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身上不再那么疼了, 人也熟睡了,聂云岂再把人缓缓放在床上。
她因为没了他的抱, 往他那边缩了缩,然后『迷』『迷』糊糊靠着他的枕头,继续睡。
聂云岂看了会儿,伸手温柔『摸』下她的脸,转身去洗漱。
洗好时天还早,他出去准备到沙发再躺躺。走到客厅, 一眼看到远处偏厅的桌子上笔直立着一支红酒和一个啤酒瓶。
聂云岂不可思议:她回来喝的?一个人喝了一瓶红酒和一罐啤酒。
因为他昨天说的话,她心情不好吗?
聂云岂看了会儿,回到沙发。
他没再睡着, 人躺在那儿, 想着要怎么办……
她还是不放弃, 还是一腔热忱地爱着他,吻了他还不够, 还真的爬上了他的床,似乎是真的要让一切走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时间无声地在流走, 天越来越亮。
七点往上,房子就开始有阳光进来了。
远处房间传来稀稀疏疏的起床声, 接着人出来了。
声音越走越近,好像是走到客厅来。
聂云岂背着她的方向的, 也不知道她什么表情。
所以,他更没想到, 谢唯斯到了沙发边,直接爬上来,趴到他身上。
聂云岂:“……”
谢唯斯:“哥哥,你为什么在这睡?”
“……”聂云岂坐起身, 默默把她抱起来放到边上。
他弯下身,手撑在膝上,无奈地『揉』『揉』眉心,“你刚刚不是从我卧室出来的吗?”
“嗯呐。”
“那你觉得,我还有地方睡吗?”
“一起睡嘛。”
“......”
聂云岂转过脸去看她,“酒还没醒吗?去洗漱。”
“醒了。”
“......”
聂云岂被呛了下,两人笔直对视,须臾,他还是先避开了,“乖,去洗漱。”
谢唯斯笑一笑,微微脸红又很流氓地道:“只是睡一夜嘛,也没吃到,没什么。”
“......”没什么?还没什么?
聂云岂转过身去扶她的肩膀,敛眉跟她讲道理,“唯斯,不能这样你知不知道,你是女孩子,你怎么能随便上别的男人的床。”
“不是别的男人啊,是我爱的人。”
聂云岂心脏好像被击了一下,好像坍塌下去一块。
她比起早前不清醒时,这会儿眼神真的清晰非常,一如既往得明亮如披着『揉』碎的阳光。
聂云岂真的不知道,她这么固执,这么固执地爱着。
无论怎么说,怎么劝,她都一心绕着他转,嘴上说的他拒绝,她就行动上来。
“唯斯,哥哥要怎么跟你说你才能听进去?”他温柔问了一句。
谢唯斯转过脸,第一次避开了他的目光。
聂云岂看着那片柔美又开始弥漫起悲伤的侧脸,一时也说不出话了……
他轻叹一下,“唯斯,不要再这样了,不行。好不好?去洗漱吧,我们上班了。”
谢唯斯下了沙发往自己客房走去,钻入浴室刷牙洗脸。
梳洗完,看着镜中那张脸,她定定看了一会儿,问自己能不能放弃,能不能听进去?
她真的听不进,她一句都听不进他的话。
她没办法喜欢了一个那么喜欢的人,喜欢到已经做好共度余生的准备,明明已经快要在一起了,到最后却还要从身边离开,她还要失去。
她接受不了,她无法忍受自己心爱的东西就这么从手中丢失了。
两人如常地去吃早餐,上班。
下午的时候谢唯斯想起今日已经是周五了,不知道聂云岂什么时候回北市,是不是今晚。
想着想着,下班了,就忍不住下了楼去。
聂云岂还没注意到下班,就看到她小跑过来的身影。
她笑一笑,“哥哥你今晚要回北市吗?”
他摇头。
“哦。”谢唯斯笑眯眯,“那我还能再和你待半天。”
聂云岂默了默,转过身继续做事,说:“哥哥今晚加班,晚点再回去。你先回去唯斯。”
“那我也加班呀,我等你呀。”
聂云岂回头,她很平常地看着他。
他没说什么,点点头做事。
谢唯斯在边上游『荡』了会儿,就出去了,“我去吃饭了。”
聂云岂没动,知道是他没和她说话,她也不好多待。
他轻叹口气 ,但是也不能就这么心软,总是无时不刻对她好,她没办法走开他的身边的。
那句不在一起,他也会永远对她好的话,终究是没办法实现的。
谢唯斯和苑循一起去元弈青办公室吃饭,吃完继续工作。
到晚上八点多,手机收到聂云岂发来的微信,问她:“回去了吗?”
