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初头脑一热就答应了。
大晚上出去喝酒, 云初在南港市里经常这么干,但她在未南,父亲的熟悉的地盘上, 从来不敢这么干。
父亲也是经营生意场多年的商人, 知道社会有多险恶,也知道坏男人有多少,所以云初从小就被严格管制。
不过云初向来都不是那种规矩本分,父亲指哪儿就在哪儿待着的人,她在家里一副样子, 在外面其实还有另外一副样子, 从小到大, 做过几件出格的事, 倒也都无伤大雅。
好在工作以后, 这两年在南港,工作上有些小成绩, 云父云母给她的自由比以前多了。再加上最近肆意放纵,生活比以前就更有乐趣多了,可以说多了很多。
本来云初还觉得, 父亲刚出院她就出去喝酒,有些说不过去, 而且一个女孩子大晚上的,母亲估计会阻拦。
谁想到,当她说一个朋友过来未南,明天一早就走,这几天她在医院照顾爸爸,人家约她一直没去,现在要出去喝一杯的时候, 母亲竟然问:“晚上还给你留门吗?”
云初被这个问题问愣了,本来换衣服要走,门都已经拉开,听到这句话又回来,歪着头,悄悄打量母亲,“我不回来也行?那我回来还是不回来?不回来我住哪儿?”
云母看她一眼,“你问谁,回来不回来不是你说了算?”
乍一这么开放,让云初有些不适应。
她提了提外套领子,把扣子一枚一枚系上,笑着说:“不回来我能去哪,我肯定回来啊,给我留门……不过几点回来不一定,您先睡。”
母亲答应了一声,这几天忙医院的事,家里没时间也没心情收拾,四处落满灰尘,『乱』糟糟的,云母哪有闲心管她,低头继续整理家务。
等云初走了,云母往门口看半晌,慢悠悠叹口气。
以前云母觉得女孩子本分乖巧的好,所以把云初看的严,上大学之前,至少她所知道,云初是没谈过恋爱的,后来就遇见了顾行。
云母对顾行这个孩子的所有了解,都是通过云初之口,不知道云初接触的人太少涉世不深,还是顾行真的那么好,在彻底闹掰之前,云初提起顾行,向来是赞不绝口,就因为云初的赞美,亲朋好友都知道云初找到一个“二十四孝”好男友。
以至于后来分手,顾行的决绝无情,别说云初,就连云母都缓了好久才缓过劲儿,那时候她经常问云父,“初初说他这也好那也好,既然那么好,怎么干出来这种事儿?”
其实有一件事,云母一直都后悔,那就是在云初跟顾行在一起的头半年,他们分过一次手,也是顾行提的,那个时候马上过年,云初刚毕业,在未南老家待业,而顾行在省外实习,她彻夜未眠,拉着云母哭了一整夜,天亮的时候忽然从床上爬坐起来,说自己要去找顾行。
云初当时是这么说的:“我要去找他,我觉得他就是那个对的人,遇到真爱的机会稍纵即逝,我要抓住他。”
云母其实压根儿不赞同云初上赶子去找顾行,作为一个过来人,云母深深明白一个道理,不管女『性』的地位有多高,一些事上,应该男人主动的,就必须男人主动,女人要保持高傲与应有的矜持,否则男人占了你的便宜,还会觉得你是真便宜,但在云初口中,顾行又是那么优秀的孩子,年轻人爱的纯粹,或许不应该那么揣测,一时心软就答应了。
现在想想,实在悔不当初。
后来有一次,云初哭着抱住云母的时候,也说过这件事。
她说,妈妈,你当时为什么不拦着呢,你如果拦着,就没有后来的事了。
云母听完跟着落泪。
哪个母亲不希望自己的女儿找一个疼爱她的人呢。
当时,云母也觉得那个人就是顾行。
想到这云母就又有些伤感,没心情再整理衣服,倒了一杯水,推开主卧的门,里面的人被惊醒,云母把水送上,顿了顿说:“云初出去玩了。”
“这么大半夜去哪玩儿?你也让她出去?”
“她是成年人了,出去玩怎么了?”云母心情不好,迁怒到男人身上,“我以后还鼓励她多谈恋爱呢,女孩子不多谈几段恋爱,怎么知道什么样的男人才是真的好,怎么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样的?”
云父正喝水,闻言呛了一口,“谬论!”
