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弥上了车, 没接他这茬,一面去扣安全带,一面问:“以为你刚落地要休息, 怎么空亲自来接我。”
谈宴西目光平静地扫过她一眼,直起身把烟灭了,才去揿引擎启动键,“不反对你找条退路, 可也不能这么不挑。”
他语气倒是清淡,但倨傲和不屑都在这里头了。
周弥一下愣住,心脏只往下坠。
不知道为“不反对”,为“退路”, 是为“不挑”。这句子里的哪个词, 都禁不得深想。
她转头望了望车窗外, 霓虹急退, 视线里只来得及留一道模糊残景。
其实,这事儿说大也不大。
只要当没听到, 或者开句玩笑,必然也就这么过去了。
可她今天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笑了声,平静说道:“他又为什么做不了退路?年轻,长得不错,名校毕业, 北城户口。如果这条件都入不了眼,那是不是,到时候得麻烦谈总亲自替我挑一条后路?”
谈宴西顿时转过头来,瞧着她。
她语气凉柔,话里带刺, 几乎是在甩脸子给他难堪了。
周弥迎着他的注视,不退不惧,心里却似凉风灌堂。
谈宴西眼里,自己是不是一而再再而三的不懂事。
谈宴西盯着她看了数秒,别过了目光,平声说:“行。你大可以睁眼好好看,好好挑。挑到了能入你眼的,我立刻放你走。”
他甚至还没什么意味地笑了一声。
这声仿佛轻蔑,又仿佛无悲无喜的笑,叫她简直从头凉到脚。
她就这么无声地坐在车里,看着外头路灯光一时明一时暗地照进来。
心里只有颓然。
一路过去,两人一句话也没说。
明明是好端端的会面,谁也没想到变成这样。
车不是往谈宴西住处去的,而是去了一家餐厅。
那儿是主厨套餐制,无所谓点餐不点餐,一套十样菜,分量都很少。他们几乎都没怎么动筷,谈宴西尤其。
最后一道甜点端上来,周弥只拿小勺尝了一点就撂下了。
这甜点有一层急冻过的桑葚味的糖霜,要不赶紧吃,一会儿就会化了,红『色』糖『液』沿着里面的冰淇淋球流下来,她无端觉得像眼泪,心烦意『乱』地拿勺子将它几下捣『乱』。
不知道谈宴西是不是注意到了她这动作,掀一掀眼帘,“吃饱了?”
“嗯。”
“那就走吧。”谈宴西径直站起身。
再上车,沿途路线分明是往她住的地方去了。
依旧一路没半句交谈。
周弥心想,谈公子真好风度,临了了请她一顿饭,再送她到家。她真不吝给他一个五星好评。
车就停在路口,谈宴西看她一眼,好似话要说,却迟迟不开口。
周弥被打起的双闪催得心烦,先行出声了:“要没别的事,我下车了?”