“还在呀。”她回复。
聂云岂:“哥哥要走了,下班吧。”
“好。”她迅速处理东西,关电脑,走人。
每天到家里已经不早,所以两人都是进屋就各自回房间洗漱去了。
但谢唯斯注意到,聂云岂今天进去后就没再出来了。
她洗完澡在客厅溜达了一个钟他那儿都没动静,最后,亮着的灯居然还暗下去了。
哇,他要睡觉了?连晚安都省起来了。
谢唯斯去开他的门,结果,门把转不动。
谢唯斯:“????”锁了??
聂云岂为了防止她再进去爬床,锁了门??
谢唯斯不可思议,回房拿手机发微信:“你居然锁门聂云岂。”
他回过来:“唯斯乖,睡觉了。”
“……”
谢唯斯:“我今晚睡不着了,你怎么这样。”发过去后,她加了个小熊趴地哭泣地表情。
聂云岂回复:“别想事情,好好睡。”
“……”她委屈巴巴地哼唧,发了语音,“我满脑子都是你,哥哥,开门嘛。”
温柔的某某某:“晚安,哥哥吃『药』了,困了,不陪你聊了。”
“……”
谢唯斯倒在床上,翻滚,捶床。
不行,他明天就去机场了,她就见不到他了……
谢唯斯爬起来,抱着膝盖惆怅地想办法。钥匙肯定是在他卧室里,外面应该没有房间钥匙,而且他里面反锁了,她在外面应该也开不了。
怎么办怎么办。
谢唯斯想啊想,想了好久都没辙。已经凌晨两三点了,但是她还是毫无睡意。已经跟他睡了一次,好像就不想要自己睡了,就想要和他一起睡。
她躺在床上翻滚,就那么翻到了四点,睡意终于有点起来了。
这时,忽然好像外面传来了细微的声音。
她屏住呼吸听了听,好像是开门声。
聂云岂出来了?
谢唯斯听了会儿,又传来一阵声音,是关门吗?
他出来干嘛呢,喝水吗?
半夜好像除了出来喝水,不会再干什么吧?
谢唯斯因此就睡不着了,再忍耐了半个钟,到外面的星光都已经暗了时,她起身出去,到隔壁悄『摸』『摸』转动门把。
果然,没有锁了!
谢唯斯连枕头都没回去拿,直接就进去了,『摸』黑到了床边,小心翼翼爬上去,钻入被窝,开心地睡了。
聂云岂和往常一样打算睡到七点,他订的十点的票。
但是还没醒来,就感觉身子被蹭了蹭,有人钻入他怀抱,跟只猫似的往人怀里钻。
他被折腾醒了,低头一看,怀里趴着一抹纤细曼妙的身子,他懵了......
愣了愣,他迅速回想了下,昨晚他不是锁门了吗?这只猫还怎么又在这?她撬门了?
又想了想,他才记起自己凌晨四点左右起来喝水了,这次好像没锁?
毕竟,根本想不到她半夜还能过来。
聂云岂马上把抱紧他的人小心抱起来,放到边躺好,盖好被子。
他坐到床边,觉得被接连的王炸搞得,有点晕头转向。
坐了会儿,身边传来翻身的声音。
聂云岂回头,身后的小猫睁开漂亮的一双眼眸,长睫颤了颤,然后眼珠子开始有了点光芒,笑了起来。
聂云岂定定看她:“唯斯,你是不是想气死哥哥?”
谢唯斯乖巧喃喃:“没有。”
“那你以后不许来这睡了。”
“我睡不着......”她翻身趴在床上,委委屈屈哼声,“我就喜欢和你睡。”
“唯斯。”
“反正我一定要和你在一起。”说完,她歪过脑袋,扬起嘴角,“不在一起也行,你和我睡一觉。”
“......”
谢唯斯:“嗯?哥哥?不然我什么都得不到,爱你一场什么都没有,我太可怜了吧。”
“......”
