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宝坤被毒死了,整个香港黑道并没有处于混乱中,黑夜社和东兴社也没有大规模火拼,毕竟牛老板承认了下毒的罪名,东兴社也出师无名,何况警方随时待命镇压暴乱分子,所以香港黑道反而更加平静。
诡异的平静让特区政府松了口气,哪怕平静仅是十天八天也好,否则再弄的腥风血雨,不仅香港警方会被群众质疑执法能力,就连特都难于向党和市民交待,至此所有的人才体会到党提出的和谐社会是至理名言。
F哥猫哭耗子的为赵宝坤守灵,其间还因哭嚎过度导致两次虚脱,在东兴社的兄弟眼中,他简直比赵宝坤的儿子还伤心,就连他的亲信也为其情义所感叹不已,这场戏为F哥的上位奠定了不可撼动的基础。
而黑夜社也显得平静,没有任何人弹冠相庆。
就连旭哥和楚天也仅躲在阳台角落低调欢笑,今晚的酒是不醉人的桂花酒,今晚的菜是清淡的牛杂拼盘,当然少不得浓厚香气的牛肉汤,喝完半碗汤,楚天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他总是懂得享受片刻的清闲。
旭哥也靠着椅子,抽出香烟又苦笑着塞回去。
楚天知道他的意思,笑笑开口:“没事,你抽烟不碍我伤口。”
旭哥终究没抽,深深呼吸之后回应:“是我想戒烟了,抽多了总是不好。”
楚天没再勉强,手中握起半杯桂花酒,伸直双腿才缓缓长叹,平静的道:“你一定很奇怪,我们为什么不趁胜干掉F哥或者进攻东兴社?要知道现在正是他们士气低落之际,我们进攻的胜算至少有八成。”
旭哥轻笑回答“我不奇怪。”
楚天显得很惊讶,道“为什么?”旭哥微笑道:“因为我知道你一定替他安排了很恰当的下场。”
楚天也笑了,但笑容中却仿佛还是说不出的凄凉和辛酸,F哥这颗棋子是他安排放下的,就是要他掌管东兴社并平安度过混乱期,不要生出事端,等整个事件走向淡忘和平缓期之际,就是拔掉这颗棋子的时候了。
这有点残忍,就如自己砍掉亲手栽成的树木。
但这就是流血的江湖,F哥始终都是东兴社的人,何况叛徒本身就失去了忠诚度,他能够帮自己除去东兴社的熊天王和赵宝坤,难免哪天就会从背后刺自己几刀,而让自己彻底安心的办法,那就是把他除去。
旭哥没有再说话,低头喝着桂花酒,偶尔扫过沉思的楚天,他的眼神充满绝对的恭敬和服从,那是对强者的彻底臣服,问天下枭雄谁能在谈笑之间就把黑道裁判所和赵宝坤除去呢?单借刀杀人的手法就可见其心计的炉火纯青。
但旭哥却忍不住要问楚天未来怎样去对付唐门。
楚天既然还没有死,他和唐门就迟早还是难免要生死决战,而且香港所有的风云冲突基本上都是唐门和帅军暗中较量的产物,现今赵宝坤这个最大的伪装棋子被楚天除去,相信唐门很快就会亲自上阵拼杀。
这是楚天最不愿意触碰的话题,但今晚也就借酒畅言,轻轻叹息着,眼神滑过几丝落寞,缓缓的道:“我没有死,唐门也没有灭,所以我们只有继续斗下去,就算我们已觉得很厌倦甚至很恐惧,也绝不能停止。”
旭哥垂下头,身体感受的叹道:“我明白。”
一个人走入了江湖溉好像骑上了虎背,耍想下来实在太困难。
楚天把桂花酒送进口中,润喉流下之后继续补充道:“就算唐门哪天被我灭了,唐家满门上下被我杀得干干净净了,还是有别人会来找我,除非我倒下去,否则这种斗争就永远也不会停止,有利益就永远有纷争。”
喝完几杯桂花酒,楚天把酒杯抛在桌子上,精神抖擞的站了起来:“像我这种人这一生已只能活在永无休止的厌倦和恐惧里,我想去杀别人的时候,也正等着别人来杀我,所以我只能尽量让自己每天活得充实些。”
旭哥拿起桌面的苹果啃着,然后转移沉重的话题,笑着开口:“小男孩后天做容貌恢复手术,那个小家伙还挺勇敢的,竟然听到手术两字都没有丝毫紧张,不过,我想他进手术室之前还是需要你的鼓励。”
楚天认真的点点头,透过阳台的浅色玻璃窗,见到苏蓉蓉正和小男孩端坐在沙上,两人饶有兴趣的看着卡通片,不由感觉到些许的温馨,随即无比感慨的开口:“这孩子吃太多的苦,勇气都是熬出来的,但愿上天保佑他快乐。”
旭哥身体感受的叹了口气,抛掉吃剩的苹果核,眼里带着落寞的说:“小孩子再大的快乐也莫过于躲在父母怀里撒娇,可惜他想不起父母是谁,否则我们倒是可以为他寻找家人,让他也享受天伦之乐。”
楚天心里微动,问道:“知道霍宗经常在哪里出现吗?”旭哥稍微思虑之后,毫不犹豫的回答:“自从上次你要我注意他的行踪,我就让兄弟们跟踪了几天,现他的晚上几乎都泡在酒吧,喝酒玩女人是他的日常生活,如果这个时间段想要找到他,去酒吧找肯定没错。”
楚天点点头,站起来说:“好,那我去找他。”
旭哥仰头喝尽杯中酒,笑道:“我陪你去。”
楚天挥手拒绝旭哥的好意,幽幽的开口:“虽然两大敌人已经解决,但依旧是多事之秋,你要坐阵帮中掌握兄弟们动向,谁知道肖清冰会玩些什么花样呢?我出去也就是想证实件事情,个把小时就回来。”
旭哥点点头,关怀道:“路上小心!”
