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风声料峭。
方也许站在原地，并没有回头，他的脸隐藏在月光的阴影里，让人无法看到表情。
身后的身影像是从浓郁的黑水里慢慢浮现出来，先出现在李闯视线里的是他的鼻尖，然后慢慢现出整张脸，随后是耳朵，慢慢整个身体也随之出现。
他一步跨出，站在了方也许和李闯身后十米左右的山阴里。
像是有细微的白色的微光从他身后浮现变幻，让他整个人都像是嵌在黑夜里似地，轮廓分明。
这人生得宽肩窄腰，双腿修长，一身运动服，看上去和满身高冷气质丝毫不符，要不是两个嘴角各有一道长长的白须直垂到胸口，说不定会被误以为是哪个学校出来夜跑的体育老师。
李闯的枪尖纹丝不动，牢牢锁定此人，一双眼目光如炬，在这人身上上下打量。
“你是妖。”李闯不确定地道。
这人摇摇头，往前走了一步。
随着他这一步走出，李闯只觉得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威压轻描淡写地朝自己也近了一步，这威压凝结着一股气劲，擦着他的鼻尖，让他神色为之一凛。
“你是鬼？”李闯再次确认。
这人顿了顿，还是摇摇头，又朝前走了一步。
随着这一步，那股无形威压再度逼近，气劲微拂，将李闯的两鬓吹动。
就算李闯是天兵之体，也被这气息吹得不寒而栗。
什么人竟然有这么厉害的威压，这人气息冰寒，绝不像是活人，更不像是神明，可也不像是妖鬼之类，到底会是什么？
李闯百思不得其解，心中更是防备警惕，好在这人两步之后并没有步步紧逼，而是站在了原地，一对狭长的眼睛里精光内敛，慢慢打量着眼前的二人，像是在等李闯再猜。
李闯却不敢猜了。
要是再猜错，此人就要再进一步，那么就将进入到盘龙枪的攻击范围之中，双方冲突稍有不慎就要一触即发。
李闯自认为是方也许身边的第一守卫，自然要保护方也许的安全，决不能让自家上神落入危险之中。
方也许头也不回地叹了一口气，道：“你怕是这山里落魄了的神明吧。”
李闯一惊，扭头去看那人。
他怕的是方也许说的要是也不对，这人就又要再进一步，到时候距离太近，若是此人暴起伤人，恐怕救不及。
可这人却没有再进，反而抬起头，狭长的眼睛里光芒乍起，对着方也许抱拳一礼，“正是。”
李闯眼睛都瞪大了。
这人看着平平无奇，竟然非妖非鬼，反而是一位神明？
不过如果是闲散神明的话，那确实可以稍微放松些戒备，至少不会跟什么妖魔一伙儿。
“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应该是这山里天生天长的闲散神明之一吧，不知道怎么称呼？一路跟着我们又有什么指教？”方也许转过身，也抱拳行了一礼，问道。
这神明身上的微光稍微收敛了些，让自己在黑暗中看上去不显得那么突兀，然后点点头道：“我叫青冥子，在这山中也有七百多年了，本来是守护前头一片山村的守护神，可城市不断扩大，山村里的人渐渐都搬出了村子，村子里没人了，我就解开了和村子的羁绊，随意在山中飘荡……”
“不久之前，山中另外两个村子的守护神明无故失踪，下落不明，山村随即加速了衰退，井水发苦，庄稼绝收，没办法，这两个村子的人只能选择离开，可是我觉得其中必有蹊跷，所以到处查访，希望能找到这两位神明，救这两个村子一救。”
说完一声叹息，淡淡问道：“你们二位我看着也不像凡人，不知道为何深更半夜在这山中徘徊？”
“我们也是为了闲散神明失踪而来的。”方也许眯了眯眼，笑道：“你能跟上我们，必然也不只是因为我们两个在山中徘徊这一个理由吧。”
青冥子被他的视线打量得有些尴尬，顿了顿才道：“确实，我是因为发现你们走来的路线，恰好和我最近调查的方向一致，所以才想看看能不能有志一同，结个伴。”
结个伴的意思，自然是能一起揭开神明失踪的真相了。
方也许心里想的明白，点点头道：“看来这个山谷确实有些问题，不然你怎么会查访这么久，竟然也找到了这儿呢。不过不知道你都查出了什么，不如跟我说说，咱们参谋参谋。”
青冥子对这种事好像确实没什么经验，叹一口气道：“我在山里晃荡了这么久，才稍稍打听到了一点风声，跟着风声的线索找到了这，可惜一直不敢贸然闯进去。”
说着，他指了指前头微风和煦，月影绰约的山谷，“这山谷被下了结界，咱们现在看到的只是幻觉，里头到底是什么情形我也完全不知道，只是我曾经见过有山中动物无意中闯进结界里，便直接消失，再也没有出现过。”
“说不定是这山谷另一头有其他出口，你盯上的动物从那边出口逃走了呢。”李闯晒然。
青冥子摇头苦笑：“我怎么会这么单纯？那动物身上被我下了咒术，无论多远我都能感知到它的存在，刚进结界的时候我还能感知得到它越走越远，可随即突然就失去了所有的信息，我猜八成是被里头的什么东西直接干掉了。”
周围山风料峭，带起一丝莫名寒意，方也许忍不住裹了裹身上的衣服，心道既然是这样，说不定这结界里真的有什么了不得的残忍妖怪，能直接吃掉任何接近的生物也未可知。
耳边又听青冥子道：“我只是不能确定，这结界进去之后，到底会不会受制于人，要是一进结界咱们的法力受到压制，那就只能任人宰割了。”
这青冥子倒也谨慎。
但是也多亏了他的谨慎，否则只怕也早就和前两个神明朋友一样下场了。
“瞻前顾后只会失去先机，要是被里头的东西察觉了，咱们反而要变得被动了，不如早下决断。”方也许说着，一指眼前某处，决然道：“不如咱们去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