谈宴西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周弥最后又望他一眼,直接伸手,拉开车门。她弯腰下了车,掩上车门之,挺平静地说了:“再见。路上小心。”
关上车门,朝着巷里走去,脚步越来越快,头也没回。
一直进了小巷深处,周弥才停下脚步。
树杈顶上一轮月,浅浅的像小孩儿拿蜡笔信手涂上去。
她心里点淡淡的悲哀意味,意识到自己想要矫情地去细细咀嚼它,就立即叫停了。比方才更快地往走去。
进了楼里,把那绿漆斑驳的铁门“嗙”一下摔上,整栋楼都好似跟着震一下。
一口气爬上三楼,开门,程一念坐在餐厅那儿看一个日语综艺节目,手边白瓷碗里是洗净的提子,问她要不要不吃,她笑笑说不用,径直回卧室拿衣服洗澡去了。
时间尚早,周弥抱了电脑去床上坐着处理文件。
宋满拿便携画板垫着速写本,一边拿针管笔做练习,一边想跟周弥闲聊两句,“姐……”
周弥一句话打回去:“我今天不想说话。”
宋满愣了愣,歪头去看。
周弥脸上罩了层面具似的毫无表情,只说:“别管我。”
宋满就不说话了。
一会儿,她从枕头底下『摸』出无线耳机,连接手机蓝牙,点开歌单,一只耳机塞进自己耳朵,另一只递到周弥跟,“喏。”
周弥顿了下,接过去。
那里头正随到五月天的一首歌。
“七月的那一年,抓住那只蝉。”
“以为能抓住夏天。”
-
一晃两周过去。
谈宴西去了趟赵野那儿。
阵子赵野一幅画在佳士得拍卖,破了他过往作品的成交记录,以此为由,召集朋友去聚会庆祝,谈宴西也在邀请之列。
上一回老爷子过生,是托赵野的关系得了一幅画,哄得老爷子心花怒放。谈宴西由来是商人思维,礼尚往来,去一趟兹当是还这人情。
聚会倒清净,是在赵野自己家里,没什么乌烟瘴气的。
吃过饭,谈宴西下楼去抽支烟,顺道去了一楼的画室。赵野在画室那儿养了只鹦鹉,特聪明特通人『性』。
听说之赵野有个助手,在这儿干活压力过大,天天在背后骂赵野的八辈祖宗,鹦鹉一字不落地学了去,后来逢人就叫喊:赵野!傻-『逼』!
那助手后来当然给辞了,可鹦鹉的陋习是没纠正过来,赵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只叫鹦鹉把名字去掉了,现在变成了:傻-『逼』!傻-『逼』!
人问他,怎么不把这破鸟扔了得了,赵野说,一点点大就养着了,养出感情来了。而且,时候听它这么骂,挺解闷。
人就说,贱么这不是。
谈宴西刚一走进画室,那站在竿子上的鹦鹉就连声叫起来:该画画了!该画画了!
他叼着烟,拿了置物架上装鸟食的小碗去喂,鹦鹉跳两下,低头啄两口,再跳两下。
过会儿,门外传来脚步声,鹦鹉又开始叫:该画画了!
谈宴西回头看一眼,过来的是个女生,好像是赵野的朋友带过来的,民航学院,学空乘的学生。
身材不错,挺清纯的一张脸蛋,名字他不记得了。
女生见他在这儿,很是惊讶,嫣然笑道:“谈公子怎么一个人躲在这呀?”
细听声音也挺清甜。
谈宴西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也不出声。
女生就自己走进来了,看他手里拿的小碟子,便问:“我能喂一下吗?”
谈宴西把碟子递过去。
女生举着碟子递到鹦鹉跟去,说:“听说这鹦鹉喜欢骂人……”
她话音还没落下,鹦鹉跳了一下,就开始表演它的传统艺能:“傻-『逼』!傻-『逼』!”
女生笑声清脆,“怎么真骂人呀。”
旁边就是大书桌,女生把碟子放在那上面,转头去看谈宴西,“我是第一次来参加这种聚会,不怎么懂规矩,跟你们这些大佬吃饭,真是惶恐……”
她把“第一次”三个字咬得点意味深长,暗示意味十足。
谈宴西笑了声:“是吗?我倒觉得你适应得挺好。”
女生当他是在夸奖,眼睛都亮一下,“谈公子是觉得楼上挺无聊吗?我也觉得挺无聊的。要不要换个地方聊聊天呀。”
谈宴西瞥她一眼,“既觉得无聊,又为什么来参加?”
女生愣了下,一时语塞。
谈宴西不再搭理她,转身就走。
女生傻在那儿,也不知该追不该跟。
她难堪极了——装傻不可怕,尴尬的是被人点出来在装傻。
她能瞧出这男人骨子里多傲慢,跟赵野他们根本就不是一伙人。
那鹦鹉又叫:“傻-『逼』!傻-『逼』!”