楚天微微轻笑,转身向楼下走去。
天养生以及帅军死士也灵动起来,紧随着楚天钻进车里。
门外细雨如丝,雨滴顺着屋檐砸在青石板上啪啪作响,合着尘土的气息,天空逐渐浮现了一层雾气,楚天摇下车窗让自己的半边脸颊暴露在雨中,凝视着前面行色匆匆的身影,大脑暂时陷入了空白之中……几部车子渐入红灯区,这是香港默认的交易区,这里只有你出不起的价钱,没有要不到的美丽女人,无论是几百港币的十三姨(夜接客人达十三),还是昂贵宛如镶金的百万小姐,都可以寻找得到。
回过神的楚天终于有机会打量传说中的香艳之地,到处闪烁着霓虹灯光的大街上,满眼看去,屋檐底下到处都是衣着暴露,搔弄资的女人,在昏暗的灯光下,一些不知廉耻的男女正在各取所需的谈判。
车,停在红颜酒吧,它是香港比较高档的风月会所,这里实行会员制,入会费是二十万港币,如果不是酒吧会员,即使有再多的钱也进不去,这也是令那些中上流社会的人最满意的地方,出来鬼混的总是怕遇见太多的陌生人。
楚天等人刚刚推开门,就有膀大腰圆的守卫走过来检查证件,楚天不置可否的笑笑,这是旭哥管辖的范围,享有三成股份,所以手指捏出早已经准备好的贵宾会员卡,护卫看过后就恭敬的让楚天走了进去。
领着老妖踏在光滑的大理石,楚天放眼看去,这家酒吧倒显得清雅,和外面的杂烂有着截然的不同,温馨的灯光,轻柔的音乐,干净整洁的环境让楚天产生了少许疑惑,这真的是香港中上流社会的销金窟吗?随着前面侍者把墙壁上的暗门打开,才走了几步,楚天就看到暗门之中是宽大的走廊,里面开着暗红色的灯光,顺着走廊到尽头就看见里面灯火通明,再往下去,只见走廊又分了几条岔道,但殊途同归的通向五百平方米的大厅。
数百平米的大厅之中,数十名衣着暴露的男女正相拥着饮酒作乐,不时的会有女人高亢的呻吟传过来,大厅里灯光时明时暗,厚厚的紫色地毯就像是铺了一层棉被,空气有些燥热,到处洋溢着暧昧的气息。
大厅中间还有个酒池,香气四溢。
楚天轻轻叹息,露出苦笑,终于知道商朝是如何灭亡的了。
沉思片刻,楚天的眼睛扫视起来,很快就锁定自己要找的人物,霍宗!此时,霍家的废柴正在宽大舒适的沙中左拥右抱,不时搂着自己怀里的女孩狎言调笑起来,而侍者端上流水般的时鲜果蔬佳肴美酒。
楚天轻轻微笑,挡开向自己扑来的女人,径直向沉迷酒色的霍宗走了过去,大大咧咧的坐在其对面,在美女们惊愣的眼光中,拿起两片哈密瓜毫不客气的啃起来,片刻之后才抹嘴笑道:“霍少爷,好兴致啊。”
此时打断他们调笑的兴致,美女们对楚天露出厌恶之色,而霍宗在闪过怒色之后认出楚天,脸色马上变得友好起来,客气且不乏热情的回应:“楚天,你好,你今天怎么有空来酒吧啊?来,喝酒,今晚帐记我的!”
