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台传呼机,齐刷刷地摆放在了玻璃柜台上。
八十年代中后期,中国人开始睁眼打量外面的世界,崔健也在唱着:不是我不明白,这世界变化快。”
是啊,做生意嘛,在这个变化的世界上,信息灵通最重要,呼机与商机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不管秦东心里在想什么,中年妇女很热情地介绍着,“这是常用语的数字编号,有人留言后,传呼台就把相应数字显示到你的传呼机上……
数字呼机都附带着说明书,上面列举了几十种常用语的数字编号。比如说‘速回电’是123,“事已办妥”是223。
别人看不懂,提前背过说明书,一看就能翻译出意思。
“这是数字代码对照表,”中年妇女又笑着拿出几张卡片,“这是代码本,你把对照表贴在传呼机后面,方便得很。”
传呼机机身上贴上数字代码对照表,里面列出了每个姓氏所对应的数字,比如:陈姓,显示016、李101、朱036、周034、张024等。
当收到电话号码以外的数字时,被呼的人就马上掏出小本子,根据代码本来“翻译”,就像谍战片里的收报员一样,所以很多人索性把代码列表贴在BP机的背面,方便查找。
“秦厂长,选号吧,”郭主任更加热情,“选个吉祥号,不收你的选号费。”
办个传呼机得排队,想弄吉祥号还得交选号费,可是现在本子上的吉祥号码任秦东挑选。
秦东笑着把本子递给杜小桔,“你来选。”
……
明天就要去沈南领奖,杜源照例又做了一桌子菜,月牙弯弯,晚风吹来,槐花的清香就飘荡在夜色下的院子里。
“这还不是一个牌子?”四台传呼机拿出来,杜小树眼疾手快就抢过一台,“摩托罗拉?”他突然笑得贼头贼脑,摩托罗拉,翻译过一就是“一摸就脱啦”。
可是当着杜源的面儿,他愣是把几个字咽进肚子里。
“叔,这台孝敬你。”秦东双手把一台传呼机递给杜源。
杜源马上摆手,“不用,我用不着,我要这个玩艺干嘛?你说你,花多少钱?我真用不着,单位有电话,家里也有电话……”
“叔,你拿着,”秦东把盒子硬塞给杜源,“枝儿姐,这台给你,饭店有事,以后打个传呼就行。”
柳枝笑笑,她接过传呼,仔细地看起来。
“我跟你姐一人一台,你,以后再说吧。”秦东拍拍杜小树的肩膀。
杜小树的脸上立马现出失望的神色,“东哥,我……,姐,你这台先借我几天。”他一把抢过杜小桔手里的传呼。
“小桔姐,不借给他,借给他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秦南站起来想把杜小桔的传呼机抢回来,可是杜小树早跑出门外。
显摆,不显摆还叫杜小树吗?
杜小树把金色的金属链子拴在腰间裤带上,在小勇、小军等人羡慕的目光中,他得意地学着港台影片的口气说道,“有事call我呀!”
爽!
这句话一说,杜小树感觉有面子极了。
“小树,”院里,秦东喊了一句,杜小树寻摸着进来,却看到父亲杜源一口干了杯中的啤酒,并没有让他归还姐姐的传呼机。
“你东哥说了,他是省劳模,可以解决你的工作,等你东哥从沈南回来,你就老老实实地跟着你东哥到二分厂上班。”
这小子也就秦东能管得住他,把他放到秦东的厂里,杜源两口子放心。
“大东,吃饺子。”杜小树的工作是杜源两口子的一块心病,临时工不愿干,正式工杜源也解决不了,现在一下子成了国家正式工人,小桔妈那高兴劲全在脸上了。
“嗯,”秦东夹起一个饺子,杜源就举起杯子,“饺子就酒,越喝越有,大东,高高兴兴地去,顺顺利利地回,来,咱爷俩干了!”
……
激扬的锣鼓,殷殷的嘱托。
大家敲锣打鼓把秦东等劳模送上开往沈南的火车,从火车站入口到月台上过道两边站满了人,大家举着花热烈地摇晃着……
从火车站回到所里,杜源一身轻松。
他解下腰间的传呼机,仔细地对照着说明书研究着,嗯,他走到桌前拿起暖瓶,暖瓶里却没有开水了,他哼唱着就到开水房去打开水。
滴滴滴——
呼机响了……
一名老公安寻声找到杜源办公室,见多识广的他表情立马变了,他大呼一声:“定时炸弹,快扔!”
整个派出所里一片响动,胆大的拿着传呼机一下扔到了窗外,所有人做匍匐状……
“哎,你们这是在干嘛呢?”杜源提着两瓶开水回到办公室时,却看到几个人仍然趴在地上。
“师傅,有定时炸弹。”小许高声喊道,“卧倒。”
“炸弹?”杜源看向自己的办公桌,却看不到传呼机了,他快步走到窗前,却见自己的传呼机可怜地躺在花坛里。
“别给我摔坏了,什么定时炸弹,这是传呼机!”杜源快步跑出去捡起传呼,传呼机落在花坛里,只沾了一些泥土倒没有摔坏。
杜源小心地拂拭着,又仔细地看着,这小玩艺,顶他三年的两年多的工资呢。
“师傅,这就是传呼机?”大家笑着都走进杜源办公室,杜源眼花,看不清上面的数字,却拿出了密码本。
“密码?”小吴惊讶地问道,“师父,你不会是特务吧?”
杜源嘴里立马抽起了凉气,他抬手在小吴头上敲了一下,骂了一句,“你才是特务。”
“师傅,我是特务,你还是特务啊,因为我是你徒弟啊,呵,师傅,我看看传呼机,听说很贵吧……”小吴小心翼翼地接过传呼机,几个人小心地端详起来。
……
滴滴滴——
今天,杜小树一天都把传呼机别在腰间,等待着清脆悦耳的“嘀嘀”声。
但是,让他失望的是,一天时间他也没有听到滴滴滴的声音。
凌晨两点多,全家都睡了。
突然,传呼机忽然划破宁静的夜空,“滴滴滴滴”地响起来。
杜小树一个轱辘从床上爬起来,半夜惊醒的他非但没生气,反而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杜源两口子的房间。
他拿起电话,待拨通电话后,他激动地问:“刚才谁呼我?”
只听到一位男士用低沉的声音回答:“对不起,呼错了!”
我靠!
灯光下,杜小树傻站在那里不知道该骂谁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