女生抓了一把鸟食朝它丢过去,“烦死了!”
鹦鹉一下便扑腾起来,“杀人了!杀人了!”
谈宴西上了车,司机问他去哪。
他歪在后座上,手里夹着烟,看着那青雾慢慢地腾起来。
能去的地方,脑子里过了一遍,都觉没意思,没意思透了。
他不出声,司机也不催他。
过了好久,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翻微信列表。
好多天没联系过了,他的微信由来繁忙,往下翻了好久,才翻到那人的名字。
点进去一看,聊天还停在刚从巴黎回来的那一天。
他盯着那日期看了一眼,手指一点,菜单里调出来语音通话,打过去。
响了好几声,那边才接,听声音好似很是意外。
他问:“在家?”
“外面。跟宋满吃火锅。”
“哪儿?发个地址,我来接你。”
“宋满也在……”
“知道。又不是没见过。地址发过来。”
那边就不说话了,挂了语音,一会儿,一个位置分享了过来。
他把地址告诉司机,车窗开了一线,手臂撑上去,沉沉地抽了一口烟。
到了周弥分享的商场的地址,又等了快十五分钟,她才在微信上告诉他,下楼了。
一会儿,她又发来消息,问他停车位在那里。
他耐着『性』子发给她。
又等了十分钟,不见人来,谈宴西点冒火,一通电话打过去:“没到?就这么难找?”
那边安静了一霎,“…… 不是正在找么。”
“你在哪儿?”
“b区,a137.”
“就站那儿别动。”
挂了电话,谈宴西下车找过去,拐了没两个弯,就看见人影了,两姐妹站在那儿,提着某服装品牌的袋子,说有笑。
是宋满先看见他的,招了招手,声招呼:“三哥!好久不见啊!”
谈宴西站在原地,也招招手,叫她们过来。
宋满挽着周弥的手臂,走到他跟,又笑说:“你吃过了吗?我跟姐吃的火锅。”
谈宴西笑了笑,“你能吃火锅了?”
“能啊!基本不用特别忌口了,而且我们今天吃的是番茄锅。”
谈宴西领着她们往停车的地方去,宋满一路叽叽喳喳。
与之相对,周弥一句话也没说。
上了车,谈宴西坐座,叫她们姐妹坐后面。
谈宴西:“先送你们回去。”
宋满笑嘻嘻:“先?”
谈宴西:“得把你姐姐借我会儿。”
“一会儿?是一晚上……”
周弥喝她:“『乱』说什么!”
宋满吐吐舌头。
一路过去,依然是宋满一人主导了整场的气氛,絮絮叨叨说这一阵发生的事,月考比上回进步,被老师夸奖了;家里水管爆了,差点淹了厨房;姐姐工作上认识个法国小帅哥,回国之后还在持续不断给她发微信……
谈宴西格外的耐心,一路听过去,偶尔应和两声。
没多久,就到了路口。
宋满拉开车门,自行下了车,把购物袋也提下去,然后冲谈宴西摆摆手,“拜拜了!可要照顾好我姐姐啊。”
后半句有些意味深长的意思。
谈宴西笑了笑,冲她点了点头。
等宋满人影拐进了巷子里,谈宴西从副驾驶下去,上了后座。
周弥自觉往里挪了一点,而谈宴西刚一坐下,便不由分手地将她一搂。
他一霎凑近,她呼吸都滞了一下。
然而,他却盯着她,蹙了蹙眉,“一身火锅味。”
周弥:“……”
路上也没交谈。
近况宋满都已经说完了,周弥没什么可补充的。
谈宴西也不出声,嫌她身上的火锅味,却也没将她松开,一路都这么抱着她。
寂静里,听见彼此呼吸声。
时间仿佛流动很慢,够他们把很多情绪都咀嚼一遍。
谈宴西没带她去那旧使馆区的小洋楼,而是去了另一处住所。毗邻北城最繁华的cbd,某档小区的一顶楼平层。
现代风格的装修,加了许多木质型材,无主灯的设计,灯光一布下来,显得空间并不冰冷。
只是太空旷了。
俯视脚下灯火繁华,格外种像待在空中楼阁的荒凉感。
周弥在窗边站着,直到谈宴西走过来,催她:“受不了你这身味道。赶紧洗澡去。”
周弥转头去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这里没给她准备换洗的睡衣,谈宴西叫她自己去找找衣柜里什么可穿的。
这里主卧带好大的一个衣帽间,整齐悬挂谈宴西的许多衣物,大到冬季大衣,小到袜子袖扣,应尽有。
周弥猜想,这里才是他最常住的地方。
她拨着衣架翻找,找到一件白『色』t恤,比了比长度,勉强可以给她当睡裙。
她拿上,走出去问谈宴西:“这件我可以穿么?”
