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纯金啊。”
她捧上盛了狼头的兽王令,稳稳当当越过祭祀圈,穿过火盆,疾步奔向石室外。
阳光刺得她微微眯了眯眼。
定睛望去,只见一个金血长老深嵌在石壁中,手脚微微抽搐,看着已是活不成。
另一个长老在与公良瑾二人缠斗。
白无愁前襟全是血,行动不甚便利,一看便知受了内伤。
“夏濯”的催发已经结束,公良瑾一剑斩中金血长老架起的粗臂,双双震退。他抬手掩了下胸口,闷声咳嗽。
颜乔乔扫过一眼,抿唇,不假思索绕开战场,向外圈石门跑去。
奔到门下,她冲战场大喊:“东西到手了!”
闻言,公良瑾与白无愁默契地对视一眼,合力斩向金血长老下盘,逼得他倒退数步,身躯倒坐,卡在祖地石门下。
金血长老下意识扬起双臂,护住自身要害。
这二人却无进攻之意,双双倒掠,几个箭步便落向外圈城门。
颜乔乔正翘首以待。
见公良瑾携着一身清寒落过来,她向前迎了几步,想搀他,发现自己腾不出手。手中抱着汤碗般的兽王令,里面还盛着个金狼头。
白无愁慢公良瑾一步撞到石门下。他踉跄站稳,呸出一口色泽偏淡的血,紧蹙着眉头,望向颜乔乔。
目光凝滞,眼角狠狠抽搐。
公良瑾也看到了颜乔乔怀中之物。
他微微笑了下,接受良好地道:“走。”
卡在祖地门上的金血长老正在挣扎着起身,时间不等人。
三个人穿过城门,看见同行的侍卫与黑血兽人正在勉力抵挡一大群金血护卫。防线已薄弱得摇摇欲坠,只用性命在拖延金血兽人前进。
堡垒上,第三名金血长老即将杀光面前的黑血兽人。
“撤。”公良瑾下令。
众将士且战且退,回护公良瑾三人,飞快地向王城外围撤去。
身后追着大群国王护卫,还有两名几乎无伤的金血长老!
一旦被围就只有死路一条。
白无愁伤得很重,他反手架住公良瑾肩膀,吐着血,嬉皮笑脸道:“说吧,那女人在哪?改嫁给了谁?”
颜乔乔好奇地望着他。
从祖地出来后,白无愁看她的目光就变得十分正常,似乎打消了全部疑虑。
白无愁悠悠瞥过一眼,视线不自觉地在她怀中的金狼头上转了一圈,眼角再度狠狠一抽。
颜乔乔看懂了他的嫌弃。
他家空谷幽兰绝不可能这么抱着个大金坨。
“出去再说。”公良瑾拨开白无愁,扬手,荡出纯白的仁君道意,覆住遍体鳞伤的众人。
周遭士气一振,将士们精神大炽,疼痛疲惫忽然减轻,行动利落了不少。
颜乔乔发现公良瑾唇色骤然变淡,本就冰雕玉琢的面庞更是透白如霜。
她想起沉舟说过的话。
仁君之道泽被万民,民苦,君亦感同身受。
他这是把痛楚转到了自己身上。
他的表情看不出任何异样,神色依旧温和平静,镇定自若。
‘殿下……殿下!’她紧紧抿住唇,不扰他心神。
一行且战且退,穿过三四重城门之后,行进速度越来越慢。
队伍中不断有人倒下,金血兽人如潮水一般漫上来,两名长老甩掉扑到他们身上的黑血兽人,大步撵上。
眼看就要陷入绝境。
就在这时,前方大地忽然传来隆隆震颤。
如闷雷滚滚,如骤雨滂沱,听着这动静,当有万马千军。
颜乔乔心头发紧,抱住怀中的狼头,将身躯倚在公良瑾臂侧。
“我不怕,殿下。”她扬起笑脸,“能与你同生共死,是我心之所愿!”
他沉默片刻,垂眸浅笑:“好,我知道了。”
她尽力让自己笑得自然、毫不畏惧,眼珠转了转,她道:“唯一的遗憾,就是殿下的新知识未能学以致用。”
公良瑾微怔片刻,轻声失笑。
“你啊。”顿了下,他带着笑意点评,“叶公好龙。”
颜乔乔:“……”
“无事的,不要担心。”他苍白着面容,抬手抚了抚她的发。
“喂,我说,”一旁的白无愁抗议道,“别只顾着卿卿我我,好歹给我个答案不是?喂,喂!我家阿贞到底在哪里啊!”