“你和我做一次,我就放手。”
聂云岂被其中某个字刺激得,迅速起身,边往浴室走边说:“唯斯,你迟早会被我揍的。”
“......”她失笑,在床上开心翻滚,“在这里,你把我弄哭我都不介意。”
“......”
聂云岂浑身发烫,忍着回去把她丢回客房的冲动,默默进了浴室去洗漱。
谢唯斯继续在他床上折腾翻滚。
等到人洗漱好换了衣服出来,两人远远地对视,他不自然地说:“哥哥走了,自己玩。”
“哦,那你替我跟『奶』『奶』问好,说她孙媳『妇』儿五一就去看她。”
聂云岂:“……”
他默默走了。
周末两天谢唯斯一个人无聊渡过。
聂云岂回去了三天,周二早上回来的。
第二天两人要上班时,谢唯斯蹭过去要坐他的车。聂云岂说:“唯斯,你自己开车吧。”
“你,你不去公司吗?”
“不是,以后你自己开吧。”
谢唯斯心里塌陷了一块,一眼不眨地看着拿起头盔戴上的男人。
他阖上镜片,似乎有意和她目光隔绝,隔绝掉她眼中的不可思议。
谢唯斯目光里飘过委屈:“你是不是觉得,一直对我好我就不死心?你开始不理我了?”
聂云岂没说话,启动车子,安静等着她去上车。
谢唯斯鼓起腮帮子,喃喃:“那你自己去吃早餐吧,我今天不饿。”
聂云岂扭头去看她,她径直上了车,开走,没再看他。
后面几天都是如此,没一起走,没一起吃饭。
谢唯斯有时会没忍住午休时去楼下找他,他不说话她就自己转悠。
快五一的那几天,他少见地去了十六楼和元弈青说事,好像是他后面不来,两人商量公司的事情。
她看着路过她的人,没忍住一直盯着他,一边生气一边忍不住想他。
工作室里人恰好不多,他要走时跟她说,好好工作,不然辞掉她。
她就笑一笑,说你除了这句,还会别的吗?
他就什么都没说了,彻底不认识一样。
晚上下班后也没什么交集,各自回房后,他就锁了门。
哼。
到这个周末,刚好是五一,聂云岂又回了北市。
谢唯斯本来想五一也回去看聂家『奶』『奶』,但是聂云岂没在公司,元弈青似乎忙了很多,顾不太上十六楼的事情,所以他问她能不能五一加班。
谢唯斯就被迫打消了回去的念头,毕竟也不能不理直接回去,回头聂云岂公司倒闭了怎么办……
他这次回去的时间又比较长了,谢唯斯中间担心,有发信息问他『奶』『奶』的情况。
聂云岂一直回得简短,除了病情其他没聊过,不再像以前一样会嘱咐她一些出门小心的事情。
谢唯斯觉得,这个人,已经渐渐从她的生活中消失了。
为了让她死心,他真的主动从她生活中消失了。
不过她当没看到,他不回就不回,她发她的。
五一后一周他都没回来,谢唯斯那天下班,实在是好想好想他,就主动打了个电话。
那边也是足足响了两次铃声才接起来,她假装以为他在忙,说:“你去吃饭了吗哥哥?”
“嗯。”他一声后,也没问她吃了没。
谢唯斯忍着沙哑的声音,笑了笑,说:“『奶』『奶』怎么样了?醒着吗?醒着我和她聊两句吧。”
聂云岂安静须臾,道:“她这几天没有醒来过。”
谢唯斯愣了愣,一会儿,说:“那我们聊聊吗?我好久没和你说话了,你,你不要太……”谢唯斯不知道怎么说。
聂云岂低下头,闭上眼睛:“你自己玩吧,哥哥没空。”
谢唯斯没忍住哭了出来,压抑了那么久的情绪忽然就爆发了,他很久没理她了。
她抱着膝盖在床上,咬住唇瓣,无声流着眼泪,最后说:“哦,那拜拜。”
然后就挂了。
聂云岂收起手机,站在楼梯间盯着那个通话记录,想着刚刚那道哭腔沙哑的声音,想到心口疼。
不知什么时候,外面一阵急切的脚步声走过。
他才回神,马上出去。
果然好几个医生进了病房。
他马上也过去,到病房里问在里面的聂沐:“怎么了?”