*
云初约的车这会儿已经过来,司机打电话提醒她,云初提上包便出去了。
李修岳这边几个熟悉的朋友还在喝酒,云初到地方,给他打电话的时候,刚喝完一轮酒。
包厢里『乱』糟糟的,啤酒瓶子空了一大半。
他接了电话,拾起外套出去,有人问老李你去干嘛,刚问完就听人纠正,人家现在是李总,你以为是上学那会子,想怎么喊怎么喊。
喊他老李的是大学舍友,叫王亮,而纠正他的是也是大学同学,只不过高两级,有些不知情趣,人送外号“不会开花的铁树”。
一个称呼,李修岳压根儿不计较,端起酒桌上的茶杯漱口,烟酒味淡去才慢条斯理说:“出去接个朋友。”
毕业以后,李修岳接触的圈子与他们大不相同,谈吐举止上,三人渐渐拉开距离,不过老同学碰面,谈的是情怀,就回忆回忆老校区的改变,学校老师的职称变动,如今在哪发展,工作怎样,整晚叙旧都不够。
云初不知道李修岳今晚这边是什么场子,从杂『乱』无章的喧闹嬉笑中,起码能判断自己如何着装。
浓妆艳抹是出入夜店适用,相比之下,淡妆伪素颜很明显更适合。
这几天熬夜,让她气『色』略差,淡淡的青眼圈呼之欲出,所以耍了个小心机,用眉笔在眼角下方点了一枚褐『色』的浅痣。
以前云初在李修岳这,除非那次赵水安过来吃烧烤,魅力被挑战,否则都是不修边幅怎么舒服怎么来,今天也不知道抽哪门子的风,出门前描眉画眼,捯饬了好一阵。
大概是觉得在未南自己地盘上,遇到熟人的概率太大,所以格外注意形象。
前台招待她先在大厅坐着等候,云初走到沙发旁,还没坐下就听见熟悉的脚步声。
用熟悉这个词语有些夸张,不过在听到脚步声的时候,她一下子就辨别了出来。
每个人走路节奏和步伐深浅不同。
云初转过身,果然看见李修岳,外套还是那件外套,t恤换了一件浅『色』。
男人视线从她身上一扫而过,看似不经意,却说:“瘦了。”
云初确实瘦了三四斤。
这三天在医院吃不好睡不好,担惊受怕又『操』心,一天掉个一斤并不奇怪,脸颊比之前尖了。
他只说了这两个字,别的寒暄话没说,两人毕竟熟了,跟外人相处的那套,用在她身上生分。
云初随他过去,走廊上他把房间的人简单介绍了一遍,云初听完有些头大,渭南县就是那么小,万一里面有父亲的熟人,今晚过来见李修岳,好像是个错误决定。
万一两人包养关系传出去,就父亲那个古板又执拗的脾气,非把云初打断腿。当然,就包养这样的事,传到任何一个爸爸耳朵里,就算不古板不执拗,也会把闺女打断腿。
云初情不自禁『摸』口罩,“我能戴口罩进去吗?”
李修岳背影僵硬两秒,侧身,拧眉看她,“为什么?”
云初莞尔:“我害羞。”
*
两杯黄汤下肚,方才在门口扭扭捏捏非要戴口罩,说自己害羞的云初,很快原形毕『露』。
她反客为主,一口流利地道的未南话,让李修岳深感头大。
他坐在房间深处的独立沙发上,双腿交叠,沉默寡言的看着谈笑风生的云初。
害羞?
他看一眼窗外夜『色』,好笑的摇头。
王亮在地方检/察/院上班,这几年没什么成就,就在察言观『色』上颇有造诣,一瞧李修岳的脸『色』就知道李修岳有些不高兴。
认识李修岳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他主动带女伴喝酒,而且是中场打电话邀请,亲自去门口接的女伴,别的王亮不敢打包票,这女人最起码不是李修岳口中的“一个朋友”这么简单。
在“不会开花的铁树”第三次给云初斟酒的时候,王亮暗暗擦汗,真怕这样豪情壮志的女子,再喝多一点儿,会撸起袖子挽起裤腿,拉着他们划拳摇骰子。
到那个时候,就真的尴了个大尬了。
于是偷着拉拉“不会开花的铁树”:“行了行了,别一个劲儿的倒酒了,酒水不要钱啊。”
“不会开花的铁树”听完只笑:“老王,你什么时候这么抠门了?你媳『妇』又克扣这个月的伙食了?不对啊,你没媳『妇』啊——”
一句话惹来哄堂大笑。王亮“咳”了一声,摆摆手说:“我要什么媳『妇』,我有你就够了。”
“不会开花的铁树”的一板一眼的说:“你要我干嘛,我又不是女人,够什么够了?”
云初端起一杯啤酒,笑看他们二人嘴贫,此时双颊酡红,媚眼如丝,抬指指了指王亮,又指了指“不会开花的铁树”,柔声细气的说:“你俩真腻味,干脆在一起得了。”
说罢拉着李修岳的胳膊,说自己想看“华山论剑”,赶紧让他们俩掏出来。
李修岳一时没听懂,瞧一眼自己胳膊上的纤纤玉指,“掏出来什么?”
“刀啊,”云初眉眼都透着邪气,“掏出来拼一下刺刀啊。”
李修岳深吸一口气,脸上表情变化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