谈宴西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手机,似乎在处理微信消息。他抬头来看了一眼,“嗯。”
周弥便拿上衣服,转身去了浴室。
洗完澡,换上那t恤,往镜子里望一眼,长度叫她点难堪。她看见浴室的置物架上放着干净的浴袍,拿下来给自己披上了。
是谈宴西常穿的,长度多得多,都盖过她脚踝。
她吹干头发,走出去跟谈宴西说一声自己洗完了。
谈宴西仍坐在沙发上,那样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周弥看他一眼,转身回了卧室。床尾正对的那面墙,也放置了一台双人短沙发,旁边一盏落地灯。
她坐上去,点开手机。
不知过去多久,听见脚步声走进来。
周弥抬眼一看,谈宴西径直往浴室去了。
那里头扬起隐隐的水声,没多久就停了,再是吹风机、电动牙刷和电动剃须刀的声响。
她没法再专注下去,回时发现自己发了好一会儿呆了。
又过了一会儿,谈宴西自浴室穿过衣帽间走出来,身上一件浅灰『色』的睡袍,洗沐过后眉目清爽,好似表情也柔和几分。
他走到床边坐下,终于看她一眼,朝她招一招手,“过来。”
周弥锁定手机,往沙发上一放,起身走过去。
谈宴西伸手,捉着她手臂,让她在膝头上坐下,抬眼看她:“我不联系你,你就真不打算联系我。”
“我以为谈公子不需要再跟我联系了。”
他语气极淡:“说的什么话?”
“这点自知之明我是有。”
“你什么自知之明?”谈宴西笑意几分冷,“你真自知之明,为一个外人冲我发脾气?你那同事是你什么人,值得你这样维护他?”
“我不是在维护他。”她料到了,那回不欢而散的旧账是一定要翻的。
“那为什么?”
周弥不作声。
谈宴西笑打量着她,许久,笑了一声,语气已温和得多,“总不会,为我说要你找退路这话?”
周弥顿时睫『毛』一颤。
谈宴西手掌抚着她的后颈,让她低下头来,鼻尖相触,顿一下,他便凑近去吻她,笑意温热,叫她觉得他话意里十足深情:“那都是我信口开河,你也信?我怎么就舍得放你走?”
周弥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怎么能在薄情与深情之间,转换如此迅速。
两人身上俱有相同的气息,混一起也就渐渐的不分彼此。
关了灯,只有纱帘透出外面隐隐的深灰『色』天光。
她像在持续不断地溺水。
到半途,她为了寻一个支点,手掌往床边柜上撑,却无意间碰到了台灯的开关。
幽洸的浅黄『色』灯光一下洒落,让她不由地眯住眼睛,谈宴西将她往回一搂,她转头去看了一眼,却瞬间愣住——
明明做得那样热烈而投入,可原来谈宴西的脸『色』那样冷。
眼里覆霜,佛退惧。
难怪她觉得他今日很是暴戾,比头回她咬破他的嘴唇那时更甚。
以为方才说说笑笑的,这事情也就翻篇了,毕竟也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天。自己错得离谱。
他绝非吃味崔佳航本人——白白给人抬高身价,崔佳航远远不配。
其实对面是谁都无所谓。
只是,他制定的规则里,构建或者颠覆,都得由他主导,她不能率先做那个背叛者,哪怕不过是口头一说。
而更甚者,这游戏他没喊结束呢,哪里由得她先行退出?