“就是,刚刚心跳忽然停止了。”聂沐慌『乱』地说着。
聂云岂瞳孔里的光一深,深深看着她,随后看着人被推出去到急救室。
聂家的所有人又一瞬在半个钟内到了医院。
聂云岂在人群中站了会儿,人走开到远处休息,平息胸口加剧的疼痛。很快实在是痛得不行,就到洗手间了。
偌大洗手间里一片白净,只有穿着一身黑的男人站在镜子前,手撑着洗漱台,眉头深深拧着,一会儿人咳了起来。
他伸手去擦嘴角,擦出一片血红。
聂云岂盯着手心一会儿,又咳了两声,就去接水洗手,洗脸。
差不多到半夜抢救结束,聂云岂浑身才渐渐有一点点力气,不然人一直坐在楼梯间,靠着墙闭上眼,动也动不了。
聂沐中间找到他,问他怎么坐在这里。
他只摇摇头,没说话。
聂沐以为他是担心,心情不好,就站了会儿,很苍白地安抚他几句说不会有事的,然后出去了。
手术完的老人陷入深度昏『迷』,好几天没醒来,医生说,也可能就这么昏睡下去。
聂家的人似乎已经做好准备了,聂云岂不在的时候,他们会商量要是人走了,后续事情怎么办……
那两天聂云岂不在医院的时间刚好挺多的,他在别的医院输了两天的『液』,医生建议住院,他没有,过几日就回览市去了。
那几天览市有今夏第一个热带气流好像,天气不好,一天里断断续续的大风大雨的,明天飞机估计就要停飞了。
聂云岂从机场回去的路上看着快下雨了,就把车开到了公司去。
果然到了就满天风雨。
谢唯斯本来是想等雨停再回去的,结果看到聂云岂来了,简直惊喜。
他喊她走了,他开车。
两人就一起在风雨里回去。
谢唯斯已经好久没和他一起坐车了,连骑车都没有了。
今天他好像是专门来带她的,怕她雨天开车不安全。
可是他忽然回来,又这幅不说话的样子,她还是心里充斥着不安。
到家里后,他站到窗前看风雨。谢唯斯怕他又说出和上次一样的话,走过去自己伸手缠住了他抱,“你最近身体怎么样了哥哥……我好想你。”
聂云岂定定站着,目光深远,没有看怀里的人。
谢唯斯抬头,“哥哥。”她晃了晃他,委屈巴巴,“你能不能不要不理我,能不能。你明明喜欢我的,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是的话你直说,我再也不缠着你了。”
说着她哭了起来。
聂云岂终于低头,“唯斯……”他捧起她的脸,看着很久没见的人,也想念非常,“这是最后一次接你。”
谢唯斯眼神闪烁了一下。
聂云岂:“哥哥这两天就回去了,『奶』『奶』快不行了。这次还是来找你的。”
谢唯斯抿着唇,任由眼泪在眼眶中溢出来。
聂云岂:“哥哥说了,不和你在一起,就不和你在一起。这辈子都不会。”
谢唯斯眼中瞬间万念俱灰,目光也呆滞住。
聂云岂『揉』『揉』她的脑袋:“对不起,唯斯是全世界最好的,哥哥亏欠你。如果可以,初雪那天应该找别人去接你。”
谢唯斯整个眼眶都是滚滚的水花,好像她眼里也满天风雨一样,一点光都没有,全是灰茫茫的绝望。
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她即使在雪夜里,那一双凤眸也是像满天星光『揉』碎在里面,漂亮到他必须避开,不太敢直视。
而现在,那一双眼灌满泪花,漆黑一片。终于终于,和他一样,再也没有光了。
抽噎了一会儿,她沙哑地说:“就这样吗?我们就这样吗?”
聂云岂没有说话,只又『揉』『揉』她的脑袋,很温柔很温柔的,像在最后用力地哄她一下。
谢唯斯闭上眼睛,没再和以前一样追着他缠着他不愿意,缠着他撒娇,讲一堆他们应该在一起的话。
她抽着气一会儿,在外面满天哗啦的雨声里,一边掉着眼泪一边说:“世界欠我一个聂云岂。”
说完,就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外面暮『色』与风雨交缠在一起,夜浓稠得找不出一丝其他颜『色』和温度,她径直走了。
世界欠她的,欠她一个聂云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