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翠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位姨娘和前面的那些都不一样,云黛这些所作所为,全都是为了努力给家主戴上个合适的绿帽子。
接下来两日,云黛则是专心致志地做了个香囊,将那花纹绣得极为精致。
正当云黛往里头填充香料的时候,翠翠却一脸喜『色』进来道:“方才书房伺候的小丫头来,说您前两日送去的酸梅汤主子喜欢得很,叫姨娘再送份去。”
云黛闻言则是茫然地回忆着当日,分明记得自己做的那酸梅汤酸得很。
那么酸的酸梅汤还能对家主的胃口?
翠翠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当她反应迟钝,忙牵着她往后厨过去做汤。
回头翠翠跟着云黛过去书房,外面丫鬟将翠翠拦下,只让云黛一人进去。
云黛便自己端着汤进屋去了。
屋里头还是叶荣昌坐着。
要说这叶荣昌如今脸皮也是愈发厚了。
那日他将那酸梅汤送给家主,家主是一口没沾,还令他拿走。
彼时正逢他口干舌燥,他索『性』也就喝了一口。
岂料那酸梅汤酸爽无比,正正好好对了他那嗜酸的胃口,叫他一口气全给喝了,那滋味可真真是好极了。
这才隔了没几日,他看账看得烦躁起来,竟又有些想念这个味道,左思右想,索『性』叫那小娘子再送一碗来,自己也不白喝人家东西,回头误会解开来了,他在家主面前为她多说两句好话,让她留在府里头,也算是对得住她了。
这厢云黛进来,一见到他人却总有些心虚。
她搁下了汤,低声道:“味道还是同上回一样,不知道您是不是喜欢的。”
叶荣昌好歹是府上的账房管事,旁人见了他也都客客气气的,是以云黛对他这态度,他也很是自然受着。
“你这做汤的手艺倒是不错,恰好是合了我的口味。”叶荣昌拿着白瓷勺子搅合几下尝了一口,味道果真和上次的一样。
外头翠翠只往里头瞧了一眼,整个人就愣住了,一旁丫鬟笑嘻嘻地凑到她耳边说了些什么,便瞧见她的脸『色』愈发得僵硬。
丫鬟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主子的『性』子,他行事向来不按规矩来,如今主子高兴怎样就怎样。”
翠翠咬了咬唇,没有应她。
待云黛从里面出来的时候,翠翠也是一脸的尴尬。
云黛则是疑『惑』问她:“主子一直都喜欢酸口的东西吗?”
翠翠含糊道:“兴许吧,我也不是太清楚。”
她想了想又与云黛说道:“只是主子向来是个行事不羁的人,他有时候是极大度开明的,哪怕姨娘做错了什么事情,他也从来没有责备过谁,但反之,他自己有时候做了过分的事情,也不会觉得哪里不好,姨娘日后可要见谅……”
她这话说的好生奇怪。
云黛心道家主不管做了什么事情又岂有她这个贱妾见谅的份?
但翠翠提及到家主是个大度的人,也正与云黛的主意不谋而合。
云黛只浅笑道:“我明白的。”
待她摆脱了噩梦,必然也会感激家主的大度,在那之前,她还是无暇去管旁的了。
便是因叶荣昌忽然表现出来的友善,让云黛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紧张了不少。
尤其是翠翠每日又热心打听,说家主近日办完了事情,想必很快便要来稚水苑。
这令云黛愈发不敢再生出犹豫。
这天黄昏时候,云黛便去了马厩那里想要见那马奴一面。
岂料她去时马厩里只有那些马儿,却没什么人在。
云黛等了一会儿,却有两个仆『妇』走这儿路过。
仆『妇』见了她,便关心道:“您在这处做什么,这地方又脏又臭的。”
云黛神情极不自然地扯了个慌,低声道:“我走得有些累了,在这里歇会儿。”
婆子见她细皮嫩肉的粉白模样,又与她道:“那您歇会儿就回去吧,回头蚊子多了,咬着您了可是会留疤的。”
她们走后,云黛便一直等到了天『色』变暗,可她依然没有等到马奴出现。
云黛心里有些空落落的,想到对方的目光,又觉得人家未必愿意搭理着她。
隔天,云黛也不凑到马厩边上,而是选了处地势高的凉亭,坐在里头往马厩那方向望着,这样一来也省得惹旁人注意到自己。
然而与前一天的结果几乎一致,云黛依然没有见到那人。
正当云黛心里满是失望的时候,一转身却瞧见了西墙角处,一匹埋着脑袋在那里吃草的大黑马。
云黛顿时心下一喜。
那可不就是那日马奴伺候的大黑马吗?