如果说,跟谈宴西相处这么久,周弥头一回意识到,跟着他,其实就是有去无回。
那应该就是这时候了。
外头突然响起“啪”的一声脆响,像是什么被打翻在地,碎了。
两人都顿了一下。
周弥趁机将谈宴西一把推开,手在『乱』七八糟的被罩里『摸』到了浴袍披上,脚找到地板上的拖鞋,靸上,飞快走出去。
打开了客厅的灯,才发现是阳台窗户没关,外头起了好大的风,把窗帘掀了起来,打翻了阳台小桌上的盘子,里头的玻璃蜡烛掉地上摔碎了。
周弥抽了几张纸巾,蹲在地上,去捡那玻璃的碎片。
过会儿,她听见谈宴西喊她,转头看一眼,谈宴西也披上了睡衣,没穿着拖鞋,就这么赤着脚走了出来。
她赶紧阻止他,“别过来,地上都是玻璃渣子。”
谈宴西立在那儿,看她一眼,顿了一下,却是径直走了过来,在她面前蹲下。
周弥视线里是他睡衣的下摆,以及他脚掌用力、踩在地板上的脚,脚背皮肤一种羸弱的白,脚踝骨骼格外分明。
他脚边不远就有块碎片,周弥怕他一挪步就踩上了,赶紧伸手去捡。
手指被他一把捉住。
“放着别管了,明天叫人来打扫。”谈宴西笑说,“可真你的,把人撂在半途上。”
周弥不说话,突然的执拗,非要把它们捡完了不可。
她挣了挣,谈宴西松了手,结果,发现她要去捡,又一把抓住她的手指,点哄人,又似命令的语气:“听话。”
把她手里包了玻璃碎片的纸巾也一并接过去,往旁边桌上一放。
谈宴西直起身,弯腰,双臂搂住她的腰,一把将她抱了起来,没费吹灰之力。
绕过那一片碎玻璃,到了客厅。
他在沙发上坐下,叫她就侧身坐在自己腿上,小腿悬空,脚掌差一点点可以落地。
经过一打岔,谈宴西已经没什么心思了。看见她浴袍滑下来,『露』出肩头细腻的白,将领子扯了扯,替她掩上。
然后,左手抱她,右手伸远去拿茶几上的烟。
抽出一支,转过脸去,衔在嘴里,再拿打火机点燃。
不过只抽了两口,就几分烦躁地伸手,碾灭在烟灰缸里,几乎整根长的一支,折半断了,烟丝都散出来。
谈宴西点沉默,一直没出声。
周弥也就不出声。
过了好久,谈宴西说:“走吧。睡觉去。”
周弥点点头,却倏然低头,手臂绕去背后攀住他的肩膀,把脸埋进他颈间。
温热呼吸在耳畔团做一团,很些痒,谈宴西忍了忍,没动,听见她声音有点混沌,但带着笑意地说:“你早让我知道,你对人的容忍也不是没限度,兴许那天我就不敢惹你了。”
“我对你不够容忍?”谈宴西笑了声。
“……是啊。”好似认同,又好似叹息。
谈宴西顿了顿,右手抬起来,虎口钳着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扳过来朝向自己。
他总觉得她声音音『色』分外『潮』湿,忍不住要去确认。
可她只有眼尾微微泛红,眼睛里很干净,又那样静。
是他之总能瞧见的,仿佛灵魂抽离,升空俯视的那一种疏离。
他陡然更觉得心烦。
并不是烦她。
可也说不清是在烦什么。