颜乔乔被打扰,满心不爽,转头扔出一句大实话:“坟里!”
白无愁:“……”
一阵地动山摇,震得众人再说不出话。
只见前方城门外,涌进来铺天盖地的妖兽。它们身强体壮,冲过城门时,扑撞的力量几乎将门壁挤塌。
一头接一头,妖兽越过城门,落向两圈堡垒间的大空地。
油光锃亮的黑色毛皮,在雪地与艳阳之间反射出黑贝般的光泽。
“嗷呜呜呜——”头狼仰脖长啸。
狂暴巨狼腾身飞扑,越过颜乔乔一行,杀向追在他们身后的金血兽人。
一时间,哀嚎遍地,鲜血飞溅。
“黑血后裔?”颜乔乔怔怔眨了下眼睛,“这也是殿下的安排……?”
第112章 收回成命
黑血狼群就像滚滚洪流,将追杀在颜乔乔一行身后的金血兽人冲得七零八落。
局势更加混乱,整座王城尽是嘶吼狼嗥。
有狼妖开道,众人顺利离开神啸王城,乘上兽车,向着南面的大夏国境前行。
横断山脉一般的王城很快就被抛弃在地平线之后。
到了安全处,将士们难掩激动,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方才兽潮扑来救驾的景象。
颜乔乔守在面色苍白的公良瑾身旁,盯着他服下伤药。
“进入王城之前,殿下就已派出黑血兽人去寻找狼妖了?”她问。
公良瑾颔首。
颜乔乔知道他这个人就是这样,不确定的事,他便不会说。能不能寻到狼妖,狼妖是否会来帮忙,这都是未知之数,所以他没有事先告诉她。
“那万一狼妖不来呢?”她又问。
公良瑾云淡风轻道:“白无愁将军豁出性命,能顶一阵。”
颜乔乔:“……”
刚包扎完毕凑上来的白无愁:“……过分了啊。喂,我说过世间已经没有白无愁,别指望我俯首称臣——该告诉我阿贞究竟在何处了吧?”
“稍等。”公良瑾把手伸到颜乔乔面前,“东西给我。”
颜乔乔下意识把怀中捂得热乎乎的金狼头抱得更紧。
公良瑾:“……”
颜乔乔反应过来,他要的是兽王令。
她把双手往上挪了挪,示意公良瑾自己取走底下的骨碗。
接过兽王令,公良瑾定睛看了看骨片上的金色纹理,递向白无愁。
“将军精通神啸文化,还请帮忙看一看。”
白无愁瞪大眼睛,一对眼眶显得更加乌黑,他难以置信道:“这么堂而皇之利用我一次又一次,合适?”
嘴上抱怨着,手却老老实实接过了兽王令。
放在面前一看,眉头一点点拧紧。
半晌,他呵地笑了出来,眼风一斜,吊儿郎当望着公良瑾:“天怒人怨啊,少皇殿下,连兽王都看不过眼您的行径了。”
颜乔乔从未听过这么阴阳怪气的“少皇殿下”。
白无愁凑得更近些,伸出手指点着兽王令上的金纹道:“这说的是,来年冬天,要扒了公良家的祖坟。”
颜乔乔与公良瑾对视,心中已经波澜不惊。
神啸的“神谕”,依旧在说同一件事情。
只是不太确定……“扒了祖坟”是兽人语特有的豪放,还是当真指向公良皇陵。
白无愁有些没脾气了,恹恹道:“所以现在能告诉我阿贞的事情了吗?”
公良瑾收起兽王令,拂平宽袖上的折纹,将手置于膝头,正色道:“白将军当年出走,一是为了寻妻,二是因为失望。”
此言一出,白无愁瞬间变了脸色:“你如何知道?”
公良瑾缓声道:“不日前,漠北查出一名叛徒,他便是漠北王的结义兄弟,副帅秦天。秦天供认,多年来,他利用诸多手段排除异己,将漠北防线上的重将陆续换成自己麾下心腹。其中正有白无愁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