楚天没有拒绝,端起桌面的美酒抿了几口,然后把酒杯抛在桌子上,扫视着霍宗身边妖艳的女人,淡淡的笑道:“霍少爷,我今天来找你有些正事,麻烦让你身边的美女们走开片刻,咱们两个好好的谈谈。”
霍宗眼里闪过诧异之色,终究还是挥手让美女们离开。
楚天等她们离去之后,挥手让天养生和老妖警戒,然后从怀里掏出玉石丢在桌子上,开门见山的说:“认不认识这个东西?”霍宗诧异的拿起玉石放在手里审视,心里嘀咕楚天来酒吧找他难道就是为了鉴证玉石价值?但玩味的眼神扫过之后,脸色顿时变得惨白激动,几乎是用跪求的方式扑倒在楚天面前,声音颤抖着说:“你,你哪里找到的?”楚天靠在沙,漫不经心的回答:“捡的。”
霍宗身躯几乎在抖动,难于置信的盯着楚天神情察看,探出楚天的没说实话之后,斩钉截铁的开口:“不可能!不可能!这是我儿子身上的护身玉石呢,他出车祸掉进海里,你怎么可能捡到呢?告诉我,玉石怎么来的?”楚天给自己倒上酒,不紧不慢的回答:“你儿子?”霍宗几乎都要抓狂,眼里痛苦和兴奋交织,不能自持的回应:“他掉进海里生死不明,我找了个半个月毫无消息,楚天,告诉我在哪里找到的?告诉我线索,我给你五百万,不,我全部身家都给你。”
楚天见他情感的真挚流露,对他的好感不由又多了几分,递给他半杯冰水镇定,然后才平静的开口:“不久前,我在街道上撞见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半边脸面被严重毁了容,我出于怜悯就收留了他,这块玉石就是他亲手摘下给我的。”
“我见玉石质料昂贵,又见后面刻有‘霍浩’两字,而香港虽然有不少霍姓,但后代能够随身携带如此贵重的玉石,想必只有你们豪门霍家了,所以拿来试试问,至于他是不是你儿子,那我就不知道了,因为他失忆了。”
霍宗似乎不愿意漏过任何字眼,神情比听取圣经还认真,听完最后的字符之后,扬起希望的眼神盯着楚天恳求:“能否带我去见见他?或许他真的是我儿子,否则这块本应葬在海底的玉石怎么会出现呢?”楚天毫不犹豫的拒绝道:“不行!至少现在不行。”
霍宗双膝跪下,两行热泪滑下哀求:“让我见见他。”
楚天不为所动,把他拉起之后回答:“他后天要做容貌复原手术,无论他是不是你的儿子,你的情绪都必定会影响他的心态,我不想让他上手术台之前心里存有阴影,我答应你,十天之内必定让你见到他,甚至可以让你们进行DNA测试。”
原本激动的霍宗很快体谅到楚天的苦心,兴奋的眼神里不由夹带着些许的感激,虽然楚天跟霍家有难解的仇恨,但两次的接触都让他感到楚天并非霍光口中的嚣张跋扈之人,反而有颗难得的善心,当下点头答应。
楚天见此行有所收获,于是准备离开这情.色场所,起身想要离去却记起了什么,回头拍拍霍宗的肩膀感慨道:“如果你真的想要做个好父亲,那你就给我振作起来,至少也不要来这风月场所,还有少喝点酒。”
霍宗忙郑重的点头,拍着胸口保证:“放心,现在起就重新做人。”
楚天见他听进自己的话,满意的笑笑就转身走去。
望着楚天将要消失的背影,霍宗神色稍微矛盾,终究还是开口喊道:“楚天,你是个好人,明天的拍卖会,你,没有必要对藏绒果过于执着,唐家会用巨额竞价来让你付出惨重,千万不用中了他们的圈套。”
楚天脸色变得凝重,自己还没有开始竞拍,霍宗怎么就知道自己的目标是藏绒果?他都知道了,证明唐凰也必定知道,如此一来,明日的拍卖会就变得极其棘手,价格必定虚高吓人,究竟是谁泄漏了自己的秘密?毕竟知道秘密的人都是可以信任的。
想到这里,楚天扭头回问:“谁告诉你的?”霍宗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他话里隐藏的真实意思,眼神再次变得犹豫不决,但思虑之后终究还是轻轻叹息回答:“林武迪早上打电话过来告诉唐凰的,而且用这个秘密要了她两百万,唐凰骂他混蛋的时候刚好被我听到。”
楚天轻轻摇头,没有说什么就离开红颜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