天都被迫退出西北。
可朝廷仍然势大。
没有人会以为,兑命之术可以兑掉数十万征讨大军。
“我明白。”
杨狱点头。
这个道理,他自然比谁都明白。
近几年,他招揽秦厉虎,传书姜五征召新兵,就是为了备战,归根究底,战争终归不是江湖厮杀。
他一人可守一城,却守不住一道三州二十九府。
不过……
“聂龙天处,林前辈已去应付,虽无法迫退朝廷,却也可大大延缓他们的动作,
至于定安王,他此刻只怕自顾不暇,想要征讨西北,那他就要做好当丧家犬的准备。”
杨狱正襟危坐,翻看着兖州城内的卷宗。
这几年里,他与凤无双之间的书信往来其实从未间断,余灵仙所知的一切,他自然不会不清楚。
李闯到底是一代潜龙,一旦有了势力,其运自然一飞冲天,数年里进步之大,让凤无双都有些动容。
当然,这个进步,只有三分在武道,七分,倒是关于兵家争锋。
“大人莫非在定安道有着……”
见他神色平静,齐文生心中一动,对于这位曾经的小师叔,如今的顶头上司,他自然是相信的。
只是,自家大人孤家寡人一个,除却他们万象山,或徐氏门人之外,居然还有着势力吗?
他有些惊讶,但却又不觉有些欣慰。
‘大人竟也懂得制衡之道了吗……’
“消息来自何处,你无需理会,只需知晓,近年里不至于腹背受敌即可。”
翻阅卷宗一目十行的同时,杨狱随口应付了几句。
手持生死簿,他周遭是些什么人,他自然清楚,齐文生倒不算腐儒,可多年学儒家经典,尊卑礼法已然入骨。
这点,从自己迫退朝廷势力后,他再未称自己‘小师叔’就可看出来。
不过,与凤无双的合作过于敏感,他却也不好说出口。
他不说,齐文生也不问,见他心中有数,自己也就松了口气,又提起另一件紧要的事情:
“近年里,大人认命诸州府大将各自征召新军,是否有不妥之处?秦厉虎、吴长白也就罢了,有着余师叔在,不至于失控。
可其他州府的大将……”
自来兖州,见到姜五征召的数万新军后,此事,就成了他的一块心病。
“此事,我心中自有主意。”
杨狱没有解释。
两世为人,他都不懂什么为官之道,御下之术。
但他很清楚知道自己的优势所在。
四百多年前,张元烛以锦衣卫监察百官动向,事无巨细都要上报,以至于朝廷惊惶。
可即便如此,仍有被蒙蔽之时。
但他生死簿在手,却又不必瞻前顾后,真个可以做到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齐文生心头叹气,却也只得咽下疑虑。
杨狱不解释,他倒是接受的很快,取出一封信,递上来:
“大人,这是风师叔的书信……”
“风君子?”
杨狱挑眉。
风君子,是徐文纪门下最为出彩的六位弟子之一,多年前应方征豪之邀,在白州开办了‘拦山书院’。
时至如今,白州军中下层将校,多是其门人子弟,甚至于不少爬到了统领万人的高位上。
拦山关那具活死人未毁之前,他曾尝试过联系此人,可惜,数次试探皆石沉大海。
这封信……
心中转过念头,杨狱开了火漆。
“小师弟,果是潜龙之资,身怀大运,西北杨大王之名,当之无愧。”
恭维。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极尽恭维之语气,杨狱眼神平静,直接略过。
“……此次来信,恭贺之外,也予师弟两策,以全师兄弟情谊。”
“给我献策?”
杨狱心中提起小心。
“今有上下两策,以供师弟选择。
上策,是师弟固守西北,独自抗衡朝廷大军,死伤惨重,而平西迷天教、岭南天刀冢、东越沧海城、定安怜生教必然造反,攻伐城池,甚至于,威逼万龙道。
同时,天狼入关,腹背受敌……”
这是上策?
杨狱眼皮一颤,心中雪亮:
这是要求援!
果不其然,比之上策,下策,要好太多。
“……值此危难之时,朝廷不顾外患,要攻伐西北,而师弟若是领兵驰援,退天狼异族,高下立判。
……朝廷进退维谷,退不甘,进则有与异族联手之嫌疑,不得民心……师弟不但可得白州感谢,化敌为友,
更可得诸边将之友谊,国内之民心,也再无腹背受敌之忧……
当然,此为下策,具体如何,还要看师弟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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