云黛走去那处,果真瞧见了立在墙边牵着黑马的马奴。
“我昨日去马厩找你,可惜没有碰见你,没想到今日会在这里遇见你了,你这几日是不是很忙?”她捏着袖口,眸子里藏着几分羞涩与惊喜。
叶清隽目光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他不知道自己忙不忙,但觉得她还是挺忙的。
他昨日听说她为了讨好“叶家家主”又特意给叶荣昌送了碗酸梅汤去,他只当她是打算全心全意去攀附家主,也算得上是个颇为上进的姨娘。
没想到她私底下竟然还要惦记着身为“马奴”的自己?
叶清隽没有开口,云黛也不觉得他是态度冷淡,又低声道:“我知道你是个哑巴,所以那日你才没有理我是么……可惜我都没有来得及与你解释一句,我那日只是偶然路过,不是有意躲在那里偷看你的……”
她说完这些小脸又忍不住发烫,他是真的很好看,就算以后都不会说话,她也觉得可以接受……
比起其他姑娘想要嫁个老实人的务实想法,云黛却还停留在看脸的肤浅层面上。
叶清隽听了这番解释,倒也没有要反驳她的意思。
云黛想起自己要送人的香囊往兜里『摸』去,只是她『摸』了个空才想起来自己今日出门忘了带在身上。
她颇是懊恼,与眼前的人道:“我原本带了个东西给你,只是忘在屋里了,你明日傍晚在马厩等我可好?”
白日不仅炎热,而且人多眼杂,傍晚时候也没甚活计要做,大家都回屋歇着去了,也方便她将东西拿给他。
她说完便打量着他的神『色』,见他仍然是面无表情的样子,她心里便愈发紧张,唯恐他又像上回那样依旧不理会自己,转身离开。
就在他沉默的时间越来越长,长到云黛都隐隐『露』出了失望的表情,以为他是真的不想理睬她的时候,他终是极不明显地点了一下头。
若不是云黛注视着他连眼睛都没眨一下,险些就以为自己是眼花了。
她极是羞涩道:“那……那明日我再来见你。”
说完这话,她便也不再纠缠,转身便回去了。
叶清隽目送她远去,过了片刻,表情忽然就多了几分嘲弄。
所以,他不仅成了个身份为卑微的马奴,还是个可怜的哑巴?
另一头,叶荣昌让下人们找了一圈,才在一个旮旯墙角里找到了叶清隽。
叶清隽闲来无事时另一个爱好就喜欢伺弄他那匹黑马,据说这黑马是他幼年所饲,至今已有十年。
叶荣昌找到他时,看着墙角去年移来的那些昂贵花草如今被那马啃成了秃头,顿时抽了抽嘴角。
怕是把这马卖了也不值这些花草钱……有钱人的想法就是叫人不能理解。
“那几家酒馆的烂账都处置干净了,随后我也安排了一些可靠的家仆启程去了。”叶荣昌报了几个名字,见叶清隽都默许了,这才大大松了口气。
处置完这桩事情,他好歹也能松快下来,不必天天坐在家主的书房里掉头发了。
“我尚且还有一件事情吩咐你去办。”叶清隽忽然说道。
叶荣昌以为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立马又打起精神来等他吩咐。
岂料,等叶清隽说完之后,叶荣昌整个人就愣住。
“听明白了吗?”叶清隽神『色』如常,并不觉得自己的吩咐哪里不妥。
叶荣昌见他看向自己,表情颇有些一言难尽,回答道:“听明白了。”
叶清隽挑起唇角,觉得这日子总算不至于那么枯燥乏味了。
这厢云黛回去便将那香囊找了出来,她抚着上面的花纹,心里却迟疑等到明日见到了对方该如何开口才好。
她患失患得的想了一夜,第二日却起来极早,还特意翻了翻衣柜,挑了件颇是喜欢的裙子穿上。
待白日消磨去了,到了约好的时辰,她才带上了亲手做的香囊出门去。
叶清隽昨日答应了她这事情,今日也没有爽约。
云黛去时,他也早就到了那处。
“喏……这是给你的。”
她忍着心里头的羞怯朝他递出了香囊。
叶清隽垂眸望着她。
二八年华的姑娘还没有经历过一丝的复杂与阴暗,那双雾眸里表达出来的亦是纯稚的欢喜。
他都不知见过多少女子,云黛在他面前的第一天开始,就一直都是个能一眼看到底的清泉。
只是他从来都不喜欢这样简单的女子。
他更喜欢那些给人“惊喜”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