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们都死了,外祖母一定不忍心再叫她回去。
只要他们都死了,她就仍然可以住在宫里。
哪怕不能嫁给二表哥,外祖母也一定会为她挑选一位世家贵胄的公子。
甚至,甚至外祖母也许会怜惜她,认她做干孙女……
她盯着刘氏的目光,越狠毒。
在宫门前上马车时,沈青青侧目对秋枝使了个眼色。
秋枝愣了愣,见她神情阴狠,只得捂住肚子,“哎哟”了几声,说肚子疼。
沈青青立即道:“罢了,你别跟去了。听说胭脂楼的水粉不错,你解决好了,去那里购置些水粉吧。”
说着,给了她一荷包银票。
秋枝应了声,接过银票,捂着肚子离开。
沈青青见她走了,红唇扬起一抹轻笑,态度仿佛转了三百六十度,扶着刘氏道:“娘,我扶您上车。”
刘氏惊了惊,“你唤我什么?”
“娘啊。”沈青青扶她上了车,“你本来就是我娘。”
刘氏别过脸,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眼圈红,嘴上却还在逞能:“死丫头!还知道认娘!”
年仅六岁的沈三抓着块点心,拍掌笑道:“娘和姐姐和好了!快看,娘都高兴得哭了!”
“贱胚子!就你多嘴!”刘氏重重打了下沈三,红着脸去看沈青青,“这次过来,其实娘给你做了好几件衣裳,就放在枕头边。等回去了,娘拿给你试试。”
沈三扮了个鬼脸:“娘撒谎!娘每年都要给姐姐做衣裳!胖的瘦的都有,做了好几十身了!”
“嘿你这野牛叉的!”刘氏气急败坏,一张脸红了个透,脱掉鞋子就去打沈三。
沈青青静静望着他们闹腾,唇角始终噙着令人看不透的笑容。
傍晚时分。
魏涵信佛,晚上都是自己待在房中吃素斋的。
沈妙言则会被皇后小乔氏请过去用膳,姑嫂相处得竟格外融洽。
今晚小乔氏未曾派人过来,她便自己吩咐小厨房做几道菜。
正要开膳,魏长歌从外面进来,笑道:“妹妹可愿意让我吃碗饭?”
沈妙言含笑,让侍女多准备一副碗筷。
魏长歌落座后,认真道:“今日朝中琐事繁多,因此白日里不曾来陪你。听说沈青青一家人去了永安寺为姑奶奶祈福,想来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离开大梁。我知你和沈青青之间有过节,她离开后,你也能耳根清净些。”
沈妙言挽袖为他夹了些菜,“恐怕,未必这样容易。”
“妹妹这话是何意?”魏长歌好奇地挑眉。
沈妙言随手解下腰间荷包,笑着在他面前扬了扬,“我与你赌,她绝不会离开大梁。”
魏长歌大笑,取了挂在腰间的弯刀放到桌边,“我与你赌这个!五日之内,她必会离开!到底是个姑娘家,生这样大的丑事,哪里还有颜面继续呆下去?”
沈妙言手肘撑在桌面,握着荷包,只是垂眸轻笑。
此时夕阳从窗外洒进来,她的长袖落下半截,露出凝白的皓腕,纤细得令人心疼。
魏长歌望着那截手腕,凝神道:“妹妹比初见时,更瘦了几分。”
沈妙言顺着他的目光望向自己的手腕,不动声色地用袖子遮住,“养养就回来了。”
与此同时,大梁郊外的山道上。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地行驶过,四周寂静得诡异,连归鸦的嘶鸣声都不曾听到。
刘氏喜滋滋地摆弄着自己身上穿的新衣裳,“老话说佛靠金装人靠衣装,真是没有说错!你们瞧见没,咱们进了寺庙之后,那些人瞧咱们穿得富贵,都主动给咱们让路呢!”
“都是托了姐姐的福气!”沈三抱着个炸鸡吃得不亦乐乎。
沈青青挑着帘子,只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外面的风景。
山路行至一半,前方突然响起嘈杂声。
马车徐徐停了下来,沈青青透过车窗,看见那二十几名拦路的强盗,唇角微不可察地勾起一抹轻笑。
“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
为之人振振有词。
刘氏哪里见过这架势,慌得把沈三和沈青青搂在怀里,嚷嚷道:“这天子脚下怎的还有强盗!快快,把值钱的东西都丢出去!”
众人纷纷照做,把贵重银钱饰钗环等物都扔出窗户。
强盗们捡了珠宝,仍然不肯走,互相对过几个眼色,冷笑了声,叫杀声起,不由分说地砍杀向那些手无寸铁的宫女嬷嬷。
沈青青已非郡主,因此此行出来,身边并没有人伺候。
那些强盗杀了几名宫女,一把撩开帘子。
刘氏吓得急忙把炉子砸向他:“银子都给你们了,你们还想干什么!快滚!”
那铁面大汉避开她扔过来的东西,狂笑着一把把她拽出来,继而抡起后背的长刀,深深捅进了沈三的心窝。
才六岁的孩童,抱着烧鸡,睁着大眼睛,就这么离开了人世。
血液四溅,刘氏不可抑制地尖叫出声!
那强盗冷哼一声,一脚踹到她肚子上,把她给踹下了悬崖。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杀戮。
一切都结束的时候,沈青青保持着优雅的仪态,从马车中徐徐走下来,以袖掩鼻,环视了圈四周,“确定都死了?”
“是!”那大汉舔了舔嘴唇,笑眯眯道,“沈小姐只付了一千两定金,这剩下的两千两……”
“放心,等本郡主回宫之后,自然会给你。”
沈青青凉薄的视线扫过躺在血泊中的父亲和兄弟,眼底没有丝毫怜悯或者愧疚,有的只是奸计得逞的兴奋。
山风挟杂着血腥气息,悬崖旁响起了动静。
沈青青偏头看去,只见刘氏灰头土脸,艰难地往上爬。
在触及到她的目光时,刘氏表情倏然变了,“青青……你……你……”
她的脸上写满了恐惧,几乎不敢相信,眼前这个衣着华贵的女人,是她的女儿!
沈青青唇角微翘,徐徐走到她跟前蹲下,笑得矜持,“刘氏,你既生了我,就有责任给我最好的生活。只要你们死了,外祖母就舍不得让我孤零零离开,我仍然可以在宫里锦衣玉食……”
刘氏面色灰白如土,艰难地扒着悬崖,嘴唇翕动,却说不出半个字来。
“娘,你和爹爹兄长他们,应该都是心甘情愿为我而死吧?”沈青青一根根扳开她的手指,“不是说爱我吗?既然爱我,那就为我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